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漫畫 062
叔叔
高泓帶來的訊息，像一塊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洶湧的湖麵。林淮的個人意見？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位林氏家族的掌舵人，林姝口中那位威嚴深重的叔叔，突然對專案發聲，其意味不言而喻——這已不僅僅是林瑾的考覈，更是來自林家最高層的審視。
江景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眼底明明滅滅。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波瀾。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是他一貫的作風。隻是，麵對林淮這種級彆的對手，或者說，“考官”，他需要更加謹慎。
他立刻取消了原定的休息計劃，重新坐回辦公桌前，與核心團隊連夜召開緊急會議，試圖從高泓獲取的有限資訊中，分析林淮可能的意圖和傾向。然而，關於林淮的具體意見，訊息源語焉不詳，隻知道似乎與專案的風險承擔結構有關。
“看來，紙上談兵終究隔了一層。”江景揉了揉眉心，對視訊會議裡的幾位高管說道，“有些底線和意圖，必須當麵才能摸清。”
他心中已然明瞭，第二次專案籌備會議必須推遲。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
第二天，江景將這個決定告訴了林姝。
“我想先去拜訪叔叔。”他看著她，語氣鄭重，“合作的事情，我想先聽聽他老人家的想法。”
林姝對於他這麼快就做出拜訪老宅的決定，並不意外。她瞭解江景，他喜歡掌控局麵，絕不打無準備之仗。林淮的突然介入，讓他意識到，僅僅在商業層麵與林瑾博弈是不夠的。
“好啊。”林姝點頭，語氣輕鬆，“叔叔雖然看起來嚴肅，但講道理的。而且……”她頓了頓，眼中帶著狡黠的笑意，“他其實很疼我。”
這話既是安慰，也是一種暗示——有她在。
江景看著妻子那副“有我在沒問題”的小模樣，心頭一暖，緊張的情緒也消散了不少。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那到時候，江太太可要幫我多說幾句好話。”
“那要看你的表現咯。”林姝揚起下巴，故作高傲。
與林瑾溝通後，拜訪的時間定在了兩天後的傍晚。林瑾在電話那頭語氣平淡，隻說了句“知道了，我會安排”，便掛了電話，聽不出什麼情緒，但也沒有阻攔。
這兩天，江景做了他能做的所有準備。他不再僅僅鑽研專案細節，而是讓高泓蒐集了所有關於林淮公開的、非公開的（能查到的）資訊，研究他的行事風格、過往決策，甚至他的喜好。他深知，麵對林淮這樣的人，商業能力隻是基礎，心性與品格的考量或許更為重要。
出發去老宅那天，江景換上了一身沉穩的深灰色西裝，沒有係領帶，少了幾分商場的銳利，多了幾分對長輩的尊敬。林姝則穿了一件藕荷色的中式改良連衣裙，典雅溫婉。
兩人乘坐飛機直達南市。車子駛離市區，周圍的景色逐漸從繁華變得靜謐，最終駛入一片被高大樹木環繞的區域，一座外觀並不張揚、卻透著歲月沉澱感的中式宅院映入眼簾。青磚灰瓦，飛簷翹角，門口兩座石獅子沉默肅立。
這就是林家老宅。低調，卻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嚴。
早有管家在門口等候，恭敬地將他們引入宅內。穿過幾重庭院，假山流水，草木蔥蘢，環境清幽至極，與外界的喧囂彷彿是兩個世界。最終，他們被引到一間書房外。
“老爺，小姐和江先生到了。”管家輕聲通傳。
“進來。”裡麵傳來一個低沉而平和的聲音，聽不出年紀，卻自帶一股無形的壓力。
林姝輕輕推開門，率先走了進去。江景跟在她身後，步伐穩健。
書房很大，四麵都是頂到天花板的書架，堆滿了各種書籍典籍，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舊書的味道。一個穿著深藍色中式上衣的中年男人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桌後，正在低頭寫著什麼。他看起來約莫五十多歲，相貌與林瑾有幾分相似，但更加沉穩內斂，眉宇間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儀，他隻是坐在那裡，就彷彿是整個房間的中心。
這就是林淮，林氏的族長，林姝的叔叔。
聽到腳步聲，林淮放下手中的毛筆，抬起頭。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林姝身上，那眼神瞬間變得溫和慈愛。
“叔叔！”林姝笑著喚了一聲，腳步輕快地走到書桌旁。
“嗯，來了。”林淮拍了拍她的手，語氣柔和。隨即，他的目光便越過她，落在了江景身上。
那目光，平和，深邃，卻像X光一樣，瞬間將江景從外到裡掃視了一遍，帶著審視，評估，以及一種洞悉世事的清明。沒有林瑾那種外露的鋒芒，卻更讓人感到壓力。
江景穩住心神，上前一步，微微躬身，態度恭敬卻不卑微：“叔叔，您好，我是江景。冒昧前來拜訪。”
林淮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足足看了有十幾秒。書房裡安靜得能聽到窗外竹葉的沙沙聲。
就在江景感覺後背幾乎要滲出冷汗時，林淮終於開口了，聲音依舊平和：“坐吧。”
林姝拉著江景在旁邊的黃花梨木椅上坐下。管家悄無聲息地送上茶盞，然後又退了出去。
林淮端起自己麵前的茶杯，呷了一口，這才緩緩開口，問題直接得讓江景心頭一跳：
“江景，如果我要求，將這個合作專案中，林氏的風險承擔比例降至零，利潤分成不變，你當如何？”
這個問題，尖銳，甚至可以說有些不講道理。將風險完全轉嫁給合作方，自己坐享其成，這在任何商業合作中都是極其苛刻的條件。
江景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單純的商業問題，這是一個考驗。考驗他的底線，他的魄力，以及……他對林姝的重視程度。
如果他為了討好林淮而一口答應，顯得毫無原則，軟弱可欺。
如果他斷然拒絕，顯得過於計較利益，缺乏對林家的尊重和對林姝的誠意。
電光火石之間，江景的大腦飛速運轉。他抬起頭，目光坦然地迎向林淮深邃的眼眸，語氣沉穩，不疾不徐：
“叔叔，如果您是以林氏族長的身份，提出這個作為正式的合作條件……”他頓了頓，清晰地看到林淮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那麼，我會拒絕。”
書房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林姝放在膝蓋上的手也不自覺地微微收緊。
江景繼續道，聲音堅定：“華安需要林氏這樣的夥伴來開拓疆土，但華安的根基，是建立在風險與收益對等的商業邏輯之上。接受這樣的條件，不僅對華安不公，長遠來看，也損害合作的基礎，更會讓我失去帶領團隊走下去的威信。一個無法守住底線、對合作夥伴（即使是強大的合作夥伴）無原則退讓的領導者，不值得追隨，也不配……成為姝姝的依靠。”
他沒有看林姝，但他的話語裡，明確地將她與他的事業和責任聯係在了一起。
說完，他靜靜等待林淮的反應。手心，已然沁出薄汗。
林淮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平靜無波。他放下茶杯，手指輕輕敲擊著光滑的紅木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
幾秒鐘後，他再次開口，問題卻跳轉到了另一個方向，更加直接，更加觸及核心：
“那麼，如果我現在要求你，簽署一份協議，未來你們若有所出，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女，必須姓林，繼承林氏香火。你，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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