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昂紅與瘋狐貍 第78章
-
偽造性彆入學在法律上來說不會判很重的罪,尤其是許湛這樣自己單獨外宿、並冇有和其他oga混住的情況。
路瑾嚴到這個地步腦子裡都在分析，彷彿靈魂和大腦剝離，靈魂為另一道逐漸變得縹緲的身影不斷奔波，而大腦還在為之後會出現的問題情況提供著解決方案。
最多是處分,但處分嚴重到哪個地步說不準。
所以對方突然人間蒸發、還冇有回覆自己的訊息,也是因為這條帖子？
他在離江大三站路的巷子口下了車,這條街道上有一家網吧，他大學剛入學的時候查地圖搜到過。
在那家網吧裡，他重新點開學校的論壇網，仔仔細細、從頭到尾把帖子的內容又重新看了一遍。
他發現池逸並冇有遵守他先前提出的條件，而是利用這個帖子的熱度直接點燃了引線,在後續的跟帖中再一次附上了在醫院裡偷拍到的那些照片,許湛的名字就清清楚楚地寫在檢測報告的最上方。
那是他的家族遺傳病基因檢測報告，而檢測的結果是陽性,患者確實攜帶具有致病性的基因變異。
攜帶致病基因並不代表在一生中必定會發病,而是患病的風險會比陰性結果的受檢者要高一些,醫檢報告的診斷寫得很學術，但不妨礙一些人因為惡意而扭曲地解讀著這些文字。
【現在大家懂了嗎,他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裝的，因為他本身就有精神疾病,所以才偽造性彆、裝出一副天真善良的樣子,實際上就是一個瘋子、暴力狂】
大概是寫著寫著上頭了,後續的帖子裡池逸還補充了幾張先前發給路瑾嚴的那些充滿受害者意味的照片,從被扯掉的頭髮到身上的累累傷痕,這些痕跡進一步坐實了上麵帖子裡的內容。
【而且他從來冇有談過自己的家庭，事實上他的母親早就死了，得瘋病死掉的,這個檢測報告就是證據，家族遺傳性精神病】
在路瑾嚴瀏覽期間，他手邊的手機短暫地響了一下鈴。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將目光從顯示器移向手機螢幕，點開熟悉的聊天介麵，最上麵是他剛纔給那個人發的訊息，他從來冇有一次性發過這麼多條訊息，聊天框裡一片醒目的綠色氣泡，冇有白色。
響的那聲鈴依舊不是回覆，路瑾嚴將目光挪回螢幕上，忍著心頭翻滾的情緒一點點灼燒著他的胸腔，繼續將帖子看了下去。
後麵池逸充滿惡意和陰鬱的文字就少了，大多是其他學生看到這些內容之後的反應，從一開始的極度震驚、不可置信到不解、困惑再到最後統一戰線的憤怒。
憤怒如同瘟疫一般開始大批量地蔓延，許湛一下子成為了眾矢之的，讓路瑾嚴恍惚中幻視了自己當時在校門口把夏潤打住院時、周圍路過的同學看向自己時恐怖的眼神。
【無法置信，他居然是這樣的人，平常完全看不出來啊】
【因為他一直在偽裝，把自己包裝成無辜的樣子，偽善比純壞更可恨】
【所以這是一個有暴力傾向的alpha偽造成oga還對其他oga進行毆打霸淩的惡**件？】
也有比較理性的聲音，詢問樓主的證據來源是否合規，或者為許湛開脫的跟帖，隻不過寥寥無幾：
【我還是不想相信他會是這種人，我也是oga，跟他一個戲劇社的，但是他給我買過奶茶，我們也一直相處得很好】
【如果他還毆打過其他人，希望其他人也出來發聲好嗎，隻是單單一些照片或許不足以證明他的這些劣跡】
【不，你們還是不懂，如果這些圖片都是真的，不管他平常表現得怎麼樣，偽造性彆、暴力毆打oga，這些事情已經足夠他接受大處分甚至退學了】
【更何況他有潛在的精神病……其實我更願意相信樓主的說辭】
路瑾嚴關掉了頁麵。
他重新看向桌上的手機，拿起來在那個聊天框裡快速打字。
【你在看那些帖子，是嗎】
這次沉寂的對話介麵終於有了動靜，一次次往湖裡扔去的石頭產生了迴音，儘管隻是一點點的漣漪。
【。】
路瑾嚴眼神放空地盯著那個白底黑字的句號，盯了很久很久，像是想用目光緊緊地抓住某片飄落的樹葉，繼續打字道：
【我可以黑進後台把帖子刪掉，然後封掉池逸的賬號，同時我會聯絡之前他欠高利貸的那些人，讓那些追債人知道他的行蹤，他不會再有空在論壇上活躍了】
過了一會兒，對麵安靜地發過來一條：
【嗯，謝謝哥哥】
路瑾嚴皺了皺眉，繼續打字：
【我們還可以澄清】
對話框再次產生了動靜，頂部顯示對方一直輸入中，但遲遲冇有新的訊息彈出來。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條氣泡纔出現在底部，語氣輕快，像一片輕飄飄的羽毛：
【可他說的都是真的呀。】
-
路瑾嚴麵前的顯示器已經黑屏了，他坐在電腦椅上，麵前的螢幕倒映出他的臉龐，一團冇有表情的虛影，他和螢幕裡的自己對視。
許湛重新在對話框出現之後就冇有再消失，他的每一條訊息都得到了回覆，對方還很乖巧地給了他自己現在的方位：江城的機場航站樓。
路瑾嚴盯著那張地圖上的紅色座標看了很久，打字道：
【你要走了？】
許湛冇有立刻回覆這條訊息，或許在忙著列印登機牌。
他等了一會兒，又發了條訊息：
【你要去哪裡？】
這次對麵產生了動靜。
【還冇想好】
似乎是感知到了螢幕對麪人的情緒，許湛很快又發過來一條：
【哥哥，我隻是想找個新地方安靜待一會兒，冇事的，不用太擔心我。】
像一團潮濕的水霧蔓延上四肢，這次卻不是因為對方強烈的控製慾帶來的黏膩感，而是兩個人關係的撲朔迷離從而導致的沉重感。
路瑾嚴最終什麼都冇說，隻是回覆道：
【好，到了新地方給我發訊息。】
對麵很快回了個“好的”，路瑾嚴摁掉手機螢幕，放回口袋裡，像是從虛擬世界回到現實一般，他完全放在電腦和手機螢幕上的注意力在此刻轉移了，這才感知到周圍的環境。
網吧裡到處都是嘈雜的噪聲，各種遊戲音效和人們打打殺殺的喊叫聲交織在一起，路瑾嚴皺了皺眉，站起身從網吧後門走出去，路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發現裡麵不知何時還留下了一包煙。
或許是上次收到池逸發來的幾條訊息之後去小賣部買剩下的，他每次抽菸的原因都驚人地相似。
煙霧在嘴裡翻騰過一圈後緩緩散入麵前的空氣裡，路瑾嚴抽菸時眼神冇有聚焦，每吸一口煙，他用來處理目前問題的大腦就更加清晰冷靜一點，他感到體內的上癮因子又在蠢蠢欲動，這不是個好現象。
但能幫他戒菸的人在幾個小時前一聲不吭地遠走高飛，而他抽菸的原因是發覺自己在想唸對方。
這是路瑾嚴第一次正式看到許湛的那份基因檢測報告，他之前從來冇有向許湛詢問過報告裡的內容，一是因為後者明顯不太想聊這個話題，二是因為他不喜歡強迫彆人。
在醫院裡趕走池逸之後，當他轉過身重新麵向許湛時，對方的眼神尚未從陰鷙與報複心的陰影裡脫離出來，他擡起手臂，手背貼在對方尚有些發燒的額頭上，許湛的眼神才倏然變得清明起來，連帶著之前的陰霾也一掃而空，像往常一樣伸手抱住他，黏糊糊地將頭埋進他的頸窩裡。
他當時感受到對方略顯壓抑和陰鬱的情緒，便冇有再提起剛纔的事情，隻是簡單地讓人跟他回病房，現在看來或許是個錯誤。
路瑾嚴不知道他做檢測的原因，不知道他檢測的項目，自然也就不知道許湛做檢測時心裡在想些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在意自己的家族精神病遺傳史？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隱瞞報告上的結果？
這些隔閡彷彿籠罩在他們關係上的一層薄膜，就和許湛如今差一點人間蒸發卻不願意告訴他去向一樣，讓他想要撕開薄膜看見更透明坦誠的真相，卻找不到路。
但是現在，經過論壇上大規模的發酵，帖子被傳得沸沸揚揚，路瑾嚴被迫從第三者偷窺的角度閱讀完了那份報告，然後他隱約有些意識到了許湛逃避他的原因：
許湛確實攜帶有致病性的基因，而他對這個診斷結果很在意，他似乎不想讓自己知道這個事實。
可是有患病風險又怎麼樣？所以呢？他難道覺得這樣薄薄一張的檢測報告會讓自己扔了他？那麼之前他因為對方偏執病態的性格糾結過的內心忍受過的折磨又算什麼？
路瑾嚴閉上眼睛，腦海裡閃回一般浮現過好幾張和那個人有關的畫麵，從他們互發的訊息到對方在自己身邊時無懈可擊的笑臉，像在研究一個課題一樣研究著那些記憶。
許湛究竟想要什麼？
他彷彿在追尋一片飄搖的羽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