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認天子/三國穿著龍袍穿越了! 089
(二更)
八百……
對於這等毫無征兆上門來的人,傅乾都已做好對方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了,誰知道從他口中說出的僅僅八百而已。
以至於當張遼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傅乾的拒絕在一瞬間卡在了喉嚨口,竟沒能直接說出來。
張遼繼續說道。
“令尊少有威名,弘揚於北地,舉孝廉前多與守卒、羌人往來,師承太尉劉寬,追隨皇甫將軍作戰,若非小人從中作梗,遠不止官至太守而已,若足下振臂一呼,得八百人相從,應當不難?”
傅乾艱難地找回了聲音,譏誚道:“是,不難確是不難,但我又為何要幫你?”
他一身白衣素色,麵上的冷然憤慨也就愈發鮮明。“你既知道我家世,難道不知,我父親是因何而死嗎?”
“宦官趙忠,因我父不願與他同流合汙,評定征討黃巾有功之臣時,竟將他排擠在外,將他逐出洛陽,調為漢陽太守。無知刺史耿鄙,無力振奮軍心,卻要為圖功名,強行征討西涼叛軍,害得我父親無辜枉死。先帝惺惺作態,追諡壯節又有何用?反而是——”
“我父親昔年有恩於羌胡,於是當日他將與漢陽共赴死難之時,是這千人胡騎在城外叩首,請他棄城而走,折返北地,絕不為難!傅介子能得帝王器重,出使西域,宰殺番王,可我傅乾親眼目睹城陷父死,又為何還要效忠漢廷?”
多可笑的對比,也多可悲的結局啊!
麵前這人說什麼,“願能協助朝廷平複邊疆”……
是!或許早年間是這樣沒錯,現在,他心中的有些東西早已動搖。
他也不怕這話說出來,會讓人指為叛逆,上門來捉拿於他。
朝廷如今自顧不暇,連馬騰韓遂都解決不了,哪來的工夫管他!
何況,他又沒有實際的叛逆之舉。
傅乾話畢,便要合上門來,卻被張遼將刀鞘一抬,橫亙在了門前,阻擋住了傅乾的動作。
傅乾費力地想要將門拉回,可眼前這武將顯然不止是牙尖嘴利而已,更是力量驚人,強行阻攔住了大門回攏。
張遼麵上不見氣餒,反而因傅乾這一串飽含憤怒的質問,目光愈發堅定:“我既要向你借兵,又怎會糊塗前來!我知道,你不是死守漢陽的令尊,也不是一聽天子有令,就糊塗地折返長安的皇甫將軍!”
傅乾咬了咬牙。
張遼乘勝追擊:“我聽人說,當年令尊不肯離城,你出言勸諫,怒斥國家混亂,賢人不得容於朝堂,既然天下反叛,也就應當靈活從事,先回鄉裡統率訓練義徒,待得有道之人出世,再輔佐他匡扶天下,可惜令尊隻令人將你送出,卻不願接受你的建議。張遼不才,敢問一句,傅小將軍的這句話,時隔三年,可有改變?”
傅乾:“……有沒有改變,又有什麼區彆?”
“當然有區彆!”張遼又向前了一步,逼得傅乾一驚之下,鬆開了意欲合上大門的手,踉蹌著後退了一步,“因為這天下間已出現了有道之人!”
傅乾的眸光震蕩著,暴露出了他此刻的心境絕不平靜。
更何況,他雖因父親的以身殉國,被迫早早成熟了心誌,歸根到底也隻有十六歲而已。
若是此刻前來遊說的人徒有武力,或許他在激怒之下,還沒那麼容易被說動,偏偏張遼的每一句話,都說得恰到好處,以至於在此時此刻,他當先出口的,不是一句辯駁,而是一句提問。
“你是說……洛陽的那位天子,正是這有道之人?”
張遼笑了:“傅小將軍閉門守孝,卻也沒忘記關注天下大勢啊。”
要不然,為何開口說出的一句,是“洛陽的那位天子”。
傅乾轉頭就走,張遼也不跟他客氣,直接跟了上去。
涼州民風剽悍,少有規矩典儀,傅乾算是此地少有的文化人,居所也更似響應著張遼那句“傅小將軍”的稱呼,是個武將的地方。
見傅乾落座得隨性,張遼也隨意找了個坐處。
那年輕人倚靠窗邊沉默良久,半邊白衣融在了日光之中,在一陣歎氣後方纔繼續開口:“說說涼州叛軍的事吧,馬騰韓遂……”
“他們一個做了長安朝廷的前將軍,一個做了左將軍,奉命攻克並州西河郡,為董卓搶占一處將來征討洛陽的根據地。”
傅乾幾乎是當場就破功,就差沒直接跳起來,彷彿是被那“前將軍”“左將軍”刺激得不輕,“這八百人,你何時需要?”
張遼沉聲答道:“越快越好!”
……
傅乾這人,在張遼看來還真是怪有趣的。
張口閉口的先帝無能,父債子償,什麼有道之人他一概不信,但比起先帝,他顯然更恨當年害死他父親的羌人領袖北宮伯玉和他的盟友韓遂。
北宮伯玉因為內訌的緣故,已死於韓遂之手,這份怨恨也就完全轉嫁到了韓遂的頭上。
彆的事情可以容後再去校驗真假,韓遂他必須得到報應!
至於馬騰,怎麼說呢,馬騰就是因為傅燮戰死,纔不得不投靠敵軍以求自保的,傅乾雖然對此人也有幾分遷怒,但比起韓遂,確實還沒到生死大仇的地步。
於是,當張遼得了傅乾提供的八百鄉黨助力,臨時整頓兵馬預備作戰時,經由傅乾派出的耳目先送來的,竟然不是馬騰的訊息,而是閻行的行蹤。
韓遂的女婿,閻行。
“為將者最忌諱因私人恩怨影響判斷,按照我此前探聽所知,此次出征,馬騰為主將,閻行為副將,自當先顧首位……”
“停停停,你用不著跟我說這些大道理。”傅乾冷聲,打斷了張遼的話,“你要的人,我借給你了,你要的軍械,我也替你找來了,剩下的東西都算是我看你順眼,額外相助的,你再挑剔下去,趁早滾蛋。”
“再者說來,你就這八百人的兵馬,若要和馬騰等人正麵相抗,難道還能取勝不成?若隻要出兵襲擾,延緩對方進入並州,不如對著閻行動手!”
傅乾的判斷裡,雖有些出於激憤的情緒,卻也不是純粹胡來。
閻行作為韓遂的女婿,此次隨同馬騰出戰,其地位不言而喻。出於兩方兵馬結盟的目的,馬騰一定會與對方保持融洽的關係。但韓遂的為人處事,又讓這兩方彼此戒備,暗有罅隙。
所以,傅乾一點也不奇怪,閻行與馬騰並非齊頭並進,而是另成一隊,互為犄角。
這樣一來,以張遼所擁有的兵力,偷襲閻行,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張遼卻不這麼看:“韓遂是個老狐狸,還是個殺死自己盟友以壯大勢力的老狐狸,他選女婿,不會隻選卓有武力,能拱衛他安全的,還得是個聰明人。閻行此人對外展露出的訊息太少,也容易讓人輕看於他,我就更不覺得,該當從他這裡下手。”
若是他此刻統領的八百人,都是從並州就跟隨於他的士卒,他或許會按照傅乾的推斷冒險一試,先斬斷馬騰的一條臂膀。
但途經涼州的種種見聞,以及從賈穆那裡聽到的小道訊息,都讓他對於閻行此人格外警惕。
八百人,是一個很微妙的數字。
若能搶先一步殺出氣勢,這八百人足以鑿開敵方的陣營,殺出一條直撲敵軍主帥的血路,但若敵軍擺出了銅牆鐵壁,這八百人也極容易陷入陣中,反而成了敵方的獵物。
不動則已,一動,便必須一擊即中啊。
傅乾若有所思間,就聽得張遼一句斬釘截鐵的判斷:“打馬騰!”
……
馬騰渾然未覺,他們所謂的秘密行軍已因一個巧合,被洛陽天子提前獲知,也已做出了一係列的應變。
他也更不知道,當反擊的大軍仍在並州尚未越界之時,還有另外的一路兵馬已在眼前,端詳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此刻,他頗覺好笑地回頭看了一眼,果然瞧見,馬超又在不知道何時放慢了馬速,幾乎是在不知不覺間,已退到了那押送“賭注”的車駕邊,用著近乎貪婪的欣賞目光,望著其中的寶馬赤兔。
出征之前,馬超還與那使者商議,若能馴服赤兔為己用,可否讓他先騎赤兔作戰,若真是由閻行得了首功,他再讓出來就是。奈何赤兔性烈,一時半刻之間難以馴服,真要強行駕馭,說不定還要鬨出禍事來,這才讓馬超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打算。
“孟起——你不是已決定等此戰落定,再來馴化這好馬嗎?”馬騰高聲嚷道。
隨即就見,馬超一夾馬腹,趕了上來,“我看著這賭注獎勵,便覺渾身氣力倍增,必能斬將殺敵,一鼓作氣!”
他捏著拳頭,做出了個向前揮擊的動作,眼中是不容錯認的勢在必得,頓時讓馬騰好一陣哈哈大笑,“好好好,好一個勢在必得!”
但他笑聲未歇,便忽然瞧見,前方捲起了一陣沙塵,正是先行一步的斥候折返來報。自斥候行路的速度來看,前方所探得的,不會是小事。
果然,短短須臾,那哨探就已至眼前。馬超也收起了先前的驕狂,麵色嚴肅地聽著哨探回報。
“前方涼州並州交界處,有一眾匈奴兵馬正在逃亡北上。我們上前與他們交談,知道了些訊息。”
馬騰不敢怠慢,認真地聽著哨探說道:“洛陽那邊早對並州有所安排,重立於夫羅為南匈奴單於,接連鏟除了左右穀蠡王等貴族王爵,追砍休屠各胡,迫使除了支援於夫羅為單於的人,其餘眾人都已或死或逃,其中數支遭遇伏擊,北上不成,隻能掉頭先向涼州而來借個道。”
“於夫羅?”馬騰皺眉,自記憶中搜尋了一番,隱有所得。
他畢竟曾是朝廷的官員,又對並州的匈奴作亂略有所知,也很快想起,於夫羅正是先前匈奴內亂中被殺那位單於的繼承人。
想不到,涼州的訊息遲緩了一步,不知對方已為洛陽天子效力,還殺回了南匈奴王庭,奪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樣一來,西河郡就不似先前我與韓遂所預料的一般,是一片混亂無人守衛的樣子。起碼,南匈奴依然心向大漢,還是向著洛陽的那個漢廷,勢必會成為我們麵前的絆腳石……”
馬騰眯著眼睛,揣度著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到底會對他帶來多少影響。
馬超卻是在旁,並不將其放在心上:“他取回了單於的位置又如何?南匈奴常年內附,少有征戰的機會,若貿然興兵,還不知道是逃跑的人多,還是前來攔截我們的人更多。父親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讓兵馬放慢些速度,將西河的情況弄個清楚,但以孩兒看來,此等變數,不足為慮!”
馬騰心中權衡,覺得馬超這話說得也沒錯。但出於安全起見,他還是先令人將訊息告知了閻行,以示兩方的訊息共享,又放慢了前軍的行軍速度,等待後路兵馬緩緩趕上,免於遭了敵軍的伏擊。
可兵馬一多,一個不那麼容易察覺的弊病,也就浮出了水麵。
相比於韓遂,馬騰他在涼州經營的時間更短,尤其是作為逆賊首領的時間尚短,算來算去,直至今日也不足三年。
這三年間投效到他麾下的人馬,還頗為魚龍混雜,多的是因涼州動亂,於是來他這裡尋個庇護的。
所以,當以小股兵馬行軍之時,看起來還有幾分威武雄壯的氣勢,當逐漸彙聚作長龍之時,互有摩擦的勢力間,就形成了一條條裂隙。
馬騰馬超長居涼州,對於這種爭鬥早已司空見慣,甚至樂於看到這樣的摩擦,彷彿這樣一來,當戰事興起的時候,他們為了爭出個高下,便會拚殺得更為賣力。
可這一次……鬨出的動靜是不是太大了些?
馬騰仍算穩重,馬超卻已將手中的長槍一抬,憤然回頭斥道:“後方何事喧鬨?”
幸好閻行與他們並未一道進軍,而是走了另外的一條路,若不然,豈不是要叫對方看了笑話。
可就是在馬超的這句質問出口的刹那,在遠處忽然接連響起了數聲慘叫,以及一陣陣急促的金鼓之聲。
馬超麵色驟變,幾乎是在一瞬間吹響了警戒的口哨。
彷彿是與之呼應,一個聲音也在此刻劃破了長空:“敵襲——”
軍中嘩然。有敵襲!
那不是什麼內部的摩擦混亂,而是,在這青天白日,在這唯馬騰韓遂之命是從的涼州大地上,忽然殺出了一路敵軍,向馬騰大軍的中段衝來,宛如一把利刃淩空斬落。
……
張遼被甲持戟,一聲暴喝,斬下了一名羌人首領的頭顱。
“好!”
後方隨他出征的八百猛士頓時齊齊呐喊。
他們此前不曾與張遼並肩作戰,但在此刻,主將的勇猛已在一瞬間點燃了他們的戰意,宛若一道洪流,捲入了馬騰的軍中。
馬騰軍中,一名士卒艱難地逆流攀援,又一次,發出了一聲求救的呼喊。
“敵襲!!!”
【作者有話說】
傅乾:國家昏亂,遂令大人不容於朝。今天下已叛,而兵不足自守,鄉裡羌胡先被恩德,欲令郡而歸,願必許之。徐至鄉裡,率厲義徒,見有道而輔之,以濟天下。
這人還是挺懂得變通的。所以張遼說他不像他爹,也不像他爹的主帥皇甫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