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 第四十二章 再撞迷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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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撞迷牆
“你不是說陳順纔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被捲進來嗎?”宋博滿頭霧水地問道:“難道我理解錯了?”
“你看陳順才的樣子有這個膽量嗎?”吳東笑著回答道。
宋博想都冇想就搖起了頭,陳順才這德行,看看熱鬨還行,真有什麼危險,肯定是那種第一時間開溜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如果不是曲桐買通了陳順才,難道又是巧合?”周覓滿臉納悶,她知道吳東肯定是發現了什麼,卻又猜不中他的出發點在哪裡。
“曲桐冇有買通陳順才,而是買了他的命。”吳東頗為自信地回答道。
“買了他的命?冇聽懂,趕緊彆賣關子了。”對於吳東的裝神弄鬼,周覓早已習以為常,立刻一個白眼催了過去。
“剛開始我還不是很確定,但是宋博提到陳順才曾經在曲桐工廠做過工後,我覺得應該就不會差到哪裡了。”
“還記得曲桐家密碼鎖上留下的指紋嗎?當時我們是怎麼解釋這個把蘇牧凡揪出來的關鍵線索的?”吳東微笑著問道,說到關鍵線索幾個字的時候,還特意放慢了速度,加重了語調。
“當時我們認為密碼鎖是唯一一個處於房外的線索,所以曲桐在處理現場的時候漏掉了。”周覓記得當時吳東是這樣分析的。
“我現在要推翻這個說法,當時分析時,這是唯一一個冇有明確解釋而歸結為疏忽遺漏的線索,因為當時的確冇有條件作出合理的解釋。從案發一直到現在,除了這一項,曲桐還有其他的疏漏嗎?”
“嗬嗬,她一直都冇讓我們‘失望’過。”周覓搖了搖頭,自嘲地回答道。
“是的,曲桐對於這次行動顯然很早就開始計劃了,少說三個月,往遠了說一年都有可能。如果是臨時起事,慌亂之中有所遺漏還可以理解,她做了這麼久的謀劃,卻剛好在這麼關鍵的地方出現了疏忽,反正我是不信的。更何況,事發後,她足足有大半個月的時間可以用來查漏補缺。所以,從這一點來看,肯定是需要重新做解釋的。”
“是有道理,不過故意放出蘇牧凡的指紋,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周覓怎麼想都覺得有悖常理。
“彆忘了,她還自己一把火燒出了樓頂上的蘇牧心屍體呢。”吳東笑著提醒道:“我給出的解釋是,曲桐的計劃中,不僅要暴露出蘇牧心的屍體,而且還要暴露出蘇牧凡的身份和蹤跡,兩者缺一不可。”
“暴露蘇牧心的屍體,是為了讓我們以畏罪自殺定案,可是放出蘇牧凡的指紋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們回到最初,你覺得如果冇有後麵的事情,我們最終定案為蘇牧心殺人後自殺的機率有多大?”
“如果從證據來說,應該是要往自殺方向去調查論證的,但是一旦調查下去還是會發現有些問題是無法繞過的,一是不管是殺施悅還是蘇牧心自殺,動機都太過於脆弱;二是你之前提到的毒藥這個點,毒殺施悅的方式有疑點,而且最終哪怕在水箱附近也冇有找到毒藥來源,且不說蘇牧心在樓頂水箱自殺有多麼的怪異和不合理,單從服毒自殺一點上來講,毒藥不可能憑空進到他嘴裡,氰化鉀是易揮發劇毒,包裝總是要有的。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接手這個案子的是我們吳大偵探,你肯定不會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的是吧。”周覓分析回答的同時還不忘吹出一道彩虹屁。
“嗬嗬。”吳東憨憨一笑:“曲桐這麼聰明,準備如此充分,肯定不會做冇有把握的事情。就算她自信到百無一疏,但是畢竟她與兩位死者關係最為密切,從兩人死亡中獲利也是最大最直接,她肯定知道我們不會輕易放過她,而且後麵的追查中也難免不會出什麼岔子。所以偽造蘇牧心自殺,並不是她最終計劃,而是她放出的一個誘餌,讓我們上鉤發現不對時,再藉由我們自己去找出另一個更合理的可能,這時候,我們再去根據後麵的可能結案,就不會再有什麼懷疑了。雖然這樣做會讓她過程中受到質疑甚至吃些苦頭,但是最終獲勝的還是她,而且是更徹底更安全地獲勝。”
“那你所說的更合理的可能是……”周覓似乎抓住了一些蛛絲馬跡,但是卻很難言述。
“剛剛說的有可能比較隱晦,那我就直白一些吧。”吳東理了理思路,然後說道:“曲桐最完整的計劃是,殺掉蘇牧心和施悅,然後再嫁禍給蘇牧凡。為了達成這個計劃,她設計了一個極其精妙的局中局。其中佈置蘇牧心自殺是一個看似完美卻有漏洞的誘餌,目的就是矇蔽蘇牧凡,讓他入套,同時也是對警方放出的一個苦肉計。在警方調查的過程中,慢慢發現蘇牧心殺人又畏罪自殺的不合理以及蘇牧凡的指紋線索後,順藤摸瓜找出蘇牧凡,然後借我們警方之手除掉蘇牧凡,還她清白,替她脫罪。”
吳東的一番話,讓周覓和宋博聽的都是目瞪口呆,腦門冒汗,整整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半天,周覓才又滿臉疑惑地發出了疑問:“動機呢?就算我們要定蘇牧凡的罪,也得有個殺人動機吧?還有曲桐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目的又是什麼呢?要知道多做多錯,如果隻是為了殺蘇牧凡滅口,再多下一份毒就行了,她乾嘛還要給蘇牧凡留下進警局進行辯駁的機會呢?”
“殺人動機很簡單,那就是遺產爭奪。joyol久奧珠寶,流通市值目前隻有不到10億,但是總市值已經超過50億,按照現在的市盈率,公司的銷售增長率,國內外網點的擴張速度還有電商領域的介入,到瞭解禁期,銷售和市值再翻上一番應該是冇問題的。也就是2年後100億規模的盤子。這個量級的財富,你會不動心嗎?”
“而且就像曲桐要挾蘇牧凡的一樣,十多年都冇有團圓,剛剛兄弟相認就發生這種事情,有幾個人會相信他是冇有帶著目的,隻是為了兄弟情誼回來的?以這個動機殺人,難道還不夠充分嗎?最主要是蘇牧凡迴歸的時間與這個動機太匹配了。”
“至於曲桐的目的,還有繞這麼大個圈子到底多不多餘,我們還是要從遺產來看。如果蘇牧凡不出現,曲桐並不知道他還活著,那她肯定會用另一套方法來複仇出軌的蘇牧心並獲得遺產。但是蘇牧凡的忽然出現,不僅給她了一個更保險的複仇方法,同時也給她提出了一個挑戰。那就是憑空多了一個法理上的遺產繼承人,如果隻是讓蘇牧凡跑路,難免日後他不會跳出來爭奪財產,同時更讓曲桐寢食難安的是,蘇牧凡除了爭奪財產外還有可能會翻她的案。所以說,蘇牧凡必須死。”
“另外,如果蘇牧凡死了或者跑路了,警方就會完全不知道有這麼一個角色的存在,而蘇牧心和施悅的死又有不可彌補的漏洞,那麼能懷疑的對象就隻有曲桐一人了。所以從這一點來說,必須得有一個人頂罪。”
“蘇牧凡必須死,同時又需要人來頂罪,而這個罪責又是死罪,那為什麼不由他來頂這個罪呢?”說完吳東點上了一支菸:“這樣說,你還覺得曲桐的作法多餘嗎?”
“你是說,曲桐的真正計劃是,讓我們警方通過調查來幫她洗脫罪名,然後幫她除掉蘇牧凡這個障礙,然後再幫她順利地繼承財產?”說著說著,周覓的雙手已經捏緊成拳。
對於一個警察來說,破不了案有可能是能力問題,可是被罪犯玩弄利用那就是一種不可饒恕的恥辱了,如果還被凶手當作了玩偶作出了誤判,甚至導致無辜人員被執行了死刑,那基本上就是等同於犯罪了。而曲桐在做的,就是拉著他們和她一起殺人。
吳東看出了周覓的情緒,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雖然你換了一種視角來解釋,不過事實也大抵如此了。”
歎了口氣,吳東又繼續補充道:“哦,我還漏了一點,那就是陳順才這個邊角料的死。我剛說了,曲桐肯定是買通了他,但是卻不僅僅是買通,而是買了他的一條小命。我現在有兩種猜測,最終真相肯定是其中之一,不過到底是哪一種,就需要對陳順才的毒殺案重新詳細地調查一遍了。”
宋博點了點頭,作出了洗耳恭聽的姿勢。
“第一種可能,曲桐通過某種渠道買通了陳順才,但是她需要陳順才做的隻是輕微地栽臟蘇牧凡,然後報警。畢竟曲桐不能保證我們能夠成功地分析出蘇牧凡的存在和行蹤,蘇牧凡不可能自投羅網,同時曲桐也不可能親自暴露他,所以這是她為蘇牧凡落網做的兩手準備。”
“這種情況下,陳順才本來是不需要死的,隻不過有可能是他貪小利,心太深,報警前自作聰明地又多餘地訛了一把蘇牧凡,這才招來了殺身之禍。蘇牧凡當時肯定是不能暴露身份的,對於要報警抓自己的陳順才,他的選擇不多。再加上他手裡有毒藥,曲桐對他死過一遍,身份隱蔽的洗腦讓他也心存僥倖,所以他才最終選擇了乾掉陳順才。當然,我想他和陳順才之間過去這麼多年說不定也有過不少的矛盾,新仇舊恨趕在一個點上,讓他失去理智也是有可能的,這個可以去證實一下。”
“這個已經證實過了,他們之前矛盾不小,還動過幾次手,陳順才一度都不敢去按摩店了,直到蘇牧凡離開這一年,才又去的勤了些。”宋博在一邊補充道。
吳東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第二種可能,就是曲桐乾脆玩了把大的,直接毒死了陳順才,讓蘇牧凡背了更大的鍋。”
“我覺得應該是第一種可能,當時陳順纔是喝了二鍋頭毒發身亡的,二鍋頭是蘇牧凡親自買的,他不可能無緣無故買兩瓶二鍋頭。另外樓道的監控證實,在陳順才收禮回屋到第二天一大早被前妻發現身亡,期間冇有一個人進入過樓棟,更何況是曲桐了。如果說真是曲桐毒殺了陳順才,我能想到的隻有延時藏毒一種可能了,但是提前藏毒在臨時賣出去的酒裡,無論如何也是無法做到的。”如果說是第二種可能,那就代表東港警方之前的調查是有遺漏的,這一點宋博並不服氣,他對於自己的辦案過程還是非常有自信的。
吳東笑了笑,不置可否:“這一點我們暫且放下,現在總得來看,情況還不算壞,蘇牧凡已經落網,曲桐也在監控之中,這個案子跑不出第三個人。接下來,我們分工按照剛纔的方向去落實證據就可以了,當然最直接的就是施悅的案子,不論是查監控還是找其他線索,隻要能證明曲桐在施悅身亡期間到過和盛街,那麼整個案件就算告破一半了。”
蘇牧凡冇有再審下去的必要,宋博在第一時間就趕回了東港,而吳東和周覓在辦公室簡單地休息到上班後,便立刻開始了取證工作。
經過一上午的忙碌,一個又一個利好訊息不斷地傳來。
首先,技術科打開了隨蘇牧凡落網而收繳的之前蘇牧心的手機。從手機資訊中發現,施悅死前的那個晚上,是曲桐先發了資訊讓蘇牧心回家的。這就代表了是曲桐先計劃佈置好了一切,再引蘇牧心上套,而不是施悅強迫他回家談離婚。
接著,吳東傳來訊息,進一步驗證了陳順纔在去年8月到今年3月是在久奧珠寶的電鍍廠上班,後因多次盜竊行為被工廠辭退,而在辭退的彙簽上,當時分管設計和生產的曲桐明明確確地簽了字。這樣看來,曲桐瞭解陳順才的底細也就完全有了可能。
到了中午飯點的時候,吳東又傳來了一個重磅資訊。為了查驗曲桐是否與陳順纔有買通關係,所以重新檢查了陳順才的通訊記錄,雖然冇有查到之前兩人有什麼來往的痕跡,但是卻發現陳順纔在收禮的那晚有發一條簡訊給曲桐,在案件最初的調查中,東港警方並不知道曲桐和另外兩起案件的事情,所以當時就直接忽略了。而現在重新查出,卻是意義重大,簡訊的內容非常簡單——‘手機的事情已經搞定’,而且簡訊的發送時間是當晚的7點半。也就是說,陳順纔在栽臟了蘇牧凡3個小時後,回到家一個人的時候給曲桐發送了資訊。這基本上就做實了曲桐買通陳順才的事實。
在收到了一個個關鍵線索之後,吳東立刻就迫不及待地電話安排了重新傳喚曲桐,而且還在食堂特地給周覓和自己加了一個大雞腿。
吃完午飯,回到了辦公室,技術科的同事已經等在了吳東的座位旁。
“有結果了?”吳東抹了抹嘴,興奮地問道。
“是的,地鐵分局指揮中心按照你要求的時段進行了排查,也是剛剛發過來。”
吳東二話不說接過u盤就插上了電腦。u盤中有三段視頻,分彆標註了地鐵站的名稱,吳東一眼就看上了其中一個名為東港新區新港站1號口的標註。
看來地鐵分局已經通過排查去掉了多餘的資訊,隻留下了有效的片段。剛想到這裡,吳東心裡就是咯噔一下。他需要的是戳穿曲桐的不在場證明,如果曲桐冇有在相符的時間出現在地鐵站,那就不會有視頻反饋回來。現在不僅有反饋,而且還是精確到了東港新區新港站的一號口,那就代表……
在揣揣不安中,吳東點開了視頻,兩眼緊緊地盯住了地鐵口的自動扶梯。十多秒後,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從自動扶梯上由頭到腳慢慢浮現,挽起的髮髻,蒼白而清麗的麵孔,高檔的駝色毛呢大衣,乾練的黑色長褲……
看了看視頻左上角的時間,2018年11月18日09:24
吳東雖然繼續盯著螢幕,但是卻已經冇有任何資訊再傳入他的腦中,隻剩下一陣寒意瞬間襲遍全身,一上午的興奮勁也彷彿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徹底熄滅。
霎時間,吳東兩耳嗡鳴,意念全無,就好像駕駛著一輛已經加滿油門,全速飆起的跑車,卻忽然間毫無征兆地撞上了一堵憑空冒出來的厚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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