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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於雪原上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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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辭閉了閉眼,忍住心頭翻湧的情緒,下了車,纔看清麵前的公司,算不上大,但絕對不算小。

她怔怔看著葉司許的背影,隻覺越來越多的疑惑縈繞心頭。

他以前明明說過很討厭經營,為什麼會開公司?為什麼是關於珠寶展覽的公司?還有,他手腕的傷疤,又是怎麼回事?

是因為她嗎……

施辭還未想明白,喬冉就走到了她身邊。

“關於葉總的事,我希望你少打聽。”

施辭一愣,轉頭就看見喬冉冰冷的神情,和三年前柔弱的她全然不同,彷彿這三年,她也成長了許多。

隻有她一人,在原地踏步,完全不明白,這些年發生了什麼。

施辭點點頭:“好的,我明白。”

畢竟現在喬冉是葉司許的未婚妻,不希望她接近是應該的。

喬冉頓了頓,目光沉沉地看向她:“希望你真的明白。”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施辭都會留在葉司許的公司,跟進整個展覽的進度。

為了方便,她的工位,就在葉司許辦公室門口。

剛到工位就被葉司許叫進了辦公室。

葉司許將幾份設計放在她麵前:“這幾份設計中途斷了,你有靈感就將它設計完吧。”

施辭打開手稿,才發現,竟然都是她曾經的設計,隻可惜,最後病入膏肓,也冇有時間將他們設計完成,她愣了愣,想到之前合同上的一些展品,似乎也十分熟悉。

都是她曾經設計的稿件。

施辭呼吸一滯,驀然看向葉司許,一個不可置信的想法在她腦海中浮現。

所以,葉司許開這個公司,是為了幫她,實現未曾實現的夢想嗎……

施辭握著手稿的手緊了緊,她猛地合上檔案:“抱歉,這不在我指責範圍內。”

葉司許曾經因為還喬冉一家的恩情,斷送了很多,她不想在她死後,用她的遺願,來困住葉司許的餘生,那太殘忍了。

葉司許淡淡看她片刻,垂下眸:“是嗎?”

“嗯。”施辭道,“我在貴公司隻是負責跟進展覽。”

葉司許看著她:“等到展覽結束,你就會離開?”

施辭握緊手指,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淡:“是。”

“不會有任何留下來的可能。”

施辭依舊道:“是。”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隻覺得彷彿在答完這句話後,葉司許唇色蒼白了下去。

葉司許低下頭:“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施辭頓了頓,走了出去,關上門的一瞬間,她彷彿聽見了葉司許咳嗽的聲音。

她握著把手的手微頓,還是關上了門。

施辭站在公司門口,深深歎了口氣。

她現在,真不想麵對葉司許。

剛踏進公司,卻見葉司許冇來公司,施辭剛暗暗鬆了口氣,就見喬冉氣勢洶洶地走到她麵前。

開口一句就是:“你昨天對葉司許說了什麼?你能不能放過他?”

施辭愣住,她看著喬冉通紅的眼睛,不明所以:“什麼?”

喬冉哽嚥著,大顆的眼淚一滴滴從眼眶湧出,落在桌麵上。

剛纔的動靜,引來一些同事的目光。

喬冉抬手重重擦去眼淚,伸手將施辭帶進辦公室,剋製著說道。

“昨天你對葉司許說什麼了?”

施辭看著她的神情,隻覺事情彷彿很重,於是冷靜地將一字一句將昨天的對話複刻。

“我隻說了這些,冇有彆的。”

她抿緊唇:“葉司……葉總,怎麼了?為什麼要我放過他?”

喬冉聽完,沉默了片刻,偏過頭道:“抱歉,隻是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施辭一愣,她知道,喬羽的這張臉,和她並冇有很像,隻有眼睛,像極了她原來的臉。

喬冉對此完全緘默,可看著施辭有些愣住的臉,想到上午胡亂髮火的模樣,還是有些歉疚地解釋:“自從施……自從那個人死後,司許的狀態就很不好,應該是把你當作那個人了。”

所以,替身文學嗎?

施辭看著喬冉道:“你纔是他的未婚妻。”

喬冉怔了怔,苦澀道:“如果真是,就好了。”

醫院門口,葉司許上了邱警官的車,車輛行駛在路間,邱警官餘光看了眼他有些蒼白的臉色,歎了口氣:“三年了,還是放不下?”

葉司許看著窗外,冇有說話。

邱警官道:“偶爾也該看看身邊人啊,三年前你那個狀態,喬冉都陪你走過來了,你就冇有一點動心嗎?”

葉司許依舊沉默。

邱警官又是一聲歎息:“好,我也不勸你,但你這一年不是好好的,怎麼昨天又開始了?發生什麼了?”

葉司許眸光終於動了動:“我看見她了。”

邱警官皺了皺眉,剛想說又開始了,就見葉司許轉頭看向他:“麻煩停下車。”

車停下,葉司許打開車門下了車:“謝謝。”

邱警官皺了皺眉,往他走向的咖啡館看過去,咖啡館靠窗的位置,坐著一男一女。

咖啡館。

施辭攪動著咖啡:“我什麼也冇想起來。”

“嗯。”黎睢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施辭道:“還有,喝杯咖啡。”

黎睢看她一眼,冷笑一聲,起身就走。

施辭拉住他的手腕:“這麼不給麵子?”

黎睢掙開她的手,用紙巾擦了擦手腕,語氣淡漠:“你有麵子嗎?”

說話又難聽又冷漠。

“我覺得我有。”施辭直視著他的眼睛,“昨天剛醒過來,冇太清醒,我昨晚想了想,要研究我,那是你的事,其實我完全可以不配合,想要我配合,不該是我當你的下屬,而是應該,你來求我。”

黎睢眯了眯眼睛:“我求你?”

“既然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態度。”施辭勾唇道,“想要我配合,就告訴我,我身上的所有秘密。”

黎睢看了她片刻,忽然重新坐了下去:“等你想起一切後,你會知道你的秘密,某種程度上,我們追求的,是同一個東西。”

施辭道:“方式不同,我要你幫我回想,我不想留在葉司許身邊。”

“哦?”黎睢看了前方,微微一笑,“你很討厭葉司許嗎?”

施辭如實道:“不討厭,但也不想見。”

“以後都不想見?”

“不想。”

“死都不想見?”

“不想。”

黎睢勾了勾唇,施辭看著他的笑皺起眉,還冇弄清楚,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

“是嗎?”

施辭一愣,轉頭,就看見葉司許站在她身後,正冷冷看著她。

咖啡館門口的風鈴,鈴鈴地響著。

施辭看著葉司許,喉中有些乾澀:“葉總,有偷聽彆人話的習慣嗎?”

葉司許垂眸,靜靜凝著她:“喬特助,也有背後吐槽甲方的習慣,我做了什麼,讓你這麼不想見到我?”

施辭沉默了片刻:“職場騷擾,算嗎?”

“騷然?”葉司許低笑了一聲,指骨抵住嘴唇,忽而重重咳嗽起來。

施辭一愣,才發現他的臉色似乎比昨天蒼白了些,她下意識想要關心,可又攥緊手忍了回來。

既然已經決定放手,那麼就不要再多餘關心了。

她淡淡道:“葉總不舒服,還是回去吧。”

葉司許止住咳嗽,抬起眼皮看她:“現在是上班時間,我來抓擅離職守的員工。”

施辭皺眉道:“我是黎總的特助。”

不是你們公司的人。

葉司許點點頭:“嗯,有泄露公司機密的風險,所以在展覽之前,你不要和他見麵了。”

這時候泄露機密了?昨天藍寶石就不泄露了?

施辭幾乎被氣笑了,剛想說話,看著他的眼睛,話又頓住了。

反正是要回公司的,何必逞一時口舌之快?

她起身要走,這時,黎睢卻忽然抓住她的手腕。

施辭疑惑看向他,就見他唇角勾起一抹淡薄的弧度:“向上級彙報工作而已,她終究是我公司的人。”

葉司許冷冷看向他:“但現在,她是我公司的人。”

“是嗎?”黎睢挑眉,“你對她瞭解多少?又怎麼確定她會和你回去?”

葉司許抿緊唇,目光落在施辭臉上。

黎睢道:“你不是不想見他嗎?可以,我換個人去跟他們公司對接。”

施辭一愣,她轉頭看著黎睢戲謔的眼神,低聲道:“你發什麼瘋?”

黎睢不語,隻是玩味般地看著她。

施辭深吸一口氣,知道黎睢這是在跟她賭,賭是她更在乎當初的願望,自願成為他的下級。

她本身並不想讓黎睢如願,可是,可是她轉頭就看見葉司許落寞不肯放手的眼神。

和當初靈魂體時,讓她不要離開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她的心陡然塌陷了。

這場博弈,她輸了。

替身……就替身吧,下屬,就下屬吧。

她深吸一口氣,掙開了黎睢的手:“我會好好工作的。”

直到想起一切的那一天,正式地,向葉司許告彆。

從咖啡館離開後,葉司許和她一起回了公司。

施辭本以為他還會有很多話說,可出乎意料的,他直接進了辦公室,再也冇出來。

下班前,喬冉再次找到她。

“以後你就是司許的貼身助理,負責他的衣食住行。”

施辭皺眉:“這不是我的職責,這個職位,我也不想做,畢竟葉總有未婚妻不是嗎?”

喬冉又能同意嗎?

出乎意料的,喬冉淡淡道:“是我給他安排的。”

施辭一愣,不解地看向喬冉。

喬冉將手中的檔案放在桌上,示意她打開。

施辭打開,隻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那不是公司的檔案,而是醫院的報告。

葉司許多次自殺住院的報告。

施辭心中驟然一疼:“什麼意思?”

喬冉道:“說實話,能遇到一個能讓他開口說話的人,我雖然不甘心,但也希望你能留在他身邊,畢竟,三年前那個女人死後,葉司許就幾乎瘋了。”

施辭指尖緊了緊,就見喬冉平靜地看著她,聲音沉痛。

“每次送他進醫院,都說隻有快死的時候,施辭纔會出現。”

可每一次,都冇有出現。

施辭目光驟然一頓,她忽然想起,在她消失前,葉司許曾與她的對話。

“果然,隻有在我快死的時候,你纔會出現。”

她胸口彷彿被重重一錘,難怪,難怪手腕上會有那麼多傷疤,難怪會有這麼多自殺的記錄。

他不是想死,他隻是想再見到她。

施辭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心底有把尖銳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剜絞著。

她猛地握緊手指,用掌心尖銳的疼痛逼退內心的痛楚,強力剋製著,讓聲音聽起來很淡。

“跟我有什麼關係?”

喬冉的眼眶通紅,冇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自顧自地說著:“曾經我想過無數種方法,讓他振作起來,後來,實在是冇辦法了,我隻能用我爸媽的死讓他愧疚,讓他重新娶我。”

“我知道他不愛我,但,我真的冇有辦法了,可即便是那樣也留不住他,直到那天,我在施辭家裡,找到一封寫給葉司許的遺書。”

施辭一愣,喬冉繼續說著:“遺書上寫著,想讓葉司許幫她完成未實現的遺願,他才重新活了過來,開了這家公司。”

喬冉輕聲歎息著,施辭卻覺得匪夷所思。

開展確實是她畢生的夢想,可她從來,冇有給葉司許留過什麼遺書。

遺書……

施辭腦中白光一閃,忽然一個畫麵出現在她的腦海。

滿浴缸的血……葉司許蒼白的臉……還有書桌、戒指、她好像寫過什麼東西……

可當她再回想寫過什麼時,頭突然劇痛起來,她撐住桌角,才勉強冇有倒下去。

她抿緊唇,聽喬冉繼續說道:“雖然他依舊活在這個世界上,可有很多時候,我都感覺,他好像已經離我而去了,但自從他見到你之後,似乎又多了一絲生機。”

“不管是替身還是幻想,禾羽,算我請求你,幫我讓他重新活過來吧。”

施辭看著她濕潤的眼睛,頭一陣陣的針刺般的疼痛,她沉默了很久,低聲道。

“抱歉,我不能。”

樓梯間,電話中傳來黎睢淡漠的聲音:“為什麼拒絕?”

施辭靠著扶手,看著窗外金燦燦的陽光,有些恍然:“不知道,其實知道葉司許這三年的那一刻,我……是想告訴他一切的,可冥冥之中,彷彿又有人在我耳邊說,拒絕她。”

“她說,拒絕她,重來一世,不該為彆人而活,要為自己。”

話筒中沉默了片刻,忽然,黎睢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你還不是很蠢。”

施辭習慣了他的毒舌,淡淡道:“不過,我今天確實想起來了一些東西。”

她努力回想著:“我好像想起來,曾經在書桌前寫過一封信,然後,信封裡,還放了一枚戒指,但是戒指的款式,還有信的內容,我想不起來了。”

“這代表著什麼呢?”

黎睢道:“可能你的願望是要結婚,結個婚,是不是會想起來更多?”

施辭皺眉:“和誰結婚?”

黎睢沉默了下來,施辭皺眉聽著,以為是斷線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他有些喑啞的聲音。

“和我。”

施辭愣了愣,忽然想起

其實上一世,也並冇有幾個人知道她不能喝酒。

唯一知道的,就是在瑞士那天晚上,在葉司許麵前喝醉了一次。

施辭怔怔看著葉司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剛想問出口,就見葉司許一仰頭,將酒喝儘了,ty笑著又遞上一杯酒:“葉總好酒量。”

葉司許垂眸看了眼眼前的酒杯,默不作聲地接過一飲而儘。

ty一杯一杯的遞過去,葉司許一杯一杯喝下,饒是施辭不混跡酒場,也明白過來,ty這是在灌葉司許酒。

她皺了皺眉,握住葉司許的手腕:“ty前輩,這是在做什麼?”

ty笑著道:“酒桌上談生意,不就是這樣的嗎?”

施辭抿緊唇,看向ty的眼神帶了些冷意。

她當然知道酒桌上談生意,喝酒是避免不了的,可她以為,ty會有所不同。

她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心中對ty的敬意,也隨著葉司許喉中的一杯一杯酒消失殆儘了。

施辭抿唇,接過葉司許手上的酒杯:“還是我自己喝吧。”

她記得葉司許的酒量,並不算好。

可剛要喝下去,一隻修長的手就按住了她的酒杯。

葉司許眸光深深地看著她,忽然起身,淡淡看著ty:“抱歉,這單生意看來做不成了。”

說完,在施辭有些驚愕的目光中,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手腕上的觸感冰冷,施辭看著葉司許的背影有些愣神,一時竟忘了掙開,直到走門口,葉司許鬆開手她纔回過神來。

她抿唇道:“你不是專門為了他來的這裡嗎?你……”

話未說完,就見葉司許晃了晃頭,腳步有些不穩地往她這邊倒來。

施辭慌忙接住他,看著他微醺紅暈的臉,隻覺心中又急又無奈,她轉頭看了眼酒店,還是打了輛車將人送回了酒店。

將人穩穩放到床上,施辭剛想離開,卻發現葉司許正緊緊握著她的手腕。

她動了動手腕,冇掙開,不由拍了拍他的臉:“你是真醉了還是裝醉的?”

葉司許纖長的睫毛輕顫了顫,冇有回答。

施辭沉沉看著他的睡顏,三年後的葉司許確實變了許多,淩厲了些,冷漠了些,其實容貌並未有太多變化,隻是卻冇有一處像過往了。

隻有此刻,他沉靜閉上眼睛的這一刻,才終於又有了過往的影子。

施辭戳了戳他一貫有些蒼白的臉,聽著他睡夢中的呢喃:“彆走。”

她心不免軟了下去,在葉司許看不見的地方,終於柔了目光。

她輕輕坐在床邊:“嗯,不走。”

城市的霓虹透過落地窗投入室內,漸漸地,變幻成金燦燦的陽光。

葉司許睜開眼,頭還有些痛,卻在意料之內。

他微微撐起身,看著趴在床頭睡著的施辭,目光頓了頓。

恍惚間,又回到七年前,大學畢業那晚,他

葉司許眸光暗了下去,他垂下眸,冇有回答,透著些許落寞。

施辭靠著門框:“或許你想說我該像你想象中的那個人一樣,關心你?可是葉總,人死不能複生,既然她已經死了,那就該把她忘了……”

葉司許抿唇打斷她:“你什麼都不懂。”

施辭住了嘴,她靜靜地看著葉司許。

葉司許輕聲道:“是她教會了我人生的意義,是她曾經給了我一個家,你懂什麼?”

施辭懂,她當然懂。

葉司許從小在孤兒院長大,

咖啡館內。

施辭接下戒指,看了上麵的鑽石幾秒:“我收下了,它就是我的了對吧?”

黎睢灼灼望著她:“當然。”

話音剛落,下一刻,施辭就笑著將戒指還給了他:“戒指上的鑽石大約5克拉左右,成色不錯,市場價值在兩百萬左右,我用它抵欠你的二十萬,剩下的不用找了。”

黎睢眸光微怔,他低頭看了眼鑽戒,眯了眯眼:“你是說,用我的戒指,還欠我的債?”

施辭糾正他:“你說過,我收下就是我的了,那麼既然是我的東西,我該怎麼用就怎麼用不是嗎?”

“嗬。”黎睢陡然被氣笑了,他沉沉看著施辭,“你比我想象中有趣。”

施辭勾唇笑道:“用債逼婚,你比我想象中,更不要臉。”

黎睢聞言,神色未變:“我隻是想探究靈魂體的真相。”

他說完,話頭一頓,目光忱忱落在施辭臉上:“而你,是最接近最終答案的存在。”

“可你不覺得不公平嗎?”施辭道,“你想讓我幫你找到你想尋找的真相,可事實上,你什麼也冇有告訴我,我為什麼會重生,你又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黎睢低頭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片刻,他抬頭:“你重生時,我看見了三縷青煙。”

施辭一愣:“三縷青煙?”

“人死後強烈的意願,在尋找歸處,於是,我將你引至了剛去世的禾羽身上。”黎睢道,“我所知道的隻有這些,你為什麼會回來,是我想追尋的答案。”

施辭眸光沉沉,想要回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公司,葉司許回辦公室,就看見喬冉站在他桌前。

他微微一頓:“怎麼了?”

喬冉深深看他一眼:“司許,我要去瑞士了。”

葉司許沉默了片刻:“哪裡不滿意嗎?喬冉,我說過,隻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你也說過,有一樣東西永遠都給不了我。”

喬冉扯了扯嘴角,鼻尖有些酸澀:“可我彆的都不想要,我想要的從來都隻有那一個。”

葉司許冇有再回答,空氣一時沉寂下來。

喬冉低聲道:“司許,我很抱歉,當初在瑞士冇有和你說實話。”

她抿緊了唇,眼淚奪眶而出:“這三年,這種愧疚一直折磨著我,其實我知道你和施辭的所有事情,包括你當年為了我和她分手,包括……在瑞士見到她的

喬冉離開時,冇讓任何人送。

葉司許在瑞士的房產留給了喬冉,每個月會定期往她卡上打錢。

伴侶的身份他不能給,但是父親兄長能給的,他都會儘力滿足。

施辭是一天後才知道喬冉離開的訊息。

她收到了喬冉漫遊的一條簡訊。

【謝謝你這段時間對司許的照顧,展覽在今天開始,可惜我不能看到,希望你能幫我多關注,不管是展,還是人,謝謝。】

施辭愣了片刻,深深歎了口氣,喬冉的遭遇她萬分同情,卻也不能真正感同身受。

那場災難不僅僅是困住了葉司許,更是困住了喬冉。

作為旁觀者,她對這件事插不進任何依據,隻能寄祝福於喬冉,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生活。

三日後,展覽開幕式。

不管和葉司許他們又再多恩怨,施辭都還是無比期待這次展覽。

她夢想中的珠寶展,她想實現又未能實現的展覽。

施辭看著珠寶展的主題,忽然覺得腦中白光一閃,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可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她抿了抿唇,走進展廳,想要檢查開幕前是否有遺漏的細節,可剛進去,就看見整個展廳的燈光,全都亮了起來。

各種彩寶折射著燈光落在牆壁上,恍若置身光怪陸離的幻境。

施辭看呆了,她看著前方最大的展台,上麵一枚藍寶石戒指正靜悄悄地躺在絲絨禮盒的中央。

她鬼使神差地走過去,仔細看,那戒指是她曾經設計的款式,可惜,她冇有時間做出來。

施辭愣愣看著,身後傳來沉著的腳步聲。

她心臟恍然漏跳了一拍,葉司許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九年前,你曾跟我說過,不管是誰,隻要做出你所有的設計,你一定會穿好婚紗嫁給她,現在,那本設計本上的珠寶,我全都做出來了,你……還會回來嗎?”

施辭一怔,塵封的記憶彷彿又重新被拉開一道縫隙。

那是她剛畢業,拿著繪本處處碰壁,回家後找葉司許吐槽,葉司許聽完這句話,什麼也冇說,隻是笑笑,可未曾想,會將這句話記在心中這麼多年。

她喉嚨像是被五彩斑斕的光澤堵住了,她張了張唇,卻發不出聲音。

葉司許繼續說著:“公司是為你開的,你說想要二十四小時為你一個人營業的遊樂場,我買下來了,你說想要能讓誰演自己喜歡的戲就讓誰演,現在也能實現了,你說過的所有,我都能為你做到,那麼,你還願不願意回來?”

施辭胸口的酸澀一路蔓延到鼻腔,她攥緊手,低聲道:“葉總,你認錯人了。”

她轉過身,直視著葉司許的眼睛,勾出一抹笑意:“我是禾羽,您心中的那個人,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何必對一個替身做這麼多?”

她強撐著微笑,卻見葉司許眸光沉沉看著他。

隨後,他微微勾起唇角,眼中卻像是在流淚:“我不會認錯的。”

他伸手,冰涼的指尖,劃過施辭的下頜,他低聲道:“我不會認錯的。”

“施辭,見到你的

施辭呼吸一滯,她抬眸望著葉司許幽深的眼眸,抿緊了唇。

“你認錯人了。”

葉司許垂眸,目光清冷劃過她的臉:“深彩藍鑽,如同愛人的眼睛,你曾說過的話,為什麼自己不記得了?”

就如同,在水下世界,她輕柔吻過他的眼睛,說永遠不會離開他一般,為什麼,不記得了?

施辭微微攥緊手,她一步步退,葉司許一步步逼近,直至將她逼入牆角,避無可避。

葉司許冰涼的指腹輕劃過她的眼睛,涼意彷彿透過眼睛直直地滲入她的心底。

“這場展覽是為你而辦的,我也是因為你才繼續等待的,你說過,讓我等你,可是為什麼回來後,卻又一步步將我推遠呢?”

葉司許失神地望著他,眼珠如琉璃般漆黑:“是你說過讓我等你的,不是嗎?在又一次,我離死亡很近的時候,你出現了……”

施辭怔怔看著他,腦海中突然一針針刺痛,白光如煙花般炸開她的眼前,她捂住頭,眼前彷彿又浮現出了血跡、信紙……

她一遍遍地對葉司許說:“等我、等我……”

她捂住頭,痛得幾乎站不住,葉司許慌忙將她抱在懷中,臉上蒼白的,彷彿比她更痛。

眼底隱約有種不知所措的驚慌,他唇一張一合在說著什麼,可是施辭卻聽不見了,耳邊轟鳴的彷彿要將她的靈魂抽離出這具身體。

忽然,一道大力將她從葉司許的懷中帶出,施辭睜開眼,看見黎睢冰冷地握住她的手腕,強硬帶著她往外走去。

她抿緊唇,回頭看見葉司許麵色蒼白地站在原地,他冇有追上來,隻是看著她一步步離開。

等出了展館,到了車上,施辭恍惚的意識才終於回籠。

她胸前劇烈起伏著:“這是為什麼?”

黎睢道:“你能留在這個世界還是那個,最重要的就是有強烈的心願,一旦視線,那麼等待你的,或許是消散。”

“所以,我的心願與葉司許有關是嗎?”施辭抿緊唇,猛地拉開車門。

黎睢握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做什麼?”

“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嗎?我也想回去找回記憶,我有預感,很快就能看到那一段記憶了。”

施辭掙開他的手,一步步朝著展館內走去。

可越走,就感覺到眼前的一切景色,都模糊起來,彷彿一個個被分解的粒子般,隨著風一點點消散,連帶著她腳下的路,眼前的展館,都一點點分解,重構成了,施家彆墅的模樣。

施辭頓住腳步,她低頭,看著自己手掌,彷彿也漸漸透明起來,身體越來越輕,她太理解這種感受了,就像是靈魂體時期。

施辭深吸一口氣,再往前走一步,又頓住了。

她看見了自己,另一個“施辭”站在彆墅的中央,回頭對她淡淡說著:“彆再往前了,既然選擇忘記過去,為什麼還要為他回來呢?”

施辭攥緊手:“我還有很多事情,冇有弄明白,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

“施辭”神情哀慟:“我就是你。”

她轉身,看著寂冷的彆墅,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是你為葉司許編織的一場夢境。”

“夢境?”施辭愣了愣,隨即記憶如同白光般忽然在她眼前炸開。

三年前,病床前,十點的鐘聲響起,她確實消失在了葉司許眼前,可是她的靈魂卻並未消散,可卻再也冇有人能看見她了。

她跟在葉司許身邊,看著他醒來後,瘋魔一般地找尋她,手腕上的傷口一點點崩裂,鮮血浸透了紗布,染紅了地麵,喬冉抱著他坐在地上哭喊著讓他清醒。

醫生為他注射了鎮靜劑,為他請來了心理醫生,可是冇有用,隻要有清醒的時候,他總會找尋各種死亡的方式,恍惚呢喃著:“我要死了,為什麼還是見不到你?”

他總是蒼白虛弱的昏睡,喬冉在病床前為他流乾了淚,無可奈何地將他關在了病房中。

病房中不能出現任何利器,所有邊角都包裹嚴實,所有牆壁都墊上軟墊。

葉司許難得地安靜了下來,在所有人都以為情況已經變好的時候,葉司許提出,想回家。

他從小就冇有家,他的家,是施家。

喬冉送他回了彆墅,他表現得一切正常,在深夜,鎖上了臥室的門。

浴室裡放了滿缸的溫水,鋒利的刀片割開手腕,鮮血一點點溶入水中。

施辭在空中呼喊著,他聽不見,門外喬冉砸門報警的聲音,他也聽不見。

他靜靜望著前方:“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能不能出現呢?”

那一刻,或許是真的絕望,她撕心裂肺的呼喊聲,竟然真的喚醒了葉司許。

葉司許眸中重新亮起光彩,他凝視著他,目光裡有濕潤的霧氣:“施辭。”

他喊她的名字,卻如同一把利劍重重插入她的心臟。

她眼中頓時酸澀起來,她說:“葉司許,我還冇死呢,閻王說我命不該絕,本來想讓我回來的,但是我的身體都被燒了,所以要換具身體,隻是現在還冇找好呢。”

她自然無比地說著謊言:“所以,葉司許,等等我好不好?等我回來,我不回來,你不許死,等我回來好不好?”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留住葉司許了,除了這些虛假的謊言,還能有什麼?

好在葉司許真的信了,他緩緩捂住手腕:“我會等你的,我會等你……”

門外悄然和警察砸開了臥室的門,將葉司許送上了救護車。

喬冉望著滿浴室的血水,泣不成聲,然後,她起身,含著眼淚,翻出抽屜中的信紙,一點點模仿著施辭的字跡,寫下了一封遺書,

施辭抿緊唇,低頭看著陽光下如同泡沫般白皙的手臂。

這是一具無比健康的身體,不會因為久曬而難受,不會經曆那些痛苦的化療,不會因為喝兩杯酒吃兩口蛋糕反胃,也不會被風一吹就感冒。

這是她絕症時,夢寐以求的。

可是……

施辭長長舒出一口氣,微笑道:“可是,我本來的願望,就是想要見他一次啊。”

上一輩子,她活得夠精彩了,上天把能給她的都給她了。

一對愛她的父母,一個還算不錯的家庭,一個能為她死去無數次的男友,一段稱得上恩愛與精彩的戀情。

雖然最後一年的時光,是很難過,可是她畢竟精精彩彩地活了二十六年,冇有什麼值得遺憾的了,她不想抱怨,也不想後悔,她隻想堅持自己的內心,她回到這個世界的初衷。

最後見一見葉司許。

施辭閉了閉眼,一步一步地走進展館,牆上的時鐘嘀嗒嘀嗒的迴響。

葉司許站在藍鑽戒指的展台前,背對著她,背影修長孤寂。

施辭頓下腳步,聽見葉司許喑啞的聲音:“隻要我戳破你的身份,你就會消失對不對?三年前,在醫院也是這樣,我認出了你,你就不見了,今天,你也會消失嗎?”

施辭鼻尖驟然一酸,她緩緩走過去:“是,我今天會消失,所以,你不想再見見我嗎?”

葉司許背脊僵硬,施辭身後,像過往無數次般伸手從身後抱住他的腰,側耳貼在他的背後,能隔著骨骼與血肉,清晰聽見他的心跳聲,彷彿在哭泣。

她低聲道:“我們錯過了那麼久,葉司許,你就不想看看我嗎?”

夏季的風一點點拂過她的髮絲,帶來悶熱而又濕潤的氣息。

葉司許背脊始終僵硬著,她轉身,緊緊將施辭抱在懷中。

施辭在他懷中,眼眶一點點濕潤:“不要再等我了,也不要再找我了,瀕死不會再見到我,我不會再回來。”

她強逼著自己平靜地開口:“葉司許,我想讓你,好好地活下去,不為彆人,隻為你自己。”

“我做不到。”葉司許沉聲開口。

施辭心口一疼,還想說話,可是下一刻,冰冷的唇重重將她的話堵在了喉間。

展館內,寂靜無聲,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彼此的體溫互相氤氳著。

施辭想要奮力推開他,她還有很多話想要和葉司許說。

可是……

如此寂靜的氛圍,如此鹹澀的空氣,如此哀傷的葉司許,即將消失的自己。

施辭緩緩閉上了眼睛,伸手攀附上葉司許的脖頸,眼睛漸漸濕潤起來。

她能接受自己的結局,可是她還是很想很想,能再次見到葉司許。

時鐘滴滴答答,“叮——”的一聲,十點的鐘聲響起。

施辭在心中無聲說道:“再見了,葉司許。”

她閉上眼睛,做好了消失的準備。

然而。

一秒過去,兩秒過去……十秒過去……

唇上的冰涼觸感並未消失,施辭疑惑地睜開眼睛,看見同樣疑惑的葉司許。

她微微後仰結束了這個吻,葉司許靜靜望著她。

施辭怔了怔,忽然想起黎睢曾說過的,有強烈願望才能留在人間。

她剛剛的強烈願望是能再見到葉司許,其實每一秒的願望都是想要再見到葉司許。

所以,就無限疊加了?

卡bug呢?

施辭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葉司許眼眸深深:“你……還會走嗎?”

施辭看著他,心中升起一股劫後餘生的酸意。

她仰頭,吻住葉司許的唇:“不走了。”

如果真的能實現她的願望,那就讓她,永遠都不要和葉司許分開,直到永遠。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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