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紀元 第16章
陳盈的實驗室兼住處，成了臨時的作戰指揮中心。桌上鋪滿了泛黃、帶有黴斑的建築結構圖、管道係統圖和周邊地質勘探報告。空氣裡瀰漫著舊紙張和緊張思考的特殊氣味。
林越完全沉浸在了圖紙的世界裡。社恐和人際壓力在這種純粹技術性的分析中反而成了優勢，讓他能心無旁騖地投入到線條和數據構成的邏輯迷宮裡。他的手指沿著圖紙上代表山體等高線和岩層的標記移動，不時用鉛筆在一旁的草稿紙上進行著複雜的力學計算和剖麵繪製。
“主入口確實被完全封死了，這種標記的混凝土強度，加上變異藤蔓的加固，強行突破需要的炸藥當量會引發大麵積塌方。”林越頭也不抬地對陳盈說，語氣是純粹的學術討論式冷靜。
陳盈則專注於生物學層麵的分析，她麵前攤開著幾張模糊的、偵察隊冒死拍到的變異藤蔓特寫。“看這些藤蔓的附著方式和分泌物，它們似乎和混凝土產生了某種共生？這不符合已知的植物習性……除非……實驗室泄漏的輻射或化學物質改變了它們的本質。”
她指著另一張標有通風和管道係統的圖紙：“如果我們要找替代路徑，通風管道是最可能的選擇。但看管道的直徑和佈局，大部分區域人類根本無法通行，而且裡麵現在是什麼情況，完全未知。”
“不一定需要全程通過管道。”林越用鉛筆點著圖紙上山體一側的某個點，“根據地質圖，這裡，距離實驗室主體結構大約十五米的地方，有一個因為早期采礦活動形成的天然溶洞，後來被部分回填。實驗室建造時，可能為了排水或者地質穩定，有一條廢棄的檢修通道曾經通過那裡，雖然圖紙上標註已封閉，但山體結構在災難後可能發生變化。”
他快速畫出一個簡略的剖麵圖：“如果我們能從外部找到這個溶洞的入口，或者由於植物根係和地質活動導致的新裂縫，或許能接近那條廢棄通道。隻要打通最後十幾米，就有可能繞過主入口，直接進入實驗室的次級區域，比如……設備層或倉庫。”
這個想法讓陳盈眼睛一亮！這確實是一個全新的思路！避開正麵強攻，從側麵尋找漏洞。
“但找到溶洞入口，判斷山體穩定性，打通最後一段……這些都需要專業知識和運氣。”陳盈迅速冷靜下來，指出難點，“而且，我們無法確定通道另一端是否安全。”
“所以我們需要一次偵察。”林越放下筆，目光銳利，“一次小規模的、精準的外部偵察。確認溶洞位置和入口情況，評估可行性。這比直接組織大隊人馬強攻主入口風險小得多。”
兩人就這個方案討論了整整一天一夜，不斷完善細節，評估各種可能的風險和應對措施。林越的地質學知識和空間想象力，與陳盈的生物學知識和謹慎性格形成了奇特的互補。
第三天早上，當凱哥再次召見他們時，林越和陳盈帶著一份詳儘的方案報告和手繪的示意圖來到了指揮室。
凱哥看著報告中條理清晰的分析、風險評估和那個大膽的“側翼滲透”計劃，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驚訝，而非僅僅是審視。他原本以為林越和陳盈最多隻能拿出一份更加“優化”的強攻方案，或者找出一堆理由繼續拖延。
“溶洞？廢棄通道？”凱哥用手指敲打著圖紙上林越標出的位置，“你們有多大把握？”
“冇有任何把握，隻有基於圖紙和地質規律的理論推測。”林越回答得異常坦誠，“但這是目前已知方案中，理論傷亡率和不可控風險最低的一個。前提是，需要先進行一次小規模的外部偵察予以驗證。”
陳盈補充道：“如果偵察確認路徑可行，我們還需要專業的破拆工具和支撐設備，以確保通道安全。盲目進入等於送死。”
凱哥靠在椅背上，目光在林越和陳盈之間來回掃視。他在權衡。強攻計劃雖然直接，但傷亡必然慘重，一旦失敗，對據點士氣的打擊是毀滅性的。而這個側麵滲透的計劃，雖然聽起來像是異想天開，但其中的專業分析和謹慎步驟，反而顯得更有說服力。最重要的是，即使偵察失敗，損失也隻是一支小隊伍。
“需要多少人？”凱哥終於問道。
“偵察階段，最多四人。”林越回答，“我，需要一個熟悉周邊地形和植物的人，一個負責爆破和工程支援的，如果可能，最好再有一個遠程火力支援。人越少，目標越小，越靈活。”
“你呢？”凱哥看向陳盈。
陳盈搖了搖頭：“我的戰場在實驗室內部，如果通道打通，我需要分析裡麵的生物樣本和環境數據。偵察階段，我去隻會是累贅。”
凱哥沉吟良久，最終下了決心：“好！就按你們這個方案的第一階段來。老貓熟悉周邊，讓他跟你去。工程兵……阿傑可以。火力支援……山鷹不錯。給你們兩天時間準備和偵察。如果確認路徑可行，我會調集資源支援下一步行動。”
他站起身，走到林越麵前，目光深沉：“林越，彆讓我失望。也彆忘了，老趙需要的東西，還有很多人都需要。”
壓力再次傳遞過來。但這一次，林越感受到的不再是純粹的脅迫，還有一種……被委以重任的沉重。他點了點頭。
離開指揮室，陳盈擔憂地看著林越：“你真的要親自去？太危險了！”
“圖紙是我看的，方案是我提的，我最瞭解該找什麼。”林越平靜地說，“而且，這是最快獲得話語權的方式。”
他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不僅僅是為了換取老趙（現在是小海和蘇小雨）的生存資源，更是為了在這個殘酷的新世界裡，贏得一絲能夠按照自己意誌行動的自主權。
圖書館據點這個小小的人類堡壘，第一次，因為一個地質學學生的大膽構想，而即將展開一場與眾不同的行動。而林越，這個曾經的孤狼，也即將第一次真正帶領一支小隊，主動踏入那片死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