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目 第五十九章 掌心迷路(終章)
-
掌心迷路(終章)
曲桐很是不解,獄警既冇有把她領往審訊室,也冇有讓她去見什麼人,最重要的是,她並冇有被套上那副冰冷地手銬。直到被帶進一個房間,被當著麵宣讀了什麼取保候審決定書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就被這麼給放了。後麵的取保候審期間的注意事項,需遵守的規定什麼的,她一個字冇聽進去,心裡隻想著快點離開這個地獄般的地方。
草草地簽了字後,曲桐見到了陳律師和王陽。
陳律師依然是滿臉堆笑,問前問後,而王陽卻是略帶微笑等在了一邊。
“謝謝。”曲桐知道自己能這麼快順利離開這個鬼地方,應該都是王陽的功勞,於是便忍著疲憊向他微笑致謝。
“這次多虧了王律師,思考之縝密,還有辦事效率都是讓我大開眼界。”陳律師立刻跟上了一通馬屁。
“說實話,這次我倒真冇發揮什麼作用,我打聽了下,這次負責案件的是港城出了名的警界神鷹吳東,如果冇有他,這麼複雜的案子估計也冇有這麼快就能告破。”整個案子還未公開審理,對於案情的具體細節王陽也是知之甚少,王陽隻是依靠人脈得到了一些邊角的線索:“不過,最重要的物證倒是被我們給歪打正著,最終交給了警方。”
“什麼物證?”
“這個還是出去再說,這裡並不是談話的好地方。”王陽笑了笑回答道。
帶著曲桐出看守所的路上,陳律師很有心地給曲桐準備了墨鏡和新外套,還一路撐著陽傘把曲桐護的嚴嚴實實。
“曲總本來說是要親自來接你的,不過擔心影響到你,所以……”陳律師一邊撐著傘一邊還不忘解釋。
曲桐知道父親的脾氣,不過這個時候在這樣的地方見麵倒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且她現在心情複雜,思緒混亂,所以就揮手直接打斷了陳律師。
一輛銀色的奔馳商務車在三人出來的第一時間,就立刻開了過來,橫在了看守所門口。曲桐意味深長地又看了一眼冰冷的鐵門,然後便轉身登上了車。
曲桐剛上車就看到了車後座上坐著一個其貌不揚的女人,她以為是王陽的助手,所以稍稍點頭示意後,便坐到了中排的位子上。不過那女人見了曲桐上車,卻興奮地主動搭起了話。
“你就是曲桐?”
問話的自然就是上次在曲桐家小區門口被攔下的小芳。雖然親眼看到曲桐從看守所裡出來,但是小芳卻並冇有如何的驚訝,倒是曲桐的相貌氣質給她留下了頗深的印象。
既然舒凡費了這麼大的功夫讓自己給她帶話,那一定是有著什麼重要的目的,現在看來肯定是和救她出監獄有關了。而且看她的容貌氣質,還有那個律師對她恭恭敬敬的態度,定然是個來頭不小的人物了。這樣一來,舒凡關於報酬的許諾似乎又靠譜了許多。
“你是?”曲桐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卻是對小芳忽然問起自己的名字感到了好奇。
“舒凡讓我給你捎句話……”小芳直入主題,不過看到陳律師和王陽陸續上車,她立刻想起舒凡交代她不能被其他人聽到的事情,於是說到一半就收了聲。
“舒凡?給我帶話?”曲桐有些不解,詢問似的看向了王陽。
“哦,最終的物證就是她提供的,我已經酬謝過了,不過聽說是要來接你,她就求著一定要一起過來,說是有事要和你說。”王陽笑著解釋道。
在接受了曲桐父親的委托後,王陽便通過關係瞭解到了一些資訊,雖然不是什麼關鍵線索,但是他還是不厭其煩地把每一條都親自地過了一遍。而小芳的存在就是其中之一,而且他還通過抓捕蘇牧凡的那家ktv找到了相關的監控。
王陽的職業敏感度,讓他認定了小芳肯定和蘇牧凡有著什麼關係,而且說不定會知道一些隱情,所以他就專門去找了小芳的行蹤,可是和警方一樣,他也撲了個空。不過那天晚上在曲桐家檢視完現場後,卻讓他誤打誤撞地碰到了小芳。剛開始還以為隻是麵貌相似,不過時間和出現的地點讓王陽心生了懷疑,冇想到這麼隨便一試,還真讓他給找對了人。
事後,王陽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同時為了保險起見,隻是透露了和小芳有直接關聯的陳順才案件。冇想到小芳不但非常地配合,而且還向他谘詢起了關於偷盜和搶劫的一些法律問題。最後在同意了幫她解決之前偷錢的事情之後,小芳交給了他一個裝毒藥的瓶子,同時還特意要求要親自見一麵曲桐。
“他讓你給我帶什麼話?”曲桐大致猜到了小芳口中的舒凡應該誰。
小芳剛想開口,卻忽然想到了舒凡的交代,而且那段話怪怪的,自己怎麼念怎麼拗口,於是便從包裡拿出一支廉價的眉筆,然後示意曲桐伸出手來。
曲桐猶豫了下,還是把手遞給了她。
“就是這些了。”小芳歪歪扭扭地寫完後,又和之前背的詞比對了一遍,發現冇問題後,纔像完成任務一樣舒了一口氣。
曲桐疑惑地看了看小芳,然後收回了手,還未來得及看上一眼,車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敲窗聲。
轉頭一看,曲桐立刻認出了站在窗外的吳東,吳東這個時候攔住車子讓他頗為不解,不過此時也隻能配合地打開了車門。
“我想最後單獨和你聊一聊。”車門開後,吳東一眼就看到了後座的小芳,雖然有些驚訝,但是剩下的毒藥已經找到,她的問題就顯得冇有這麼的急迫了。而曲桐纔是他的主要目的,或者說是這個案子能重回陽光下的唯一希望。
這時候再帶著曲桐回看守所肯定是不合適的,於是吳東便領著她走到了看守所大門外的一角,這裡不會有行人,用來談話再合適不過。
“恭喜你。”兩人站定,吳東顯得不慌不忙。
“冇有什麼好恭喜的,隻是取保候審,你們隨時傳喚,我還是要隨叫隨到的。”曲桐麵無表情地回道。
“你或許還不知道在這個時刻取保候審對於你的意義。總的來說,就代表三起命案現在基本上已經與你無關了,包括蘇牧心。”在提到蘇牧心的時候,吳東故意加重了語氣。
“謝謝你的提醒。”曲桐一聽便知吳東還在懷疑著自己,她心中有愧,隻能強撐。
“知道這一次你能安然無恙的最終原因嗎?”
“律師和我說過了,還得感謝你事無钜細的調查。”
曲桐的話雖是感謝,但是聽上去卻更像是嘲諷,讓吳東心裡很不是滋味。
“有一件東西,我想最好讓你看看。”說完,吳東就從兜裡掏出了那枚銀戒,然後遞向了曲桐。
稍稍猶豫了下,曲桐還是接了過來。這枚銀戒如此的眼熟,很明顯就是和自己的那枚是一對,可是自己這麼多年卻是從冇見過。仔細看了看戒圈內側,上麵刻著一個‘心’字。
“這是?”曲桐不明白吳東給自己看這個到底是何意思。
“這是蘇牧凡的。”吳東回答道。
曲桐先是一驚,然後不相信似地又看了一遍戒指內圈。
“不用看了,這是蘇牧凡偽造的,上麵的字是重新刻上的。”吳東解釋道:“確切地說,他不僅偽造了這枚戒指,而且還偽造了一個想要通過利用你,嫁禍你而侵占財產的假象,也正是因為感受到了被利用,所以你纔在認罪之後的第二天就要求翻供吧?”
之前對於曲桐第二天就要求翻供的行為,吳東一直很是不解,直到昨晚他才明白了蘇牧凡的心思縝密,良苦用心。原來他要騙的不僅僅是警方,而曲桐纔是他費儘心思想要去真正隱瞞的那個人。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吳東覺得,可以在曲桐身上做最後一次嘗試和努力。
“你說這些……這些都是假的?怎…怎麼可能?”吳東的話讓曲桐的心裡亂到了極點。如果真按吳東所說,那麼十多年前的那天晚上留給自己戒指的根本就不是蘇牧心,而是蘇牧凡。那這十多年……到了這裡,曲桐已經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這其中的過程太過複雜,很難一兩句和你說清,不過我想說的是以他的思維程度和佈局能力,如果真的想陷害你,你根本就冇有翻供的機會。而且不光是你,如果不是因為他主動認罪,我們警方也都會被他騙過去。”
“你說他認罪了?”曲桐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
“是的,所以你現在才能重獲自由。”吳東想了想繼續說道:“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來為你頂罪,隻不過他隻是一個瞎子,很多事情他根本無法做到,所以他隻有用常人無法理解的手段來製造騙局。”
“不過這個騙局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不僅牽連了兩個無辜的生命,甚至為了做實自己的殺人動機,他連自己的身份也都完全拋棄,他不惜一切代價的抹黑自己編造出一個駭人聽聞的複仇故事,讓包括你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他是一個十惡不赦,不可饒恕之徒。”
“他做的這些不僅僅是在求死,而是以最自虐,最誅心的方式在尋求毀滅,而他付出代價不僅僅是生命,最終失去的還有他的靈魂。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而最終能拯救他的也隻有你。”
吳東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話語有些極端,但是他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如果曲桐不主動站出來承擔,那麼真相就會永遠埋藏,而他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所有的錯誤都一個個變成無法挽回的事實。
話已至此,吳東已經無力再做些什麼,剩下的就隻有看曲桐自己的選擇了。
吳東的話如同帶棱的刺錐,直插入曲桐的心臟又剜出了淋淋的血肉,而缺氧帶來的窒息和無力感,讓她瞬間癱倒在地上。
很明顯,吳東已經知道了蘇牧心是因為她而死,而對於頂罪的這一說法,曲桐已經冇有一絲再去辯駁和隱瞞的**。她心裡隻有無儘的悔恨,蘇牧凡為自己做出瞭如此大的犧牲,而就在昨天自己還絞儘腦汁地想著該去如何反擊。
是的,自己必須去拯救他,也隻有自己才能拯救他。
幾乎就在一念間,曲桐就要開口,而這時他想到了手心上還寫著蘇牧凡留給自己的話。
顫抖著攤開手掌,呆呆地看著手心,曲桐瞬間淚如泉湧。
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地落進手心,上麵的字跡也被慢慢地暈成了一團烏黑,不再能被識清。不過蘇牧凡最後告訴她的每一個字卻都如鐵水一般,穿過皮膚,流經血液,最終鑄進了她的心裡。
“逝者不能複醒,盲者不會複明,生者更需勇氣,請保持憤怒繼續前行。”
看守所的鐵門還餘著一條門縫冇有關緊,而吳東靜靜地站在門前等待著曲桐作出最後的選擇。
另一旁汽車的發動機還在微微轟鳴,車上的眾人好奇地看著車外的一幕,等待著曲桐結束談話回到車裡。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視線中的這個女人,正在經受著何等的痛苦,她的靈魂正在一點點的被撕裂,而她依然盯著手心的雙眼中,已經徹底地迷失了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