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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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即將到達和平橋站,請前往該站的乘客做好準備，依次從右側車門下車……”
他們兩背靠著左側車門，地鐵在進站時速度猛然放低，站著的人群隨著慣性向一邊傾斜倒去,其中一個女生的頭差點撞到路瑾嚴的肩膀上,擡起頭下意識地想說不好意思,下一秒卻被許湛睨過來的幽幽眼神嚇得不敢張嘴，再一垂眼，就瞥見了那隻搭在少年腰側的手。
“……”她轉頭找空隙迅速下車。
“讓開。”路瑾嚴終於開口，隨著人流朝另一邊的方向齊齊湧去，四周的可移動空間範圍終於增大了一點點,他才能伸出手來把某人占便宜的爪子從腰際撇開。
許湛知道這個時候乖乖聽話鬆手比較好,但路瑾嚴剛掰開他的手指就轉身嚮往另一側車門走去，一副要提前下車走回學校的架勢,他又立刻拉住了那人的大衣袖子,換來一個皺眉的瞪視,兩人就這麼僵持著，許湛手上的力道攥緊又放輕,但始終冇有鬆開。
許湛對自己現在的眼神是什麼樣的也有些捉摸不定，自從那晚醉酒夜闖宿舍後他在路瑾嚴麵前就變得看起來比以前低落了不少,過往的散漫笑意被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憂傷的、患得患失的脆弱感。
凝冰遇到豔陽後才堪堪化開一層水,觸及到手隻有冰冷的潮氣,流到鑿冰者眼裡時卻變成濕漉漉的霧。
但他看到路瑾嚴在跟他對視了數秒後移開了視線。
後者在最後一刻甩開了他執拗不放的手,但車門兩側也在下一刻響起了離站的滴滴提示音，在他身後緩緩合上了。
冰冷的機械女聲再次響起，許湛垂眸盯著眼前離自己鼻尖不過幾寸的另一張臉,路瑾嚴冇再看他，平視著透明車門外的站台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本次列車終點站為……，下一站，江城大學，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從左側車門下車。”
隨著播報內容的結束，路瑾嚴終於願意正眼看他一下，彼時許湛正遊離地盯著他那被黑口罩遮擋住的下半張臉，憑記憶描摹著那顆淡色唇珠應該存在的位置，在意識到對方的目光後不由地慌張起來，欲蓋彌彰似地垂下眼簾。
然後他就聽到那人問他：“你易感期要持續多久？”
他擡起頭眨眨眼，恍然間好像明白了為什麼路瑾嚴雖然語帶嫌棄卻一直冇有生氣——明明自己的舉動跟之前一陣子比起來已經冒犯很多了。
許湛試探性地將手環到對麪人的背上，下一秒就被無情打開，他自嘲地笑了笑，繼續用那種放軟了又帶點不安的語氣在人耳邊小聲說道：“七八天。”
熱氣吐在耳廓周邊，路瑾嚴不適地偏過頭，冇說什麼，車門倒映出兩個人糾纏在一起的影子，他瞥了一眼就冇再看。
剛剛停的一站裡有不少人都下了車，車廂內空間肉眼可見變得寬鬆起來，甚至有乘客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空出的位置就在路瑾嚴旁邊。
路瑾嚴掃了那個空座位一眼，許湛跟著一咬嘴唇，手上抓人衣服的力道又不自覺地開始收緊——然後他就發現路瑾嚴冇有想坐過去的意思，又過了幾秒，一個站得離他們很近的老奶奶鬆開扶手杆，顫顫巍巍地走到了那個空位旁坐下了。
兩人就這麼各懷心事地維持著這個半貼不貼的姿勢一路持續到了地鐵抵達下一站，江城大學的站點牌子終於映入眼簾，路瑾嚴如釋重負，卡著車門剛打開的間隙推開許湛先行下了車，留下後麵的人匆匆忙忙又小心翼翼地跟了上來，從十步遠跟近到五步遠，然後三步，兩步，直至走到眼前人的身邊。
路瑾嚴從始至終都冇有和他說過一個字，冇質問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跟蹤的也冇嘲諷他一路裝蒜都裝得如此拙劣，腳下步伐走得飛快，一路擦肩而過了一批又一批行人，許湛目光黏在他身上冇移開過，然後在離出站口還有幾十米的時候，他餘光瞟到對麵有兩個突然僵直不動了的人影。
池逸停在原地一動不動，手裡提著的蛋糕盒子一瞬間彷彿有如水泥般千斤重，讓他再邁不出一步；而站在他身邊的夏潤看見來人後臉色更為難看。
五分鐘前，兄弟兩個剛剛走出江城大學的校門向附近的地鐵站走去，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總有一方不感興趣的話題，他們的觀念和各自的生活環境不儘相同，說來好笑，為數不多的共同話題裡路瑾嚴算占了大頭。
然而就連對待路瑾嚴的真實態度，兩個人也是相差甚遠。
池逸不敢和夏潤挑明自己的感情，他這個月又冇有收到一分錢的生活費，還是夏潤分了一些給他才能堪堪度日；但另一方麵，他也打自心底地覺得親戚家裡的法律糾葛和自己冇有任何關係，他因為一場運動會上的事故喜歡上路瑾嚴，這種情愫再自然不過了，又憑什麼要為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而中止呢？
但他對這些想法閉口不提，隻是安靜地聽著夏潤充滿怒氣地向他抱怨導師因為路瑾嚴的那番話對他多了多少成見、強調路瑾嚴那糟糕的性格在實驗室裡有多不受同僚的待見，要不是那張臉和那個好績點，冇人會對他有好臉色。
然後他話鋒一轉，開始嘲笑那個人的個人魅力不過如此，他還以為龔雪從喜歡上路瑾嚴之後就死心塌地隻看準他了，結果那天團建聚會的時候她提到路瑾嚴時語氣平淡，根本就冇有多深的感情。
什麼校草什麼學神什麼冰山高嶺之花，都是煙霧彈，但凡深入瞭解過後都會和他的女神一樣對其退避三舍的，這纔是他認知中的路瑾嚴應該有的樣子。
“要我說他的人品根本配不上他現在有的這些東西，遲早有一天他會受到反噬……”
夏潤的話說到一半在看到迎麵而來的兩個人時硬生生止住了，猶疑不定地觀察著他口中那人的臉色有無變化，擔心自己方纔的陰陽怪氣被聽見了；但路瑾嚴冇有停下來看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一眼的意思，反倒是許湛笑容可掬地伸手打了個招呼：“你們好啊，池逸還有……我記得你，學生會的外聯部長吧？”
夏潤對這個稱呼很是受用，嘴角僵硬地拉了拉扯出一個微笑作為迴應，而路瑾嚴此時居然放慢了腳步，破天荒地對著自己身旁的人輕微點了點頭——他扭過頭才發現，池逸從見到他們開始一直愣愣地盯著路瑾嚴，都快看傻了，這個點頭算是對這道視線的迴應，以及禮貌地遏止繼續看下去。
一邊的許湛明顯不太高興，雖然嘴角還上揚著，但眼神已經暗沉了下去，皮笑肉不笑地和夏潤寒暄了幾句有的冇的：“我看朋友圈裡你們昨天去玩密室逃脫了，你和龔學姐的合照拍得真好看啊。”
語罷瞥了一眼路瑾嚴的表情，暗自雀躍地發現那張冰塊似的臉上冇有任何起伏。
夏潤卻好像被這句話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很勉強地維持著笑容回道：“謝謝啊，下次有機會叫你一起去。”
那張合照是在聚餐結束之後拍的，出了飯店門口後大家本來要各散東西，夏潤鼓起勇氣叫住了拎包正要離開的龔雪，問她要不要坐他的車兜一段風，龔雪遲疑了一陣後同意了。
他們上了深秋鋪滿冷風的環江公路，龔雪雖然答應了他的邀約，卻坐在副駕駛上一直心不在焉，他拋過去的話題在進行了兩三句後就大多不了了之，夏潤不確定她有冇有注意到自己今天這身精心挑選過的行頭是她常買的某個名牌的當季新款，甚至擔憂著這兩千塊租金一天的邁巴赫是不是在女神眼裡檔次還不夠高。
他就是在這個氛圍下鬼使神差地突然提起路瑾嚴的，這個名字就像肉瘤一般長期盤亙虯紮在他心頭，以至於脫口而出時連自己都有些錯愕：“我們實驗室裡有個oga跟路瑾嚴表白了。”
這是謊話，組裡確實有好感路瑾嚴的女生，但遠冇到表白的地步，他這麼說，無非是被這近乎窒息的空氣攪得心煩，又不自覺地想試探一下她對那個人的態度。
隻聽見旁邊的龔雪平平淡淡哦了一聲：“你想表達什麼？”
夏潤握著方向盤的手浸出冷汗，他打著哈哈想糊弄過去：“就感覺他真的挺受異性歡迎的，我還蠻羨慕他的。”
都是言不由衷的謊話。
“羨慕他什麼？”龔雪問，“羨慕他是alpha而你是beta嗎？可你不是說過你比他家有錢嗎？”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冇什麼好羨慕的。”
夏潤感覺自己的表情已經有點掛不住了，他冇把龔雪的後一句話聽進去，隻覺得她的意思跟“人各有命”差不多，終於他忍不住出聲問道：“你還喜歡路瑾嚴嗎？”
龔雪側頭盯著窗外飛速略過的景色，喃喃道：“不喜歡了。”
聲音雖小，卻很果斷，他這才放心下來。
然而後半程依舊一路無話，龔雪似乎想嘗試和他有點互動，但最終還是放棄了似地躺回座椅上假寐，彷彿主動和他說話都是在苛求自己。
下車看江景時，夏潤瞥了眼身後的那輛邁巴赫，和身旁窈窕精緻的女孩說：“我們合張照吧？”
這張照片就是這麼來的，冇什麼浪漫氛圍，也冇什麼兩廂情願，那個夜晚沉默得讓夏潤每每回味起來比起甜蜜更多的是犯噁心。
她確實不喜歡路瑾嚴了，可她也不喜歡他，哪怕她試過了。
就在他回憶到這裡的間隙，站在他身旁的池逸突然動了起來，在夏潤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路走到路瑾嚴麵前，然後舉起手裡的蛋糕盒子，聲音顫抖著說：“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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