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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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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堂內。

“佈景位置調一下——好,就這裡!”

江瀾左手捧著劇本,右手握著的小型話筒放到嘴邊,幾次張口又合上,等著道具組的幾個人把佈景都調整到位了之後問了一句:“有人餓了或渴了嗎,這裡有水和點心,彩排開始後就不能吃東西了。”

他們演的是獨幕劇,從頭到尾冇有間歇,完整地排演一整場要花至少一個小時。

負責燈光和音效的技術師剛剛帶著盒飯從外麵回來,順便給江瀾捎來了個訊息:“導演,龔雪姐來看你了。”

有幾個已經做好了妝發造型的小演員結伴跑到台下的長木桌上拿手撕麪包吃,江瀾趁著這個時間轉回頭,跟來人打了聲招呼:“嗨,你開幕式的演講稿寫得怎麼樣了?”

“來之前完成了。”

龔雪的一頭海藻長髮被風吹得有些淩亂,她裹緊了身上的羊羔毛絨外套,貌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們的男主角呢?”

“你說約翰?”江瀾隨手也從前麵的桌子上拿了塊曲奇餅,“聖徒最近在實驗室996捲了一週的科研,現在應該在現場對著評委答辯。”

“21世紀新聖徒,從耶穌改信大學生科創競賽項目書了。”龔雪隨口說了一句,然後她看向被佈置得光鮮亮麗、堪稱金碧輝煌的舞台,台上現在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那你們的反串女主角呢?”

“我帶你去見見他?”江瀾隨意地將劇本捲成一團放到額頭前,轉頭問飾演希羅底皇後、捧著小點心吃得正香的女演員,“你女兒化完妝了嗎?”

女生眨了眨眼:“我做完造型的時候他剛進行到一半,現在應該快好了吧。”

龔雪晃了晃江瀾的胳膊,等人轉過來看她的時候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去了,待會兒直接看現場效果吧。”

雖說她自覺已經讓之前那些情愫翻篇,但心裡或多或少仍舊存在些許疙瘩,台下的許湛個人風格太濃烈,再厚重的妝發戲服都遮蓋不了那種明豔出攻擊性的氣質,相比之下單純在飾演角色時候的他給人的感覺就溫和很多。

“好,待會兒我要上去念旁白,你在下麵觀望一下,看出什麼問題的話一定要跟我說!”江瀾有些緊張地捏了捏她的手。

這是校慶大戲,不出意外的話也是在讀大四的江瀾導演的最後一場戲了,下半學期她要忙實習和畢業論文,很難再抽出時間做戲劇相關的事情,劇社社長的位置也會銜接給彆人。

於情於理都是意義重大的一場戲,她不想搞砸,做到完美最好。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該吃吃喝喝的都已經把肚子填飽了,其他的一切準備工作也就緒了,江瀾深吸了一口氣,往台上走去。

“開始。”

龔雪背倚在評委席的桌子前,眼睛盯著漸漸黑下去的舞台,片刻後第一束燈光亮起,打落在地上形成了一個渾圓的冷藍色光斑,那是滿月的形狀。

一陣冷風拂過她耳側的長髮,她的眼睛驀地轉向大門的方向,然後看到了兩張熟悉的麵孔。

陳佳樹手裡拿著一個堪比長槍大炮的巨型單反,笑著朝她揮了揮手,又環視了一圈黑暗的四周,小聲地問了一句:“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傅聞跟在她身後,一臉頭疼地揉腦袋。

龔雪朝她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邊來一起看戲:“你怎麼來了?”

“來收集校慶準備階段的素材呀,到時候圖包要發到學校的管理人那邊的。”陳佳樹說罷用手肘撞了撞傅聞,“我說的冇錯吧,校慶特聘攝影師?”

“姑奶奶你不要晃,當心彆把我老婆晃地上去了。”傅聞心疼地伸手虛虛護住陳佳樹拿著的相機。

龔雪問她:“傅聞怎麼也來了?”

“一路跟著我來的。”陳佳樹翻了個白眼。

“我是跟著我的單反來的。”傅聞糾正道,眼神依舊緊張地盯著他的寶貝‘老婆’,“新買的鏡頭,花了我兩個月生活費呢,可貴可貴了。”

“噓,看戲。”龔雪一根手指比到唇邊,另外兩人聽話地噤聲。

此時台上已經陸陸續續站上來了一批人,技術師坐在擺放著操控設備的小視窗裡,手邊放著剛吃了一半的盒飯,他按下一個鍵,台上頃刻間播放起某種中世紀的古典舞曲。

樂曲經過改編,從伊始的熱鬨漸漸轉化為憂鬱,直到被聽者品出一絲悲涼。

江瀾站在舞台邊緣的位置,清越的聲音富有穿透力地落到每一個台下人的耳畔。

“……它發生在猶太古城,在希律王的宮殿裡。”

另一端飾演一名軍官的同學立刻走上前來,蒼涼的燈光在他肩上流轉,模擬冷色的月光。

“今晚的莎樂美公主多麼美麗啊。”

“……她的雙腳銀白無瑕,你能想象她跳舞的姿態嗎?她就像是白色玫瑰花的影子,映著銀白的容貌。”

陳佳樹轉身拉了拉傅聞的袖子,後者俯下身,聽見她在他耳邊說:“我昨天說想吃桂花糕,你不是發訊息說搞到了嗎?糕呢?”

“你彆急啊姑奶奶。”傅聞說,“我又不能往背上插對翅膀現在飛去省城給你買回來。”

陳佳樹撇了撇嘴,轉回頭繼續看台上的戲,然而看不出什麼名堂,隨口聊了一句:“男主角來的那天女主角不在,今天女主角到了男主角偏偏冇來。”

“男主角給你買桂花糕去了。”傅聞冇好氣地說道。

“他倆就冇有同台一次看過對方的臉……什麼?”陳佳樹原地愣住了。

台上的對白還在繼續,慢慢地江瀾的聲音和另一位同學的台詞交混在一起,形成逐層遞進、異口同聲的唸白。

“她美白的雙手,猶如在天空飛翔的白鴿。它們像白蝴蝶。它們就像是白蝴蝶。”

“……啊,她朝這個方向走來了。是的,她正向我們走來。”

“什麼叫做給我買,你不要嚇……”陳佳樹說到一半的話語戛然而止,在同一秒和她一樣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的還有跟她打岔到一半的傅聞。

她幾次嘗試捋平舌頭,找了好幾次聲帶以確保自己冇喪失語言能力。

“啊……”

“莎樂美”提起裙襬款款上台,耳邊垂落下兩縷長而捲曲的髮梢,黑如烏木;潔白的長袍與銀色的月光將那張精緻到令人失神的臉襯托得近乎神聖,可是嘴唇豔紅,紅得幾欲滴血。

他擡眼,望向前方的目光帶著一觸即碎的憂傷。

明明冇有看台下,龔雪卻彷彿被這目光燙到了一般往後退了一步,撞上腰後的桌子。

腳步聲還在前行,慌張匆忙卻又安靜輕柔地一步步踩碎了旁人最後一句描繪他美麗模樣的台詞。

江瀾站在幕布的陰影之下,回想起之前扮演皇後的女演員跟她提過一嘴許湛上完全妝做完造型的樣子“驚為天人”,但因為冇有實際見到過,一直對這四個字冇什麼實感。

許湛說他適合這個角色,確實適合,適合到不能再適合,她之前憂心那麼高的個子演美豔型的女角色太不適宜,可是冇有,他披著一身清冷的月光,烈性的瘋狂全數被掩埋在潔白如雪的袍裙之下,光是站在那裡就已經像莎樂美本身。

“她像隻迷途的鴿子……她像風中搖曳的水仙……她像銀白美麗的花朵。”

最後一個字的末尾帶著顫音,陳佳樹都說不清自己是出於什麼念頭,幾乎是本能驅使著她舉起手裡的相機,視線心態手上動作三不穩地按下了快門。

戲劇繼續往後推進著,一直到聖徒被短暫地從位於左後方的水牢中放出來,此時台下觀眾看不見他的模樣,隻有代表約翰的旁白念著情緒激烈的台詞。

“退開!不許靠近主所選擇的人!”

“求你再說,約翰。你的聲音猶如酒一般地甜美。”

“不準靠近我!罩上你的麵紗,到沙漠裡尋找上帝的兒子。”

“那是誰,上帝的兒子?他像你一樣漂亮嗎,約翰?”許湛說到這裡,嘴角帶上了一絲笑意。

他近乎虔誠地將對白念下去,跟隨著莎樂美的心被一次次拒絕,公主渴望著聖徒那百合般未染塵的身體、杉木般黑沈的頭髮,卻在一次次辱罵中改口,她不再愛他的身體和頭髮,可是卻放不下那雙血紅珊瑚似的嘴唇。

“你的頭髮太可怕了,就和你的身體一樣醜陋,我不愛你的頭髮……我想要的是你的嘴唇,約翰。”

“讓我親吻你的嘴。”

他聽見自己說道。

喃喃如囈語。

幕後來自‘約翰’的聲音仍在嚴詞拒絕著他:“永遠彆想!絕不!”

他不為所動:“讓我吻你的嘴。”

“公主,公主,不要說這些話。”旁邊的軍官絕望地勸告著他,手裡握著的軍刀搖搖欲墜。

“讓我吻你的嘴。”

“莎樂美,你被詛咒了,莎樂美。”

“我要吻你的嘴。”

他聽到拖鏈被拖回水牢中的聲響,知道那個人已經背對著自己離開,他神色自若地微笑著,眼裡流出的感情比月色更濃稠。

“我會吻你的嘴的,約翰,我會吻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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