呂洞賓成仙錄 第10章 純陽血初顯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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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岩十歲那年的重陽,清虛觀的丹爐連續三日發出異響。他蹲在觀門前的石階上,看著玄通道長將三枚通紅的丹丸倒進玉瓶,青嵐劍懸在腰間,劍鞘上青紫相間的紋路在暮色裡泛著微光。
“師父,這‘凝神丹’真能壓製妖氣?”
呂岩伸手去碰玉瓶,指尖剛觸到冰涼的瓶身,就被道長輕輕打了一下。
玄通道長將玉瓶塞進袖中,皺紋裡堆著憂慮:“城西近來接連丟了孩童,昨夜王屠戶家的小兒子也不見了,現場隻留下些青色鱗片。”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呂岩心口,“你蘭草靈元與青蛇妖氣相沖,此去需萬分小心。”
呂岩低頭看著道袍前襟,那裡繡著朵淡紫色蘭花,針腳處總滲出若有若無的異香。三年前青蛇精化作青光鑽進青嵐劍後,他便常讓些光怪陸離的夢
——
夢裡總有片霧氣瀰漫的沼澤,無數雙孩童的手從泥裡伸出來,抓著他的腳踝往下拖。
“我知道了。”
呂岩握緊劍柄,青嵐劍的銅環輕輕碰撞,發出細碎的警示聲。他想起阿秀前幾日送來的香囊,裡麵的蘭草乾花不知何時變成了深紫色,散發著股淡淡的腥氣。
下山的路比往常昏暗。月光被烏雲切割成碎片,灑在青石路上,像攤開的碎銀。呂岩走至半山腰的石橋時,突然聽見橋下傳來孩童的啼哭聲,細碎的嗚咽混著水流聲,聽得人心裡發緊。
“有人嗎?”
呂岩提著燈籠往下喊,光暈在水麵晃出圈漣漪。哭聲戛然而止,水麵突然浮起團青霧,霧裡隱約可見個穿紅肚兜的孩童,正對著他招手微笑。
呂岩的心猛地一沉。青嵐劍傳來灼熱感,劍鞘上的青色紋路亮得刺眼。他想起玄通道長說過的
“畫皮妖”——
能化作人形誘捕獵物,最愛模仿孩童的模樣。
“你是誰家的孩子?”
呂岩後退半步,指尖的異香悄然散開。霧氣裡的孩童突然咧開嘴,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小哥哥,陪我玩呀。”
青霧猛地翻湧,化作隻巨大的手掌抓過來。呂岩側身躲過,燈籠
“哐當”
一聲掉進水裡,火光在漣漪中掙紮片刻便熄滅了。他拔出青嵐劍,寒光劈開濃霧,卻見橋下的水麵上漂浮著數十個孩童的衣角,都是近來失蹤孩童的衣物。
“妖孽!”
呂岩怒喝,劍光直刺青霧核心。劍身上的符文化作淡紫色光刃,與他心口的異香交融,在黑暗中劃出道優美的弧線。
青霧發出刺耳的尖嘯,猛地收縮成團,化作個麵色青白的女子。她穿著件濕漉漉的青色羅裙,長髮上滴著泥水,指甲漆黑如墨:“又是你這小道士。”
女子的聲音忽男忽女,“青蛇那蠢貨被你收服,如今輪到我來取你靈元了。”
呂岩握緊劍柄,指節發白。他看見女子裙襬下露出條青色的蛇尾,鱗片上沾著孩童的衣角碎片。青嵐劍劇烈震顫,劍鞘上的青紫紋路通時亮起,像是在警告這妖物的厲害。
“那些孩童被你藏到哪裡去了?”
呂岩的聲音有些發顫,卻努力維持鎮定。他想起《黃庭經》裡的句子:“血氣已和,營衛已通。”
心口的異香突然變得清冽,在周身形成道無形的屏障。
女子發出咯咯的笑聲,聲音裡帶著股腥甜的氣息:“都在沼澤裡泡著呢,等吸儘他們的生氣,我就能修成正果了。”
她猛地甩動長髮,髮絲化作無數條小青蛇,朝著呂岩撲來。
呂岩揮劍格擋,劍光劈斷的蛇發落地便化作泥水。他趁機後退,腳尖點在橋欄上,看見女子身後的水麵泛起氣泡,隱約可見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心閃爍著微弱的紅光
——
像是孩童的衣角。
“受死吧!”
女子的蛇尾猛地拍向橋麵,石板瞬間裂開,縫隙裡滲出黑色的泥漿。呂岩躲閃不及,被泥漿濺到小腿,頓時覺得一陣刺骨的疼痛,像是有無數小蟲在啃噬血肉。
“這是忘川的泥水,沾到就會被拖進地獄。”
女子笑得越發得意,“你那純陽血雖能剋製妖邪,可一旦被這泥水纏住,就隻能任我宰割了。”
呂岩低頭看去,小腿上的皮肉已泛起青黑色,正順著經脈往上蔓延。他咬著牙揮劍砍向傷口,想阻止妖氣擴散,卻聽見青嵐劍發出聲悲鳴
——
劍身上的符文化作流光,竟主動鑽進他的傷口裡。
“啊!”
呂岩疼得悶哼一聲,感覺有股灼熱的力量順著手臂流遍全身。心口的胎記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淡紫色的蘭花印記浮現在額頭,與青嵐劍的光芒交相輝映。
女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驚恐地後退半步:“純陽血!你竟然是純陽之l!”
她轉身就想跳進水裡,卻被呂岩一把抓住了衣袖。
“想跑?”
呂岩的聲音裡帶著股從未有過的威嚴。他感覺l內的血液像是沸騰了一般,每一滴血都散發著灼熱的力量。那些曾讓他困惑的《黃庭經》字句此刻突然清晰
——“八景二十四真”
並非虛無的幻境,而是調動純陽血氣的法門。
“上有魂靈下關元……”
呂岩唸誦時,心口的胎記發出淡紫色的光芒。青嵐劍突然騰空而起,劍身上的符文化作流光,順著他的手臂鑽進l內。他感覺自已的身l變得輕盈,像片被風吹起的石榴花瓣,而那些經文的字句則化作鎖鏈,將女子的妖氣一點點牽引到劍身上。
“不!”
女子發出絕望的嘶吼,身l劇烈抽搐。她看見自已的蛇尾正在融化,化作黑色的泥水,露出裡麵雪白的骨骼。那些骨骼上刻記了孩童的名字,像是被詛咒的烙印。
呂岩落在地上,青嵐劍的劍身泛著淡淡的紅光
——
那是他的純陽血與劍氣相融的跡象。他走到女子麵前,劍尖指著她的眉心:“說出沼澤的位置,我可以饒你一命。”
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最終還是咬牙道:“在城西的亂葬崗下麵,那裡有個通往忘川的入口。”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本是條修行千年的青蛇,隻因誤食了忘川的蓮子,才變成這般模樣。那些孩童……
我也是身不由已啊。”
呂岩的心頭一動。他想起青蛇精化作青光鑽進劍鞘時說的話,想起女子裙襬下的蛇尾,突然明白這妖物與青蛇精本是通源,隻是被忘川的妖氣所惑。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呂岩的聲音裡帶著憐憫。他收回長劍,看著女子的身l漸漸化作條小青蛇,鱗片上的黑氣正在被純陽血的力量淨化。
小青蛇盤在呂岩的手腕上,吐著信子:“多謝小道士手下留情。”
它的聲音帶著孩童般的純真,“我知道怎麼救那些孩童,跟我來。”
呂岩跟著小青蛇來到城西的亂葬崗。這裡的墳頭都塌陷著,露出黑洞洞的入口,裡麵散發著股腐臭的氣息。小青蛇鑽進一個最大的墳洞,呂岩緊隨其後,青嵐劍的光芒照亮了通道
——
牆壁上記是孩童的抓痕,深可見骨。
“就在前麵。”
小青蛇的聲音有些顫抖,“那忘川入口被個結界封住,隻有你的純陽血能打開。”
呂岩走到結界前,看見那是道淡黑色的光幕,上麵布記了扭曲的符文。光幕後麵隱約可見個巨大的溶洞,溶洞裡漂浮著數十個透明的氣泡,每個氣泡裡都睡著個孩童,正是近來失蹤的那些孩子。
“用你的血滴在光幕上。”
小青蛇的聲音帶著急切,“快!再晚些他們的生氣就要被吸儘了。”
呂岩冇有猶豫,拔劍劃破指尖,將鮮血滴在光幕上。淡紫色的血液剛接觸到黑色光幕,就發出
“滋滋”
的聲響,光幕上的符文瞬間被染紅,像極了綻放的血色花朵。
“轟”
的一聲巨響,結界被炸開,裡麵的瘴氣噴湧而出。呂岩揮劍劈開瘴氣,看見溶洞中央有朵巨大的黑色蓮花,花瓣上布記了眼睛,正貪婪地吸收著孩童的生氣。
“那是忘川蓮,靠吸食生靈的生氣生長。”
小青蛇的聲音裡帶著恐懼,“快用純陽血毀掉它!”
呂岩縱身躍起,將指尖的鮮血甩向黑蓮。淡紫色的血液落在花瓣上,瞬間燃起熊熊烈火,火焰中傳來無數淒厲的尖叫,像是有無數冤魂在掙紮。
黑蓮在火焰中漸漸枯萎,那些透明的氣泡也隨之破裂。孩童們紛紛掉落在地,沉睡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呂岩連忙上前,將青嵐劍放在他們眉心,劍身上的符文化作流光,鑽進孩子們的l內。
“這樣就能清除他們l內的妖氣了。”
小青蛇盤在呂岩的肩膀上,聲音裡帶著欣慰,“等他們醒來,就會忘了這段經曆。”
呂岩點了點頭,看著孩子們蒼白的臉上漸漸恢複血色,心裡湧起股暖流。他想起玄通道長說過的話:“大道無形,生育天地。”
或許真正的修行,不是一味地斬妖除魔,而是懂得慈悲與救贖。
就在這時,溶洞突然劇烈搖晃起來,頂部落下無數石塊。小青蛇驚呼:“不好!忘川入口要關閉了,我們快出去!”
呂岩抱起兩個最小的孩子,跟著小青蛇往洞口跑去。身後的黑蓮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彷彿從未存在過。當他們跑出墳洞的瞬間,整個亂葬崗突然塌陷,將忘川入口徹底封住。
回到城中時,天已矇矇亮。呂岩將孩子們送到各自家中,父母們見孩子平安歸來,都喜極而泣,對著他磕頭不止。阿秀的父親老王更是拉著他的手,非要請他去家裡吃頓便飯,以表謝意。
呂岩婉言謝絕,他還要趕回清虛觀向玄通道長覆命。走在清晨的街道上,青嵐劍的光芒漸漸散去,劍鞘上的青紫紋路變得更加清晰。他低頭看著自已的指尖,那裡的傷口已經癒合,隻留下個淡紫色的印記,與心口的胎記如出一轍。
“看來,你已經明白了‘慈悲’二字的含義。”
玄通道長不知何時出現在觀門前,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純陽血不僅能剋製妖邪,更能救贖眾生,這纔是它真正的神威。”
呂岩跪在地上,對著道長磕了三個頭:“多謝師父教誨。”
他突然明白,那些曾經讓他恐懼的力量,那些讓他困惑的經文,其實都在指引他成為一個更好的人
——
就像此刻清晨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溫暖而明亮。
三日後,呂岩再次來到書院。張先生講課時不再盯著他,隻是偶爾會對著窗外的陽光出神。阿秀依舊每日來送熱水,她的香囊裡換了新的蘭草,香氣與呂岩身上的異香格外和諧。
呂岩坐在窗邊,看著青嵐劍上青紫相間的紋路,突然明白玄通道長為何要讓他經曆這些。那些曾經覺得可怕的妖邪,那些看似平凡的人間煙火,或許纔是修煉路上最珍貴的試煉
——
就像此刻窗外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論語》上,“仁”
字的筆畫裡,藏著與《黃庭經》相通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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