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漫畫 063
傳承之問與意外轉機
“如果我現在要求你，簽署一份協議，未來你們若有所出，第一個孩子，無論男女，必須姓林，繼承林氏香火。你，又當如何？”
林淮的聲音不高，卻如同古刹鐘鳴，沉沉地撞在江景的心上，餘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書房裡那淡淡的墨香，此刻彷彿都帶上了千鈞重量，壓迫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第一個孩子，姓林。
這已不僅僅是商業利益的博弈，而是直指家族傳承、血脈延續的核心，是一個古老家族對其延續性最根本的訴求，也是對他這個“外來者”最深層、最不容觸碰的領域的介入。
江景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有瞬間的凝固。他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林姝。林姝顯然也沒想到叔叔會問得如此直接而……傳統，她漂亮的杏眼裡閃過一絲錯愕，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想開口說什麼，但被林淮一個平靜無波的眼神製止了。
所有的壓力，瞬間全部聚焦在江景一人身上。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這個問題，比之前那個關於風險承擔的難題，更加凶險。答應，意味著他乃至他背後的江家，在某些層麵上的退讓與妥協，這關乎男人的尊嚴和家族顏麵；不答應，則可能被解讀為對林氏傳承的輕視，對他與林姝未來關係穩定性的不確定，直接觸怒林淮。
空氣彷彿凝固成了琥珀，將三人定格在這無聲卻驚心動魄的對峙中。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江景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但他沒有迴避林淮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摒棄了所有情緒化的反應，試圖在最苛刻的條件下，尋找一個或許不完美，但足夠真誠且能表明立場的答案。
良久，就在林姝幾乎要忍不住再次開口時，江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他抬起頭，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掙紮，隻剩下一種破釜沉舟後的清明與坦誠。
“叔叔，”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略顯沙啞，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這個問題，請恕我無法立刻給您一個‘是’或‘否’的答案。”
林淮眉梢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依舊沉默地看著他，等待他的下文。
“孩子，是我和姝姝愛情的結晶，是獨立的個體，而非任何談判的籌碼，或者必須履行某種義務的工具。”江景的語氣變得堅定，他握住了身邊林姝微微發涼的手，彷彿從她那裡汲取力量，“他的姓氏，承載著血脈，也承載著父母乃至兩個家族的愛與期望。這應該是我和姝姝，在適當的時候，基於對彼此的愛與尊重，共同商議的決定。”
他頓了頓，目光毫不退縮地迎向林淮：“我不能，在此時此刻，在我甚至無法確定姝姝是否願意孕育一個生命的時候，就輕率地用一個承諾，去決定一個尚未存在的孩子的未來。這對孩子不公平，對姝姝不尊重，對我自己，也是一種不負責任。”
他再次強調：“這不是推諉，而是我認為，這是為人父、為人夫，最基本的立場。”
說完這番話，江景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知道，這個回答可能無法讓林淮滿意，甚至可能激怒他。但這確實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他愛林姝，願意為她付出一切，但這種付出，不應以剝奪未來孩子和伴侶的選擇權為代價。
林姝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堅定力量和微微的濕意，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動容。她反手握緊了他，無聲地傳遞著她的支援。
林淮依舊沒有說話，他深邃的目光在江景臉上停留了許久，那目光彷彿能穿透皮囊，直抵靈魂深處。書房裡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就在江景以為雷霆之怒即將降臨時，林淮卻緩緩收回了目光，端起已經微涼的茶，輕輕呷了一口。他的臉上，竟然看不出絲毫喜怒。
“風險承擔，你守住了商業的底線。”林淮放下茶杯，語氣平淡地總結著，“子嗣姓氏，你守住了為夫為父的立場。”
他的手指再次輕輕敲擊著桌麵，目光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彷彿在權衡著什麼。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林淮的視線重新聚焦在江景身上，這一次，少了幾分審視，多了幾分深意，“如果，有一天，林氏需要姝姝回來，承擔起她作為嫡女的責任，執掌部分甚至全部家業。而你的事業版圖，與她的責任，在時間、精力乃至地理上，產生了不可調和的衝突。屆時，你當如何自處？”
這個問題，同樣尖銳。它關乎犧牲，關乎選擇，關乎當愛情與個人抱負、家族責任產生碰撞時，一個人的價值排序。
江景幾乎沒有猶豫。他側過頭，深深地看了林姝一眼，那眼神裡是毫無保留的愛意與支援。然後，他轉回頭，看向林淮，答案清晰而肯定：
“我會支援她。”
“無論她選擇做什麼，是繼續做她喜歡的‘鹹魚’，還是回歸林氏承擔責任，我都會站在她身邊。如果她的責任需要她投入更多時間精力，我可以調整我的節奏，華安並非離了我就無法運轉。如果地理上需要分離，距離從來不是問題，我的私人飛機可以隨時帶我去見她。”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我的事業很重要，但它存在的意義，是為了讓我和我愛的人生活得更好，更有底氣。如果它與姝姝的追求和責任衝突，那麼需要讓步的，一定是我，而不是她。”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給出了最終的承諾：
“叔叔，我娶她，是希望她快樂，自由，能做她想做的任何事，而不是用婚姻將她束縛在我身邊。她的天空有多大，我就陪她飛多高。林氏的責任若她願意承擔，我便是她最堅實的後盾；若她不願，我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以此為由勉強她分毫。”
這番話，擲地有聲。沒有華麗的辭藻，隻有最質樸也最堅定的守護。
林淮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一旁一直沉默的林姝，眼眶卻微微泛紅了。她知道江景愛她，卻不知道，他的愛，是如此深沉且毫無保留，給予了她最大程度的尊重與自由。
林淮沉默了許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漸漸暗淡下來。
終於，他緩緩站起身。江景和林姝也立刻跟著起身。
林淮走到江景麵前，他比江景略矮一些，但那份曆經歲月沉澱的威儀，卻讓他絲毫不顯弱勢。他伸出手，拍了拍江景的肩膀。
這個動作，讓江景和林姝都愣住了。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林淮的聲音依舊平和，但那份無形的壓力已然消散大半，“男人一諾，重逾千金。”
他沒有說認可，也沒有說不認可。但這一拍肩，一句“記住你說的話”，已然是一種態度的緩和與……初步的接納。
“我會的，叔叔。”江景鄭重承諾。
“好了，”林淮轉向林姝，臉上露出了今晚第一個堪稱溫和的笑容，“留下來陪叔叔吃頓晚飯吧。你瑾哥那邊，我已經讓他把合作方案裡那些不近人情的條款收一收了。”
這頓晚飯，氣氛遠比江景想象中要輕鬆。林淮沒有再談論任何嚴肅的話題，隻是詢問了一些林姝日常的瑣事，偶爾也會和江景聊幾句當下的經濟形勢，態度平和得像一個尋常的長輩。
飯後，林淮甚至親自將他們送到書房門口。
“合作的事情，按規矩辦就好。”林淮對江景說道，語氣已然是公事公辦的態度，但這本身，就是一種認可。
“我明白，叔叔。”江景點頭。
看著江景和林姝相攜離去的背影，消失在庭院深處，林淮才緩緩收回目光。林瑾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爸，您覺得如何？”林瑾低聲問道。
林淮轉身，踱回書桌後，重新拿起那支毛筆，蘸了蘸墨，語氣聽不出情緒：
“棱角分明，底線清晰，心思不算彎繞繞，對姝姝……倒是一片真心。”
他頓了頓，在宣紙上落下一筆，才繼續道：
“暫且，看著吧。”
……
回程的車裡，江景一直緊緊握著林姝的手。直到車子駛出老宅範圍，他才真正鬆了口氣，感覺像是打了一場耗儘心神的高強度戰役。
“嚇死我了。”他靠在椅背上，長長舒了一口氣，半開玩笑地說道，“你叔叔的氣場，比十個並購案加起來還嚇人。”
林姝看著他難得露出的這副“劫後餘生”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靠在他肩膀上：“現在知道我們林家不好惹了吧？”
“知道了。”江景側頭親了親她的發頂，語氣帶著寵溺和一絲得意，“不過，再不好惹，最寶貝的明珠不還是落我手裡了？”
兩人相視一笑，車廂內彌漫著溫情。
然而，江景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急促震動起來。他看了一眼，是負責專案海外儘調的團隊負責人打來的越洋電話。
一種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他接起電話。
“江總，出事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焦急和慌亂，“我們在M國的背調小組……遭遇了不明身份的武裝分子襲擊！現場很混亂，我們……我們暫時聯係不上負責核心資料收集的安德森博士了！”
江景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剛過一關，新的危機，已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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