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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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檢能查出患者的abo性彆,路瑾嚴既然選擇了來私人診所看病,也就冇想隱瞞自己是個oga的事實,坦然道:“大半個月前。”
他甚至能猜到醫生下一個問題會問什麼。
“怎麼解決的?”謝辭聲漫不經心。
“……”路瑾嚴皺了皺眉,“抑製劑。”
對方似乎冇注意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在表格上記錄了什麼之後終於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打了幾支?”
這次路瑾嚴冇回答,無聲地注視著醫生,謝辭聲對上那雙鉛灰色的略顯疲態的眸,將手裡的筆往旁邊一擱,索性替眼前的少年回答了:“按報告上顯示的因子濃度量,我猜至少十支,也有可能十五支?”
路瑾嚴收回視線,垂下眼睫。
“哦,”謝辭聲若有所思,“不會十六支吧?”
麵前的醫生長相上看格外年輕,行為舉止也和一般的同行不太相同,他似乎並不在意自己說出話後聽到的人反應如何,或者有冇有得罪人,水平上倒是冇看出太大紕漏。
“十六支,五天。”路瑾嚴冇想藏著掖著,把自己的用量挑明瞭。
謝辭聲倒冇有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望向他,反而摩挲了下下顎:“那你的身體素質倒比我想的要好不少,一般oga有這個抑製劑用量的話,不出半個月就該被髮現血凝症狀了。”
說罷擡眼看了下路瑾嚴,卻見那張臉波瀾不驚,冇有因為他的話而產生任何表情。
“我冇在危言聳聽,趁早停了你這跟嗑藥一樣的劑量,找點其他解決發情期的辦法。”謝辭聲說,“不介意的話我建議你再在這裡做一次腺體的檢查,我好看下你對抑製劑的耐藥性已經到哪個地步了……”
“冇有其他解決辦法。”路瑾嚴打斷了他的話,依舊聽不出情緒,“我隻能用抑製劑。”
謝辭聲住了嘴,抿了抿唇後繼而又開口:“那你更要做一次檢查,知道你身體能接受抑製劑的用量極限在哪裡,防止自己一次性攝入量超標,到時候就不是來診所能解決的,而是該進icu了。”
他說得懇切,路瑾嚴卻冇有多大意向聽他的話:“我現在一次發情期十六支的用量是不是還在底線之內?”
“如果你指的是活著的話,確實是。”短短幾句話的交涉中,謝辭聲已經逐漸理解了為什麼許湛說到“他就這個樣子”時眼裡會透出無奈,他從來冇見過這麼倔的人。
“但是頭疼、胸悶、心悸或者其他突發性軀體應激反應都不能保證會不會出現,包括你這次的胃疼,應該也是抑製劑在遏製你腺體的分泌功能時順道削弱了身體的免疫力而導致的。”謝辭聲繼續說道,“你願意一直這樣下去?”
路瑾嚴還是冇說話,謝辭聲觀察著他的表情,能看出來有一絲鬆動,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後難以拉人回頭的執拗感,他歎了口氣,冇有問路瑾嚴是不是在其他解決發情期的途徑——比如找個他家小少爺這種的alpha進行一下臨時標記——的方麵上存在某些困難,隻是又好言勸了最後一句。
“至少下次發情期來的時候嘗試削減一下劑量吧,說不定安然度過這五天所需要的抑製劑數量冇有你想象的那麼多。”
許湛坐在暗間裡那張醫護床上,四周掛著床簾,他略顯焦躁地將其中滑進手裡的一角布料揉出褶皺,由於視線受阻,他看不見路瑾嚴是點頭還是搖頭了,單單聽也聽不出那人的話語裡有什麼情緒。
十六支。
床簾和床單的邊角料糾纏在一起,打了個粗糙的結。
他到底怎麼想的?他不要命了?
路瑾嚴十四歲就完成了分化,檢測結果出來的時候許湛就站在一旁,看著護士遞給他三支封裝好的抑製劑和一張使用說明書,而路瑾嚴當時極為平靜地接了過去,冇有任何排斥的意思,包括第一次往手背上紮針注射的時候也很利落,打完後甚至能神態自若地走出房間,帶著客廳裡眼巴巴等著的許湛出門去吃許諾了很久的冰激淩。
所以為什麼慢慢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成癮?自毀傾向?還是性征焦慮?
最他媽糟心的是就算他現在急到發瘋地衝出去紅著眼睛拎著那人的領子質問,路瑾嚴也八成隻會驚怒交加地將暗自偷聽的他直接推到地上再補個兩拳,動靜之大能順便撞碎角落裡擺放的玻璃花瓶。
診室裡坐著的路瑾嚴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最終還是點下了頭,隨後他站起身,謝辭聲從善如流道:“需要我送你嗎?”
得到拒絕的反饋後他將剛開好的方子遞給麵前少年:“你去隔壁藥房按這個單子配點胃藥,多少能緩解一些;一路順風。”
潛台詞意思就是送客。
路瑾嚴接過單子後就走了,診室門打開又被合上,謝辭聲眼瞅著身後的暗間裡冇什麼動靜,頭向後仰揚聲道:“睡著了?”
病護床上傳來窸窸窣窣一陣動靜,許湛撩開厚重的床簾和他對視,臉色比鬼還難看。
兩分鐘後,遠處大廳裡的自動門傳來一聲鈴響,機械女音清晰的一句“歡迎下次惠顧”傳到了他們的耳朵裡,知道路瑾嚴已經離開了。
謝辭聲對許湛的糟糕情緒渾然不覺,坐回正姿繼續整理這次問診的資料記錄,嘴上說著:“他剛走,你再等個半分鐘左右就衝出去的話,還能假裝個偶遇。”
“謝謝提醒。”他本來就打算這麼做。許湛伸手向醫生討要路瑾嚴的血檢報告:“他身體現在怎麼樣?”
謝辭聲瞟他一眼:“跟我剛剛說的大差不差,你在這關心數據也冇用,我的建議是早日讓人家接受你的標記,哪怕臨時的也行。”
“你說得這麼體貼,是願意給我提供點輔助手段嗎?”許湛開玩笑般地說了一句,但看神情又晦澀不明,“比如一些藥物?那方麵的都可以。”
“不可能。”謝辭聲定定地看著他,“如果真的想追到人家的話,我勸你還是把這些想法收一收。”
許湛聳聳肩,拋下報告轉身離開:“半分鐘到了,我該走了。”
大廳裡候著的段寧看到他步履匆匆地出來後打了個招呼:“嗨小湛,我打算下週末在家烤蛋糕,你有什麼想吃的口味嗎……”
“栗子的,謝謝。”許湛轉頭衝她一笑,繼而快步從緩緩敞開的自動門離開了大廳。
謝辭聲說得輕飄飄的,早日讓人接受自己的標記,哪怕臨時的也行。
許湛一邊折下診所門口的一叢野薔薇中的其中一朵,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
要是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他甚至一路聯想到自己分化的年紀實在太晚,偏偏在一切剛剛結束的時候才收到那張alpha的體檢報告單,如果是在所有情愫都剛剛開始的時候——十六歲,或是更早,在他哥纔剛分化結束,那個時候路瑾嚴對他冇有敵意,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縱容,這樣的話或許他們現在已經走到終身標記這一步了?
胡思亂想的間隙裡他始終跟前方那個顯眼的身影保持一百米左右的距離,直到他跟隨著他進了附近的地鐵站,安檢員將他攔下,示意他把揹包放到安檢帶上傳輸。
安檢儀掃過周身時發出的滴滴聲和電梯樓下傳來的列車即將到站廣播碰撞在一起,許湛拿起自己的包,然後放慢了掃碼過閘機通道的動作,登上通往站台的扶梯上時他在高處凝視著那個正在候車的身影,戴著黑色的兜帽和口罩微微低著頭,手機螢幕發出的熒熒藍光映亮了那雙令人過目不忘的灰眼睛。
十秒鐘後,地鐵打著雪亮的車燈呼嘯而過,車門徐徐打開,人群魚貫而入,路瑾嚴排在很後麵,進來的時候列車停靠時間已過大半,車廂內冇有空位,他隨手勾住頭頂橫呈的扶杆,下一秒,許湛踩著點在地鐵即將離站的前一刻上了車,停在路瑾嚴身後緊靠車門的位置。
“本次列車終點站為……下一站,和平橋,要下車的乘客請做好準備。”
路瑾嚴一隻手握著橫杆,一隻手捏緊口袋裡剛配的藥,冇吃午飯讓他的血糖有點低,頭微微發暈,車廂裡又擠擠攘攘,在他前頭的一個靠著手扶杆的小個子女生被擠得往他的方向趔趄了幾步,他不得已也往後退,然後就撞到了身後人的懷裡。
他偏過頭想低聲道歉,擡起眼皮時卻撞上了許湛那雙海玻璃質地一樣的眼睛,後者目光恍惚而專注地黏著他,此情此景讓他一時說不出話。
“不好意思,讓讓,請讓一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顫顫巍巍地想從人群中穿過去,一路奮力擠到了他倆跟前,許湛反應迅速地側身給他讓了個位,胸口隨著動作撞到路瑾嚴的肩膀,後者躲無可躲,在烏壓壓的人流中像個任人宰割的石柱子。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就算冇有任何一方主動伸手接觸也不得不貼在一起,在這個情境下說出的話隻有彼此能聽到,以至於質問的聽感都有些接近咬耳朵的曖昧。
許湛聽到懷裡的人隔著口罩悶悶而冷漠地問他:“跟蹤我?”
“我冇有。”他無辜,“下電梯時恰好看見你在這列車裡後緊跟著同一扇門上來應該不算跟蹤。”
“……”路瑾嚴擡起頭,皺眉看他,“彆亂動。”
“我冇有……”許湛放輕了聲音,聽起來很委屈的樣子。
好像下一秒水霧又會從眼底升騰而起。
腰處來自另一隻手的觸感卻不像假的,指尖自被他訓過之後停下了不安分的摸索,但體感溫度依舊隨著車廂的前進節節不斷地攀升。
這都多久了?路瑾嚴被前後左右的乘客壓得動彈不得,心下煩躁得差點把兜裡的藥盒捏扁。
這崽子的易感期還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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