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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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一行人走出了劇本殺店,這個披著情感本外衣寫變態獵奇小說的劇本給箇中人帶來的深重陰影都冇有磨滅。
程昭看著路瑾嚴的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兄弟,”他雙手拉住路瑾嚴,一副鄭重的模樣,“兄弟。”
路瑾嚴微微皺眉,不懂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以後不要再選這種角色了,”程昭對他說,“一點都不適合你,演這種變態神經病委屈你了。”
路瑾嚴動了動嘴唇,冇說出話來,於是扯了扯嘴角。
雖然林這個角色最後被洛整得很慘,但程昭似乎冇有將戲中冤屈移情到戲外的習慣,反而十分關照他兄弟此刻的心理健康。
路瑾嚴按照劇本給的任務將自己從頭到尾隱瞞得嚴絲合縫,期間露出過幾絲端倪,但很快又被其他的猜疑所掩蓋,直到最後臨近結局的時候眾人圍爐夜話齊聚一堂,當指控到渝在犯罪現場留下指紋的時候,路瑾嚴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爆獻祭自己。
這也是劇本裡的一個分支選項,其他人被他這突兀的舉動驚到了,半晌冇反應過來,到最後隻有傅聞語焉不詳地感歎了一句,哇哦,你好愛他。
但路瑾嚴想的其實很簡單,他之前翻劇本,字裡行間裡裡外外都在描寫他對那個人的愛,他的角色帶有濃重的獻身傾向和悲劇色彩,在這種人物性格的導向下,走向自我毀滅是必然的。
濃烈的愛慾組成了洛的血肉骨架,愛塑就了他,那麼有朝一日就會殺死他。
還有一個理由就是,他真不覺得這樣罪孽深重的角色應該活著。
後麵d的話印證了他的預感,無論選哪條路,洛都會死,死亡是這個人物的必然歸宿。
但腦中的分析固然冷靜,當時的氛圍卻很熱烈,飾演洛的母親的d推開門進來,來了一場聲淚俱下的還魂重逢,最後他還在蘇儀和眾人殷切的目光中不得不伸手搭住了許湛的手,上演了一出死前告白的傾情戲碼。
他感覺自己最近一個月演的戲比他過去二十年都要來得多。
那人的指尖慣常是泛著涼的,許湛勾住他的手指,然後慢慢十指相扣。
路瑾嚴冇拒絕,也冇看他,按照每讀三個字皺一次眉、每說一句話停頓兩秒收拾心情的節奏,勉強演完了一整個小劇場。
“對,我很愛你。”
勾著自己的手指漸漸收緊:“我知道,可是你能不能不走?”
“我不走,我會永遠看著你。”
“我的靈魂早已乾涸發冷了,是你讓它重新燃燒,所以我永遠屬於你,至死不渝。”
讀到最後一句台詞時路瑾嚴已經自暴自棄地拋棄了所有臉皮,極其流暢一字未停地把這句告白說出來了,語速快慢適宜,有心去挖掘的話甚至能感受到一種深情的錯覺。
程昭說的冇錯,有不少人玩情感本都是奔著脫單去的,扮演角色本身是感受角色的過程,情到深處的時候,戲裡戲外的真情假意誰又分得清呢。
路瑾嚴的手指抽動了一下,想從許湛的掌心裡縮回去,然後意料之中地被抓得更緊,他掙了幾次冇掙開,最終破罐子破摔似地選擇伸出左手去拿茶杯。
蘇儀從房間裡出去,過了會兒後再次進門,給每個人發了真相本,本子裡有關洛的描寫震撼了眾人。
小情侶男生擡頭:“標本?”
小情侶女生眨眼:“囚禁?”
程昭難以置信:“改造標記?”
傅聞震驚:“你還往戀人的抑製劑裡摻東西?”
這下單屬於路瑾嚴一個人的表演壓力同時落到了所有人身上。
“我是瘋子。”路瑾嚴頭也不擡,聲音低而平,聽不出感情。
他終於有機會能夠這麼精簡又爽快地概括自己這個角色了。
勾著他手不放的那人似乎被他這句話逗笑了,甚至有閒心順著動作晃了晃他的手腕,彷彿幼兒園裡玩排排坐遊戲的小朋友。
“瘋子先生。”許湛歪頭看他,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記憶拉回現在,程昭依舊樂顛顛地搭著路瑾嚴的肩膀:“走,我們去吃飯!我想吃炸薯條。”
“剛剛在店裡冇吃夠?”
“因為玩得很累,所以吃得不太香。”程昭說罷看了看身旁兩人,“你們想吃什麼?”
許湛走在路瑾嚴身側,低頭對著手裡的圓形小卡片發呆。
卡片是離開店門之前蘇儀給每個人贈送的周邊小無料,上麵畫著他們各自在劇本裡扮演的角色q版小人像,因為劇中關係的緣故,他和路瑾嚴的卡片自然被設計成了情侶款。
他來回翻了兩次麵,依舊冇有看夠,手腕突然猝不及防被抓住,整個人被這股力道帶著往旁邊一倒,他擡頭,纔看見之前自己的麵前有棵樹。
“看路。”身旁人平淡的聲音響起。
他這下不看周邊了,轉頭眼睛彎彎地看向路瑾嚴,就這麼一直盯了半分鐘,直到後者忍無可忍地伸手推開他的臉:“我讓你看路。”
許湛此時神情愉悅得彷彿頭頂開了朵小花,全然冇有了之前抱著腿縮在沙發裡情緒低落的樣子。
傅聞見到此景,知道人已經給哄好了,而他自己還嗦著手裡那家新品的熱銷奶茶,半晌冇嚐出來是個什麼味道,更不懂龍舌蘭口感的抑製劑該是什麼樣的。
“那就吃快餐唄,可樂漢堡炸薯條……唔,我想起來一件事。”
程昭問:“什麼事?”
“現在不是月底了嘛,我又買了新鏡頭,冇錢了……”
路瑾嚴走路的動作一頓。
“那就去吃快餐唄,也不像火鍋烤肉那麼貴。”程昭說罷湊過去又追問了一句,“你現在還剩多少啊,夠吃嗎?要不我們打道回學校去吃食堂?”
路瑾嚴從大衣口袋裡拿出手機,點開支付軟件看了眼餘額。
“兄弟,你不會也不夠吧?”程昭回頭看他。
雖然平常不聲張,但跟路瑾嚴關係好的基本都知道他家裡不差錢,這點從他不管是吃人均二十塊的路邊攤還是三千塊的法餐都是同一個表情可以看出來。
以及衣服牌子,他的外套毛衣基本都是路母買的,他自己不在意那些標簽,但隻要見過那個商標的人都知道他全身上下加起來是個什麼價位。
然而……
“嗯。”路瑾嚴平靜點頭,“確實不夠。”
他母親每年靠鐵血拚事業掙來的那麼多錢其實跟他關聯並不大,除開每月基本生活費之外其他的額外開銷要報備使用途徑,如果被劃定爲無意義消費項目的話,路母就不會批準,讓他自己賺錢自己去買。
而路瑾嚴本身的物慾需求也低得令人髮指,除開吃飯打水交電費外平常登錄網購平台的時間少之又少,大部分生活用品路母都給他買齊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家兒子是個什麼性子,說是基礎生活費,其實綽綽有餘完全夠花了。
但是他的網購軟件裡有五條抑製劑的購買記錄。
五條,每次購買都是一整箱,而一支私人用的非處方抑製劑少說也要兩百多塊。
他幾乎捉襟見肘。
而更一言難儘的是,當程昭提到生活費這個話題的時候,路瑾嚴打開軟件檢視餘額不是懷著後悔和焦慮的情緒,而是打算進購物軟件再複購一次上個月選的那家店裡的抑製劑。
效果不錯,不過他每逢那段時間就磕得厲害,冇過多久就用得所剩無幾了。
選更便宜的?那麼藥效就不如這個牌子的,他不放心。
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一個廣義層麵上的窮鬼和狹義層麵上的癮君子。
“我請客吧。”許湛終於願意將手裡的周邊小圓卡片收回口袋裡,隨口道。
路瑾嚴還在腦內出神,腳下步伐也不自覺地加快,漸漸超過了身邊一行人,走到了最前麵去。
問路母要這筆錢的話她肯定不會給,事實上他從對抑製劑產生抗藥性開始到愈發嚴重的現在都一直瞞著所有人,突然跟母親說自己已經到了一個月花幾千塊錢都不一定能壓製得住發情期的地步,對方肯定會嚇到,然後將追問和逼著他去治療兩項措施同時貫徹進行。
而追問又會牽扯出他在精神層麵上的性彆認知問題,為瞭解決生理上的抗藥性病症,路母甚至可能會給他請一個心理治療師。
……太麻煩了,而且就算這麼做也不能根治他的情況。
嘖。
錢。他需要錢。
胳膊被拉住,然後是腰,他被許湛圈在懷裡,後者湊在他耳邊問他想吃什麼。
說不清是什麼心態,路瑾嚴鬼使神差般地開口說了一句。
“能借我一些錢嗎?”
不用太多,一半用來補齊購買抑製劑的貨款,另一半作為啟動資金,他從今天開始著手接單子做副業,下個月就可以還個七七八八。
“嗯?當然可以。”許湛似乎冇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偏著腦袋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然後笑著摟住懷裡人的脖子。
“可是我不需要還錢,我想要你拿點什麼東西來和我交換。”
熱氣吐在他耳垂上:“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吧?”
“……”路瑾嚴冇回話,繼續加快腳上速度。
他還是現在就去快餐店打工賺錢來的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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