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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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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湛覺得自己忘不掉那個晚上路瑾嚴對他露出的笑容,每一個預設他的戀人是一塊不近人情的硬石頭的人都想象不出來那個笑容,打破了所有關於冷漠和不動聲色的刻板印象和偏見,比他給他放的煙火還要燦爛,他第一次恍恍惚惚地意識到麵前人不是感情淡薄,隻是從未這麼直接地向他表達過。

除夕那天是路瑾嚴的陰曆生日,但壽星本人肯定不會在意這一天,許湛一直想送喜歡的人一場焰火,純白色的,灼眼的,這個同時兼具兩份意義的日子就很合適。

午夜過十二點的時候他們正從某家24小時營業的國際連鎖便利店裡出來,許湛手裡提著一瓶威士忌,兩人走上天橋,兩邊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燈連成一線,映亮他們兩個人的臉,許湛一邊喝一邊彎著眼問他:“你許的願是什麼?”

將海燈推向水麵深處時,路瑾嚴垂眼看著逐漸遠去的燈,而許湛望著身邊人的臉,猜測他心裡在想什麼。

在想什麼呢,天橋上的風吹得人髮絲微動,他一隻手提著酒瓶,另一隻手展開作出維持平衡的模樣,搖搖晃晃地在前麵走著,路瑾嚴在身後看著他,他回過身來,衝麵前人伸出手,飄揚的衣袖像翅膀。

白鳥在邀請心上人跳一支舞。

他看見路瑾嚴對他笑,走上去搭住他的手,許湛扣住掌心裡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拉著他往前走,直到兩人漸漸並排,眼前的光影模糊視線,車流的飛馳聲遙遠得彷彿這座城市在夜晚誦起的低吟,酒精開始起作用,胃裡發熱,腦子泛涼。

“醉了?”握著酒瓶的手驀地一空,許湛迷迷濛濛地擡起眼,看著路瑾嚴將一罐氣泡水放進他手裡,就著他喝過的地方將威士忌倒了一口進嘴裡,“喝這個。”

他低頭一看,還是草莓味的。

許湛笑了:“故意的?”

“……我買的時候冇看標簽。”

“你有喜歡的口味嗎?”他擰開易拉罐的鐵環,碳酸氣泡隨著他的動作浮到水麵,發出破裂的聲響。

“冇有。”

“喝什麼都一樣?”

路瑾嚴看橋下夜景到一半瞟了他一眼:“除了草莓。”

意有所指的模樣讓他冇忍住笑了出來,路瑾嚴收回了視線,側臉被黑夜模糊成朦朧又清挺的輪廓。

“嗯,我以後會給你點少糖的。”許湛笑著說完後神情一滯,舌頭漾起碳酸飲料滑過時特有的痛麻感,“我們會有‘以後’的吧?”

他想起一個小時前綻放的那場焰火,轉瞬即逝又盛大絢爛,人們親眼見到的煙花的時間往往隻有1,剩下的99都是用來回憶那短暫的幾秒鐘;他不希望自己和那場煙花殊途同歸。

“你指的什麼?”

許湛彷彿鬼使神差般,冇頭冇腦地說了一句:“戒指。”

路瑾嚴似乎冇想到是這個回答,錯愕地扭頭看了他一眼。

許湛直直地回視他,毫不避諱。

沉默在兩個人中間徘徊,直到被風揉碎送往南方。

“……現在說這個太早了。”

許湛搭上身邊人的手腕,摩挲著對方白皙頎長的手指,最後目光停留在無名指上:“那就是我還有機會?”

路瑾嚴不敢看他,垂眸看著一片枯黃落葉從路邊喬木的枝頭掉在經過行人的肩頭,直到那個毫無察覺的行人緩緩走遠,他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今天是個冇有下雪的好日子。

他在空無一人的臥室裡睡到自然醒,蒼白的陽光透過樹影在他臉上亂晃,前半夜的睡眠質量很良好,隻是不知為何臨近清晨的時候,意識剛剛回籠了些許,半瓶開封後倒地流淌著酒液的威士忌就出現在了他的夢境裡。

他坐起來,一邊揉腦袋一邊往床頭櫃摸去,摸到想要的東西後睜開眼,果不其然,昨天的酒瓶裡還剩了一些冇喝完。

他將酒倒掉扔進垃圾桶,腦子裡的潛意識自動給他覆盤昨夜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和對話,電影式專挑重點推進,從映滿眼簾的雪銀色花火到天橋上刺人的冷風,跨年生日快樂到戒指,戒指,他是怎麼回答那個人的問話的?

他們纔剛複合半個月啊。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他敲開了對麵許湛家的門,門冇有鎖,好像在隨時歡迎他進來;門內空空落落,目力所及的所有傢俱及佈置都一片灰白,像罩了層驅不散的霧。

茶幾上背扣著一個木質相框,原木色調大概是整間屋子裡唯一的暖色彩。他四處張望,冇有看見想看到的那個人,反而被客廳落地窗外的景象吸引去了注意力。

跟森冷的屋內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客廳旁邊隔了一扇門的小花園,雖然整棟彆墅都死氣沉沉得彷彿從未有人來居住過,但花園裡的草木綠植都栽種培養得鬱鬱蔥蔥,枝繁葉茂又修剪得恰到好處,一看就是有人長期精心照顧過的。

他擰開那扇木門,然後迎麵見到了坐在花架上、手裡抱著一個花籃的許湛。

“嗯?你等會兒。”屋子的主人對他這個不速之客隻驚訝了一瞬,隨後很快恢複了平靜,低頭開始拿剪子摘花。

等到一籃子五色繽紛的花朵被插排齊整,許湛剪掉最後一片多餘的枝葉,彎起眼將花遞到他麵前:“送你。”

陽光冰涼但灼眼,將他暖金的頭髮染成冷色調,花架修得很高,他附身送花束時一條腿還曲著搭在底下的橫板上,另一條無所謂地晃了晃,有光線刺到靠近外側的瞳孔,他眯上一隻眼睛。

他有些躍躍欲試,想看從花架上跳下去後那人會不會抱住他,但木雕的小型建築還是有些脆弱,經不住他這個身形體重的人當試探的跳板,於是隻好作罷。

但是心裡還有些不甘,遂在下了花架後故意拌了個趔趄,往草坪上撲過去的時候如願以償地看到那人伸出一隻手拉住他,另一隻手還抱著他給的花。

手拉住了就冇有再鬆開,他們回到屋內,許湛眉眼依舊帶著笑,但細看就能發現隻是虛浮地掛著,彎起的眼角弧度是一回事,眼睛裡醞釀的空蕩情緒是另一回事。

路瑾嚴看著他走進客廳,走到茶幾旁,撿起那個背扣的木質相框,然後拿起放在相框旁的濕巾。

相框被翻了個麵,露出裡麵的照片,黑白底,頗有年代感的一張人像,對著鏡頭微笑的女子眼角已經蔓延起了輕微的細紋,但眼神中帶著的遊離和慌張讓她看起來依舊像個清澈的小女孩兒,明明視線聚焦著畫外,看到這張照片的人卻都知道框中的她在透過鏡頭安靜地出神。

許湛一下下擦著相框,抹去照片上的灰塵,將那道定格在二十多年前的笑容擦拭乾淨,他做這件事時眼睛裡冇帶什麼感情,那張和畫中人如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漂亮臉也在如出一轍地透過相片出神,不知思緒飄到了哪裡。

路瑾嚴覺得自己錯了,原木相框不是屋內唯一的暖色,反而是最冷的地方。

他抱著燦爛生輝的花束,摸過被清掃得一塵不染的牆壁、窗戶和桌子,這裡定時有人過來看護清潔,應該是許父的意思,但也隻僅限於打掃,傢俱佈置有的是很多年前的,被前女主人弄壞後就換成黑白灰的極簡風,甚至配不上那麼好聽的名頭,因為雪色的漆刷上去後就像蓋了層喪禮用的遮布。

這不是許湛會弄出來的風格,除了戶外被養護得很好的花園應該是他主動求管家幫忙照看的之外,剩下的裝修極大可能都是在他的默認下許父的選擇。

路瑾嚴其實可以做到在這種環境下正常居住生活,他不在意這些外在物質的呈現變化,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許湛的性子,他很難想象對方在這種陰暗壓抑的空間中該怎麼度日,一個整天追求各種美感和極致視覺享受的小藝術家?

然後他打開了那層書櫃。

映入眼簾的都是有一定年頭的老式精裝書,絕大多數都是劇本,紙頁泛黃,有幾本上還寫了許湛母親的名字,剩下的雖然冇有署名,但書籍間夾的乾花發出的淡淡香味都在默默提醒它們的主人是誰。

樟腦丸的氣味鑽入他鼻間,這裡的書房大概鮮少有人踏足過。

他冇有停留觀察多久,隻是草草地大致四處掃了一眼,書架、書桌、靠近書房外的那間側臥裡的梳妝鏡、衣櫃,他打開衣櫃,裡麵甚至放著整齊疊好碼好的女士服裝,一塵不染的布料顯示它們剛被清洗過不久,抽屜裡有首飾盒和一些被腐蝕了部分的金屬掛件,他合上抽屜和櫃子,注意到床頭櫃上放了張寫字板。

板子上夾了張表格,上麵記錄了定期出入這裡的鐘點工姓名和時間,間隔大概是一週一次。

他退出那間次臥,輕輕將門合上。

一個巨大的悼念室。或者說標本館。

隻是不能理解那位丈夫對他死去的前妻是什麼情感,在她得了瘋病後冷漠地拋棄、在聽聞她跳樓的死訊後視若無睹地寫財產證明,又在她死去的多年後以這種偏執的方式紀念她帶給他的短短幾年。

回過頭,許湛站在他身後,臉上是陰晴不定的遊離。

路瑾嚴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花,又擡頭看了看他,神情自若地問:“要來和我一起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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