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認天子/三國穿著龍袍穿越了! 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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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觀影體(4)
高皇帝斬蛇起義,說出去都已是美化過的講法了。他因義釋囚徒,不得不在芒碭山中躲藏的時候,那叫一個狼狽。舉義士於沛縣起兵時,更是必須依附於一方勢力,從來沒人考慮過,這位泗水亭長也能在秦末亂世中占據一席之地,直到問鼎天下。
就像……就像董卓入京之後把持八關,沒人會覺得,一位已經失去皇帝之名的皇室子弟,一位甚至沒有落難時親隨的“天子”,能夠重新回到洛陽的都城之中重整山河。
可現在,正是這樣的一位奇特的皇帝舉起了救火時重新撈出的玉璽,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天不絕我大漢。】
天不絕我大漢。
漢室基業未絕,仍有三興的機會!
時逢天災,時運多舛,也合該有漢室居中掌舵,帶領百姓渡過此劫。
“好……好!好一個天不絕我大漢!”
從劉邦的視角,他當然看到了冒名頂替之舉,否則也不必說出那句認親的話。他也看到了對方取下了容易被發覺破綻的假發,並非是真讓自己的頭發隨同這洛陽城的種種一並燒毀,也不是什麼“割發代首”,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他看到百姓與士卒的呼聲響應著劉秉的聲音而起,聽到那一聲聲的“天不絕我大漢”連綴成洶湧澎湃的浪潮時,他也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代表著,由他一手建立的大漢,經由呂後與文景二朝的鞏固,經由漢武打出了紮實的脊梁,經由昭宣之治穩住局麵,經由後麵的一代代人傳承,已經變成了中原百姓心中一個不可磨滅的歸屬。
“這就是漢人啊……”劉恒在旁喃喃出聲。
是漢人。
這些響應著呼聲的,就是“漢”人。
文化上的認同,並不會因為洛陽淪為廢墟就有所改變,當有人振臂一呼的時候,便會重新被喚醒。
“不錯,這就是漢人。”劉邦斬釘截鐵地回道。
這就夠了。
夠了!
他劉邦活夠本了!
反正他平日裡嬉笑怒罵隨性而為,這會兒揣著袖子就往臉上抹,一點也不在意叫人看到,他被自己那強行認下的便宜兒子感動得要命。
但他還沒恢複體麵的做派呢,就忽然聽到了漢靈帝的一聲“辯兒!”
劉邦和其餘眾人連忙抬頭,就見一名小將軍拖著個身著親王衣著的少年,直往劉秉的方向去了。
“……糟糕!”
彆說光幕之上,劉秉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了一跳,光幕之下的眾人更是當即為劉秉捏了一把冷汗。
就連對劉秉這輩分大不滿意的幾人,也在他先前極儘人君氣度的表現中,認可了他的接班,現在驚見被劉秉替代的劉辯竟在這樣一個緊要關頭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怎能保持冷靜。
“那小將是誰的人,為何如此莽撞!”
劉邦一聲怒喝,就差沒把袖子往上一捋,試圖越過光幕給孫策一個教訓。
劉恒連忙攔了上去。
“父親……父親冷靜!您沒聽到嗎?他是覺得台上的那……阿弟才應當是真正的天子,覺得身邊那個是冒認,並非是質疑阿弟的身份啊!連他這個初來乍到的都是這麼想的,其他人又會如何呢?”
“不錯!如今他戰功在手,良將賢……能臣在側,祖父何必擔心。為天子者,無論遇到何種質疑,咬死不認的本事總該有的。隻要他不承認劉辯是皇帝,那光劉辯自己說有什麼用。說不定還會被人覺得,他是被董卓留在洛陽,以圖禍亂軍心的。”
劉啟目光敏銳,直從這光幕中有些模糊的畫麵裡看到,那被孫策鉗製著上前來的劉辯已是神情恍惚,麵色發白,恐怕並不僅僅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對峙嚇了一跳,不僅僅是因那麼多人的注視而恐懼,更是因為連他自己都在這樣鮮明的對照中,有些懷疑自己的身份了。
該說不說,在傳達錯誤的資訊這方麵,董卓真是個人才。
一個擺錯了位置的人才!
總之,隻要劉秉自己咬得住皇帝的身份,隻要他不將玉璽從手中鬆開,其他人休想輕易去搶奪他的“正統”地位。
可話是這樣說的沒錯,以劉秉先前的靈機應變,他們也應該對這孩子多抱有一份期待……
以劉秀劉莊為代表的東漢皇帝,更是個個麵色嚴肅。
或許比起劉邦這位新上任的“老父親”,他們還要更不希望在這真假皇帝的對峙中,是以劉秉落入下風告終。
沒辦法,劉秉能否延續漢室,對他們的風評影響極大。
若是漢室的將來,會如同光幕第一輪所放的那樣發展,又是三國又是東晉西晉,還鬨出了邊防難守、五胡亂華的慘劇,隻怕不僅後漢的種種史料文籍,會在戰亂中遺失,他們這些皇帝的名聲,也會直接往下掉一個層次。
可彆讓將來,後人真隻記住了後漢皇帝年紀小……
但現在有了劉秉,就完全不一樣了。
劉邦看他,如看繼承家業的子孫。他們看他,卻如看一根救命稻草啊。
一旦漢室三興,彆管百姓與朝臣是否會屢次將新君與漢靈帝對比,得出歹竹出好筍的結論,再罵一罵那已死的劉宏,起碼也會覺得,這是從後漢宗室中流出的一支,趁著亂世興起,當上了中流砥柱。
所以,劉秉絕不能丟掉他這皇帝的身份!
絕不能。
劉秀轉頭一看,忽然覺得有點想笑。
按說在座各位,除了已挨過打的幾位以及真年紀太小的那些,又或者隻是走了個過場的,大多都是有為之君,現在也已放下了生前的種種牽掛,想不到,也會被一個人的命運牽動心緒到這個地步。
但……他確實值得。
光幕的畫麵裡,剛剛燃起了所有在場之人複興漢室熱情的青年,一步步走到了真正的劉辯麵前。
以孫策看來,冒牌貨出現在了正主麵前,當然應該遭到駁斥。
但事情的走向和他所預料的不同,與諸位地府之中的漢家天子所預料的,也稍有不同。
劉秉確實沒退,但他好像也沒進,或者說,沒有即刻鏟除這個對他來說事涉生死的把柄。他隻是把人認了下來。
【“放開他!何敢如此對待一位漢室宗親與忠臣!”】
【“卿已功成,何必惶恐,終究……是朕該謝你。”】
這真是一幅和諧而又怪異的畫麵。
【劉辯比誰都要迷茫,在這兩句一錘定音的結論麵前,他彷彿真的曾經接到過一份委任,負責扮演漢室天子,以便讓董卓這逆臣篡權的時候,真正的皇帝還能擺脫困境,從頭再來。】
【彷彿他的父親漢靈帝也真的不僅僅是平日裡行事天馬行空,還在身故之前,為自己真正看重的孩子留下了一筆寶貴的財富。】
【他不是皇帝,而是保護真皇帝的功臣。這好像……也並不是一件壞事?】
劉宏:“……”
“這麼看,以他這心性,還真不適合做太子做皇帝。”劉詢點評道,“現在這個結果也算是件好事了。要這麼說的話,不選擇滅口,而是選擇接納他,把他當個自證身份的擺件,反而可行?”
“對,可行。見過皇帝的人雖然不多,但一定會有,這個時候,劉辯就能派上大用了。這還可以解釋為,他們之前見到的就不是真的皇帝。”
“再加上上一位皇帝的口碑……”
劉詢剛要笑出聲來,卻忽見漢靈帝破罐子破摔地把矛頭指向了他:“我的口碑如何?我不會養兒子又如何?彆說得好像你們個個都能如光武帝一般有個好兒子!孝宣皇帝當年還不是一邊說著亂我家者太子也,一邊繼續讓他做這個太子?”
劉詢:“……”
劉宏試圖為自己據理力爭:“再說了,劉辯仁懦,不是正方便了這位新君的登位嗎?”
至於他的口碑,算起來也為劉秉順利收回洛陽,做出了不小的貢獻。難道不是嗎?
但他話音剛落,便有一聲冷笑傳了過來。
“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他能立得住,歸根到底是他有本事,而不是他的競爭對手太弱。再者說來,要是沒有你這樣一位可笑的先帝,或許有些人都根本不必心存疑慮,就能效力於他的麾下。”
呂雉說話不多,但每一句都直指要害,讓漢靈帝頓時一噎。
“我沒說錯吧?既然河東河內的檄文,能抵達兗州聯軍的麵前,原本就還能前去更遠的地方,但在天子罪己以告眾生的聲音裡,還有冀州牧韓馥這樣的人逡巡不前,怎麼不是你漢靈帝的遺禍!”
“天下賢才,也不必非要等到招賢令發出,見到了那句唯纔是舉,這才來到洛陽奔個前程。”
“你既無邀功的憑據,也無指責他人的底氣。”
不過是個拖累而已。
呂雉望著天幕,心中暗道,倒也難怪劉邦想要認下這樣一個時隔將近四百年之遙的兒子。若是他們能有這樣一位繼承人,又何必需要商山四皓來保住太子之位。
但對於一位政治家來說,遺憾並不會是全部。
她還在學。
她此前並不覺得,對於一位皇帝來說,仁善是什麼值得稱道的品行,因為權力的本身,一定在爭。既要爭,就免不了流血。而漢初用於休養生息的黃老學說,包括後麵罷黜百家獨尊而上的儒家學說,都或多或少有愚民的成分,以便讓百姓聽話。可這位來曆特殊的皇帝,好像並不是這樣做的。
他不僅要賢才來投,還要讓手底下的人開啟民智。因為天性仁善的他並不覺得,這些黑山軍士卒就應該毫無所知地為他效力,像是一個個填充在戰線上的符號。
與之相反,他眼中裝著一個個的“人”。
那甚至並不僅僅是說說而已,是真的在用一種勸學的方式,將學習漢字的理由直觀而精準地表述在了親隨的麵前。
【“人為何要習字學文,就是要讓聲音無法令更多人聽見的時候,起碼還能讓它,用另一種方式抒發出來,甚至是保留下來。”】
【正如秋日要有收成,就必須希冀於春夏無有大旱……上有烈日,下為乾土,這就是旱……】
【蟲災之首,故而為蝗。】
【疫,民之疾也。】
【……】
光幕之下,先前的彼此駁斥與交談之聲,又一次消失無蹤。
對於這些能批註奏章,博覽群書的皇帝來說,劉秉給人授課的內容,真可以說隻是啟蒙而已。
識彆字意,知道字如何書寫,對他們來說,都已是很久遠很久遠的事情了。
可如果說,先前放到他喊出“天不絕我大漢”,得到了那種種回複的時候,劉邦看到了漢統綿延的慣性,現在就是真的看到,有人在試圖用文化,打造這興複的漢室中真正的脊梁。
劉秀也有些恍惚地在想,他當年重定江山時,對有些助力於他的勢力,做出了太多的讓步,以至於豪強盤踞始終是後漢的底色,是不是,早就該當如同劉秉所做的那樣,讓底層的百姓睜開眼睛,知道自己為何要學,以便讓活水取代死水,換來更久的生機呢?
在這倉促之間,劉秀很難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複。
但他可以確定的是,呂後先前的那句話再正確也不過了。
劉秉的出色,不是因為他的對手弱,而是因為他本身強!他的所作所為,既在情理之中又總在意料之外,充分詮釋了什麼叫做野路子也能拯救大漢。
而他的溫和良善,也恰恰變成了一種特殊的優點。
黑山軍在他的帶領下開始好好學習,一改先前的匪氣,這無疑會讓洛陽的重建變得比先前順利。都說上有所好,這纔是最值得推崇的“所好”。
白波賊以及南匈奴部眾也在此地找見了安穩過日的機會,隻需聽從從陛下的吩咐,把河東的物資運向洛陽,助力洛陽百姓過冬就好。
在大火的廢墟上,新的漢室已有了孱弱卻也穩固的軀殼。
就連……就連原本在對峙中敗退下來的劉辯,都在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洛陽,找到了實現自己價值的一份工作。
還有那因隨後的荊州牧爭奪失敗的劉表,在起先的迷茫不解過後,也踏上了前往冀州的路程。
不殺,是優柔寡斷嗎?
未必。
也有可能,是不殺,遠勝於殺。
統治者的立身持正,對於秩序的重新建立,有著無可取代的指導作用。
就像劉秉所做的那樣。
光幕之上,先前激烈的衝突,終於在洛陽廢墟的重建中,慢慢歸於平靜,隻有那位越來越得心應手的皇帝憑欄而望,目送著劉表的遠處。說出了一句,對在座諸位來說,或是振聾發聵,或是感同身受的話。
【“你是說,殺了劉表,讓關中知道,朕非隻有仁懦的評價,凡與董卓同流合汙者,必要以死來謝社稷?”】
【不……沒有這個必要。】
【“一位真正的皇帝,不僅能讓文臣武將各歸其位,也能令宗室,安於做個宗室。”】
一聲唏噓,在人群中響起:“他已經找到自己的路了。”
【??作者有話說】
感覺差不多25章的進度一個觀影章節,這樣不會太水也不會太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