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37章
-
戲劇社團的教室內,社長江瀾坐在最中間的木桌子上，周圍零零散散聚了七八個人，都隨性懶散地或倚靠或趴或坐在位子上，姿態各異地聽著他們的社長開臨時會議。
“因為現在這個時間對很多專業的同學來說正處於複習周,聚不齊太多人,所以我們就不搞正式圓桌會談那一套了,大家隨便聊聊。”
江瀾說罷歎了口氣，“秉持著自願參加的原則，我在這裡向各位征詢一下月底校慶大戲的出演意願，目前劇目還冇定，不過學校那邊的意思是要儘快把演員名單擬好給他們送過去。”
一個男生舉手提問：“不能先在社團群裡發起預報名嗎,今天好多演員組的人都冇來,咱們幾個都是乾後台工作的，上不了場啊。”
“我也想,但是校領導非讓我今明兩天就把彙演大戲的策劃案寫好,後天開始排練,到時候他們還要來視察。”
江瀾的指甲敲了敲桌麵：“這次校慶趕上整數週年，據說省裡教育廳的人也會來,幾個老傢夥特彆看重，說越早準備越好,冇辦法……你想參加嗎？這次那些理工科專業的人應該都冇空出演了。”
男生搖了搖頭,一臉委屈：“冇空啊江姐,我自己就是電氣專業的,我專門翹了課來聽你開會的。”
“不好意思啊寶貝,一時忘記你讀啥了。”江瀾跳下桌子來給麵前的小可憐oga來了個擁抱，然後又環顧了周圍一圈，眼神殷切。
“那你們呢,想報就踴躍報，這次連試鏡都冇有，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被掃視到的其他劇社成員紛紛撇過頭避開視線或是低頭作沉思狀，其中一個跟她關係不錯的女生無奈地朝她攤開手：“江姐，要不你來演女主角吧，這裡全是道具組和編劇組的人，硬上的話效果也不好看。”
那些冇有期中考試困擾的表演生基本全被校屬藝術團給挖走了，劇社裡的成員多半都是文化生，這個節骨點還真就招不到幾個人能過來演戲。
常年當導演組頭兒的江瀾發愁地揉了揉腦袋，餘光突然瞥見那道正在教室最後方對著窗外麵發呆的人影，猛地擡頭喊了聲：“許湛！”
許湛收回視線轉過頭，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嗯？”
江瀾正想說什麼，兜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她拿出來一看，頓時有些吃驚地放到耳邊：“喂，老師好，對，我是江瀾，劇社社長。”
“咦，好的，冇有問題老師，本來我們這邊人手也不太夠。”
“謝謝老師。”
她通電話的時候周邊兩個編劇組的女生還在小聲商量著對策。
“人不夠，就挑個演員少點的劇本吧。”
“選獨幕劇或四幕劇。”
“《等待戈多》？這個人數少，但是演技要求太高了。”
“我說還是演點契訶夫的吧。”
“演技要求高就高了，讓許湛來唄，他不是冇有期中周空得很嗎。”
“你讓小王子去演荒誕派乞丐啊，那個氣質轉換很難的啦。”
說到這兩個人不禁偷笑了一陣，結果就看到江瀾掛斷了電話，如釋重負般地鬆了口氣：“好了，人手問題解決了。”
許湛在這間隙已經離開了窗戶旁看風景的位置，出了一趟教室門，回來的時候拎了一提奶茶，看到她們談得正開心，於是悄悄取了兩杯湊到人身後，然後將奶茶貼到兩個女孩臉前，換來一聲欣喜的驚呼：“哇，你什麼時候點的！”
“還是我倆經常喝的口味哎，湛湛你怎麼這麼好！”
許湛燦爛一笑，轉身挨個將奶茶分給其他社員，剛剛那個oga男生接過去的時候看起來格外感動：“社長都不記得我讀的是電氣係，你卻記得我愛喝抹茶生椰……我，我又要哭了……”
“彆哭，喝點甜的。”許湛拍了拍人瘦弱的肩膀，轉身走到最後一個江瀾的麵前，他還冇來得及遞杯子，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江瀾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那邊讓我們社裡推一個主演過去合作，就決定是你了，演員組的獨苗苗。”
許湛眨了眨眼，好脾氣地點點頭。
“那我可以指定出演劇目嗎？”
“洪老師說先讓我們社內共同推舉一個劇目出來告訴她，到時候她在兩邊擇個更優的。”江瀾說，“你有什麼想法可以告訴我。”
許湛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江瀾一愣，轉頭看向眾人：“你們有什麼想法嗎？”
喝奶茶的其中一位小編劇頭也不擡地舉手：“我投湛湛一票。”
坐她旁邊的另一位編劇緊隨其後：“我跟票。”
“……”江瀾低頭看了看手裡尚未拆封的奶茶，又擡頭看了看許湛的臉，眯了眯眼，“你小子。”
席間終於有人嗦完了奶茶，擡頭公道發聲：“許湛想演什麼？”
江瀾替人說了劇名，就聽見周圍一片“嘶”聲，然後是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議論。
“也不是不行，演這個大家還挺愛看的。”
“放老古董那是不是過不了審啊？”
“服化道和劇情改保守點唄，這個算經典戲劇了。”
“我覺得可以，到時候台下反響應該挺熱烈。”
“那就聽湛湛的咯？”
“我無所謂，有需要幫忙的時候再叫我。”
“對道具組的人來說都一樣，這個佈景也不難。”
“就這個吧，我同意了。”
“行！”
整個討論過程流暢到幾乎冇有任何分歧，部分原因也要歸功於那幾杯奶茶，但群眾的共同意誌不可忤逆，江瀾最後一錘定音通過了這項提議，開始心安理得地喝許湛遞給她的楊枝甘露。
“冇事，真選上了的話到時候我也來幫忙改劇本。”許湛跟編劇組的人小聲說到一半，突然轉過頭來看向江瀾，一臉期待地道，“社長，我還有一個想法。”
江瀾喝奶茶的動作一頓。
“你先說說。”
-
池逸揹著快有他半個人重的書包剛從圖書館走出來，戲劇社今天開的會議他當然是不會去的，影響考前複習，純粹浪費時間。
他經過館門口的那棵桂花樹前時腳步一滯，僵硬地轉過頭，然後就看見了被影影綽綽的枝葉遮藏了半張臉的許湛。
許湛手插在兜裡，眯著眼衝他咧開嘴角，眼神讓他響起陰冷的蛇，或是其他潛存於沼澤中的危險生物。
他後退了一步。
許湛向他走近一步，他比池逸起碼高出一個頭的距離，俯首看著麵前的人肩膀止不住地發抖，甚至不敢和他對視，嘴邊滑出一聲輕嗤。
池逸手指捏緊了身側垂下的書包帶子，像是下定決心似地突然擡起頭，聲線哆嗦但堅定著說：“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就去告訴路瑾嚴，說你……”
許湛冇等他說完就一把扯住了人的頭髮，聽見對方的驚叫痛呼後力道又加深了幾分，看著那人的眼眶裡開始止不住地溢位生理性淚水，聲音語調和唇角笑意一起上揚，語氣卻森冷得讓人不寒而栗：“你那麼害怕我，怎麼那天就敢在哥麵前說這麼多呢？”
“嗯？”
池逸感覺自己的頭皮下一秒就會被麵前的人給徒手扯下來，極端的恐懼感讓他目眥欲裂說不出話來，隻能發出嘶啞的低吼。
“把他當你的靠山了？”許湛漫不經心地看著幾縷黑色的頭髮從自己指間滑落到地上，偏頭看了看被他抓著的腦袋底下那張臉的表情。
然後他被那雙灰敗無神聚不起焦的眼睛逗笑了。
“怎麼不在我麵前裝可憐了？”
話音落下，他慢慢鬆了手，然而身前的人依舊維持著佝僂的姿勢，冇有擡起頭。
許湛有些冇趣地活動了下因為用力過度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倏地像是想到什麼，又從衣袋裡拿出手機，劃到某個頁麵之後饒有興致地將螢幕放到池逸低垂著的臉前，另一隻手卡著他的下顎逼人擡起頭來直視：“對了，給你看個東西。”
池逸透過朦朧的淚眼依稀辨認出是個垃圾桶的照片，最頂上赫然是他之前送出去的蛋糕——被丟棄在垃圾桶裡。
他牙關都快咬碎了。
“看到了？好，彆那麼緊張。”許湛的低語響在他耳側，“現在還想繼續追嗎？讓我看看你有多喜歡他？”
池逸顫抖著一動不動。
一直到許湛將手機放好，神態自若地轉身離開了，他才撲通一聲跪到地上，眼淚在臉周肆意奔騰，止不住地對著地上乾嘔起來。
屈辱感像潮水一樣淹冇了他，謀殺一般地捂住他的耳鼻喉，讓他幾乎要窒息溺亡。
最後把他從這洶湧滔天的浪潮中推上岸的，是凝成死結刻進骨髓的恨意。
他渾身**地坐在原地，癲狂地在心裡破口痛罵，瘋子，暴力虛偽，抹不乾淨的血，該死的東西，該死，該死。
蛋糕是他扔掉的，絕對是他扔掉的，他還特地駐足拍了照片，他故意的，因為他嫉妒，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守著他配不上也染指不了的寶物，像瘋狗一樣咬所有敢上前來的人，他憑什麼，他明明配不上，他那麼噁心。
他該死，絕對該死。
憤怒衝昏了他的頭腦，驅使著他點開前不久偷偷要到的路瑾嚴的聯絡方式，剛點開語音輸入，指尖又一顫，取消了錄音。
許湛方纔的話驀地如驚雷一般響徹在他耳畔：“你還敢繼續追嗎？”
“讓我看看你有多喜歡他？”
彷彿再多說一句話，下一秒瘋狗尖利的獠牙就會咬斷他打字的手腕。
……
可是即使這樣逼迫著我，你也不能如願。
你絕不能如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