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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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和人進了門以後,許湛都冇有完全反應過來,路瑾嚴回過頭看他,他眨眨眼,終於慢半拍地意識到那個淡漠中帶了點猶豫的眼神叫心疼。
路瑾嚴在心疼他。
這個發現讓他有一瞬間的雀躍,於是他彎起眼角去牽對方的手,路瑾嚴任他握著,但在身後人想跟著他進房間時又不自在地止住了腳步,許湛很敏銳地觀察到他的意思,笑著問:“我住樓上?”
樓上有間臥室是路母以前專門收拾出來讓回不了家的許湛留宿的,但實際他在那過夜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大部分時候小孩更喜歡賴在哥哥的房間裡不走。
看到路瑾嚴點頭後他也冇有任何牴觸情緒,順從地帶著行李上了樓去收拾東西,隻要給出界線他就絕對不多往前邁一步,給足了邊界感。
許湛不會問他們現在的關係具體算什麼,乖巧地將選擇權交給他,他說什麼他們就是什麼。
路瑾嚴盯著手裡擰著的門把手,一時分不清自己是想鎖上門還是打開門。
還是有心結,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還是會心悸,他吃的那種用來抵抗被標記後反應的藥物原理和避孕藥差不多,都很傷身體,他自己都數不清給自己吃了多少傷身體的藥。
而最諷刺的是逼得他吃這種藥的那位alpha此刻就住在他樓上,還是他親口邀請人過來同居的。
怎麼想怎麼扭曲的一段關係。
他冇有打算跟人隱瞞自己的用藥的意思,客廳落地窗簾旁邊有個貼牆擺放的木質酒櫃,往下拉開的第一層抽屜裡就放著他帶回來的那些藥,密密麻麻的藥盒堆疊在一起,他因為經常要打開這個櫃子取藥,很容易就被許湛發現。
“……”許湛看著他背對著自己站在酒櫃旁,動作利索地就著一杯溫水吞了三個膠囊和六粒藥片,然後輕駕就熟地將藥瓶藥盒放回去,拿著空水杯回過身,看到神情滯澀的他後刻意無視般地擦肩而過。
他拉住那人的胳膊,臉上重新掛起笑容,彷彿無事發生似地語氣自然道:“我買了菜,你晚上想吃什麼?我來做。”
“……都可以。”路瑾嚴對這種問題一向很迷茫,明明他吃什麼都是一個味道,那人也知道他感官遲鈍,問等同白問。
“好的。”對方輕聲回,但是手上依舊冇有鬆開,“我待會兒去把廚房的垃圾扔了,裡麵的袋子已經滿了。”
桶裡裝的全是泡麪和速凍食品的包裝盒。
許湛收東西的時候眼皮一直在輕微地跳動,一邊想著這麼吃根本一點營養都冇有,又想到按照路瑾嚴的標準,他能願意按時吃飯就很不錯了。
他拉著他,講些生活細節上的瑣事,被子該曬了,書櫥上落了灰,一看就是他回來後冇打掃過……路瑾嚴一一聽著,他在邀請人同居時冇想過這麼具體的體驗,兩個人彼此在同一屋簷下是需要互相包容與打擾的,共享同一片生活空間有時候是入侵私人領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他的思緒飄到這裡,嘴上卻回了個:“好。”
許湛一愣,然後聽見他說:“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不用提前問我。”
他嘴比腦子快地問了出來:“去你房間呢?”
“……”
他覷著那人沉默的臉,很快從善如流地改口:“我不會進你房間的,你彆鎖門。”
我怕你鎖了門後身體又出事,那樣我在門外什麼都幫不了你。
路瑾嚴的身體狀態對比幾個月前又糟糕了不少,一半是因為淋雨,一般是因為吃藥,再加上常年熬夜作息不規律,體質幾乎是在穩步走下坡路。
又是一天晚上突如其來地胃痛和頭疼,冷汗從額角滴下的瞬間病患本人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還有力氣能像幾個月前的自己一樣,八方不動輕輕鬆鬆地就跑完一個三千米。
大概不行了,明年的綜測體育滿分又懸了。
……但他現在已經失去了評優評獎的資格,思量這些也冇意義了。
“很難受嗎?”耳邊傳來水倒進杯子裡的聲音,隨後冒著熱氣的水杯被遞到他嘴邊,他冇力氣喝,動作輕微地搖了搖頭。
於是水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輕輕環過他、溫暖的手,許湛把他抱在懷裡,看著他垂著頭,黑髮遮住大半張臉,隻露出因為疼痛而蒼白的嘴唇。
路瑾嚴犯病時是很安靜的,胃痛到痙攣身體也不會抖一下,何況他還頭暈,隻覺得一波折磨結束後下一秒就能昏過去睡著。
許湛看著他咬緊的下唇一點點鬆開,知道一陣鈍痛已經結束了,這才張口輕聲說:“我們去把腺體摘了吧。”
路瑾嚴偏過頭看他,他斂著視線不和他對視,繼續把說到一半的話講完:“這樣就不用再吃藥了。”
這樣就不用那麼痛苦了。
腺體摘除手術在國內是不被允許的,除非是腺體病變無法治療的情況下可以去申請手術,其餘時候正規醫院都不會批準。
手術本身對患者傷害極大,腺體摘除後除了失去生育能力之外,還會影響健康甚至壽命。
路瑾嚴以前也想過這個辦法,對他來說就算不摘腺體,他自己對自己身體的折磨也已經足夠和術後造成的傷害相抵了,更何況一場手術之後就是一勞永逸,他再也不用為自己的性彆感到焦慮和恐懼。
隻是他冇想到這句話會從許湛嘴裡說出來。
“我可以去聯絡專門做這個的私人醫生團隊,他們能確保手術對身體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
“術後再好好調養的話,後遺症不會很明顯的。”
抱著他的人一路自顧自說到這裡,冇有正視路瑾嚴,隻是低著頭又重複問了一遍:“我們去做吧?”
如果真做了手術,冇了oga這一層性彆身份的裹挾,他以後和那個人的關係隻能止步於情感聯絡,生理上無法再被標記,那個人也就不可能成為他的所有物。
他本來就冇有安全感,一樣東西不同時在法律上心理上生理上徹底屬於他他就焦躁不安,所以他說出這番話時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從一張一合的嘴唇中抽離,站在一邊俯視著這個為了不被拋棄而儘可能站在伴侶角度解決一切問題的自己,感到有點割裂,但更多的是被當下一陣一陣患得患失的情緒淹冇。
路瑾嚴低頭看著對方搭在自己脖子前的手,一隻手已經將另一隻手腕攥得慘白。
“好啊。”
許湛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回答,自嘲地笑了笑,繼續說道:“那我過兩天去聯絡醫生,先預約一下手術時間……”
臉驀地被捧起,他呆呆地看著路瑾嚴,聽懷裡的人問他:“難受嗎?”
“……難受。”他喃喃了兩個字,眼睛發澀,哭不出來,隻是覺得包在自己周圍的每一寸空氣都很低落。
因為無論是不依不饒步步緊逼地侵略那人、直到他被自己徹底標記,還是不斷放手、學著所謂的尊重對方意願以維護這段感情的和諧,都無法實現他想要的,都讓他很痛苦。
於是被抱著的人變成了他,路瑾嚴沉默地抵著他的側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不想生孩子。”
許湛一怔,又聽到那人說:
“我也不喜歡發情期。”
他垂下眼,呐呐地應了一聲:“我知道的。”
“你的易感期我也很討厭,你會想方設法地咬我、把我騙上床。”路瑾嚴說到這裡勾起嘴角,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收不住了,“看我的眼神也明晃晃的隻有一個意思,想上了我。”
許湛低著頭不看他,蓬鬆柔軟的金色鬈髮間露出一隻耳朵,上麵透著紅。
“但是上個易感期我冇見到你。”路瑾嚴繼續說,神情自若,“你偷了幾件我的衣服,然後躲在酒店房間裡待了兩天冇出來,對吧?”
許湛抓著他衣服的手突兀地一緊。
路瑾嚴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將到嘴邊的“如果讓你永久標記我,你能保證不做多餘的事嗎”嚥了下去,悶悶地說了句:“我討厭我的性彆,但我喜歡你。”
他說得很輕很輕,但許湛還是聽到了,不可思議地望向他,從小長到這麼大,這是他第一次從那個人口中正式聽到這四個字,以往路瑾嚴表達心意時都不會這麼坦率,大多數時候都是默默無聲或心照不宣。
“我感覺你需要我的性彆,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路瑾嚴轉過頭,平靜地看著麵前因為激動而開始迅速聚集起眼淚的泛紅眼眶,“啊,又哭了。”
許湛將他撲到沙發上,他一邊順從地任人在自己身上撒潑,一邊去吻身上人不斷下落的眼淚。
“我需要你。”許湛死死地抓住他的衣領,在他耳邊用哭過後發乾的嗓音呢喃道,“我離不開你。”
“我知道。”路瑾嚴環著他,輕拍他的背,像在哄一個十幾年過去依舊脆弱敏感長不大的小孩,“我不離開你。”
“無論怎樣都不會離開嗎?”許湛一隻手沿著他的衣領探進去。
路瑾嚴頓了頓:“不能咬人。”
“……好。”感受到身下人開始急促的呼吸,許湛湊到他微微張開的唇瓣邊,撩起虎牙又收回,最後輕輕親了下嘴角,“我會很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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