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夜蹭睡後被清冷上神盯上了 第第四十九章】 “一個時辰過去了,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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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過去了,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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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掀起千層風浪。
芙頌速速將手從應龍的腦袋上放下來,
應龍身上變成半透明的部分卻冇有化作實體,芙頌開始生出一絲擔慮,但又礙於元嬛所說的那些話,
她不想直截了當的將自己的擔慮說出來,生硬地將視線從應龍身上挪開,
掩唇輕咳一聲。
元嬛是個明眼人,看破不戳破,道:“恩人若不介意,今夜住在我家罷,
我父親一定會有辦法的。”
薑宸卻道:“你不考慮我們之間的事兒了?”
元嬛翻了個白眼,
顯然還在氣頭上,故作冷淡:“人命關天,
我先救人,其他的事兒容後考慮。”
言訖,
她把薑宸扔在身後,
帶著芙頌和應龍回入村墟裡。
芙頌心想,
這個世界可是桓玄帝的夢境,
把當事人惹急了,
會不會對夢境後續的發展造成影響?
她下意識往村口的方向遙望了一眼,
薑宸並冇有擅自離去,
而是固執地守在界碑處,
抱著雙臂,
麵色沉靜在夜色裡的陰影裡,容相倒顯出了一絲孤獨落寞。
唉,
一把年紀的青春慪氣。
元嬛帶著芙頌應龍回到了村南的家,沿途皆是碧波搖煙的阡陌田壟,在沙路的儘頭坐落著一處修葺齊整的方形圍屋,
屋內點燃著一盞霜黃色的油燈,圍屋前有犬吠,犬吠將屋內守著的男人吸引了出來。
男人是屠夫打扮,怒髮上衝冠,肩上橫掛著一把刀,胸膛上也有刻骨銘心的刀痕,看起來如一頭凶悍的暴獅,這頭暴獅看到元嬛時,凶悍的氣息一下子減弱了不少,起身拍岸道:“死孩子,大半夜的,上哪兒野去了?”
元嬛不敢將與薑宸私會一事告訴父親,但將芙頌應龍從水鬼手上救下自己的來龍去脈,細細說了一遭。
言訖,元嬛還對芙頌使了個祈求的眼色,祈盼芙頌莫要將薑宸捅出來。
少女心事,在芙頌眼底一覽無餘。
芙頌忍俊不禁,到底是什麼都冇說。元嬛又道:“父親,恩人的朋友羽化了,您可以想想辦法,幫幫他們嗎?”
元父淡淡掃了一眼芙頌與應龍:“你們倆是一對?”
芙頌想也不想,矢口否認:“不是。”
應龍卻開了腔:“是。”
兩人異口說出了不同的答案。
元父挑眉看著他們:“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芙頌被問住了,對啊,她跟謝燼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咬唇靦腆地看了應龍一眼,趕巧地,應龍一雙深黑的邃眸,一錯不錯地凝視他,如兩個深不見底的小漩渦,裹挾著一抹攝魂奪魄的威壓。
它現在裝也不裝了,直介麵吐人言。
他們的燃點很低,一個眼神就能點燃彼此。
元父是個暴脾氣,等答案等得不耐煩了,直言道:“若是毫無關係,那就是陌生人,若真的隻是陌生人,你碰了那頭龍,它也不可能會羽化。”
這一刻,芙頌終於明曉為何村墟要叫“斷情絕欲村”了。
就像元嬛之前說的,村裡的一對男女產生了情、產生了愛,觸碰彼此,更深愛的一方隨時會羽化。
所以,人與人必須斷情絕欲。
雖然她不是很明白村裡為何會有這種不可解釋的俗規,但也是因為這個俗規,可以檢驗出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濃度。
她與應龍碰觸了彼此,她安然無恙,應龍卻有了羽化之兆。
它對她難道是……
芙頌思忖了老半晌,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終於鼓足勇氣,坦誠道:“我們是睡伴關係。”
“我睡了他,他也睡了我,就這樣。”
元嬛第二次震愕得舌橋不下。
元父也是有些意外,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們城裡人真會玩。”
芙頌說完話,埋著腦袋,害臊不已,絲毫不敢去看應龍的表情。
應龍一定知曉她清楚它究竟是誰了。
謝燼卻是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很早之前,就有人問過這個問題,他也回答了跟芙頌一模一樣的答案——記起來了,是師祖祝融,在祝融峰問過他與芙頌的關係。
風水還真是輪流轉。
芙頌回答了與他一模一樣的答案。
思緒歸攏,謝燼好整以暇地看了芙頌一眼,她臊眉耷眼的,雙手攏藏在袖口下方,不安地絞在一起,耳根紅得彷彿能夠滴出血來。
看來又在裝鵪鶉了。
謝燼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將芙頌嚴嚴實實地擋護在身後,不使任何人看到她的窘相。
元父注意到了這一端倪,忍不住多看了謝燼一眼。
龍首昂然如獅虎,雙目如熔金火炬,額頂生有一對崢嶸龍角,角尖縈繞著雲霧,四肢粗壯如天柱,五爪鋒銳如玄鐵彎刀,爪尖寒芒刺目,一擊彷彿能裂山斷流。周身覆滿堅硬的赤色逆鱗,籠罩著磅礴的潮暈氣息。
古人對應龍的形容是“呼吸成雲,吐息為雨”,這一點在應龍身上得到了淋漓儘致的展現。
元父受其震懾,麵容上也露出了一絲肅穆。
他言簡意賅道:“跟我來。”
二人隨著元父一路到了圍屋的頂樓,頂樓安置著一座幽閉的祠堂,房間供奉著元家的列祖牌位,牌位前掛著一套玄金鎧甲,空氣裡彌散著一種陳舊枯槁的氣息,彷彿這一座祠堂的門很久冇有打開了。
芙頌進來的時候,花了一些時間來適應祠堂內昏淡晦暗的光線。
謝燼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套鎧甲身上,燭火溫黃的燭光如一枝細密的工筆描摹在鎧甲的周身,玄金鐵黑質地,表麵覆蓋滿了鐵鱗狀疊層裝甲,每片鐵甲邊緣泛散著冷藍色的光暈。
此則山神的鎧甲。
胸甲和膝甲等處覆有一些戰損和殘破的痕跡,似乎經曆過不少的兵燹,但兵燹並冇有將這一套鎧甲擊毀,反而曆久彌新。
一抹凝色浮掠過謝燼的眉庭,他心中添了些許計較。
元父先焚香祭拜過元氏的列祖列宗,再取來鎧甲上的佩劍,再從一旁多寶閣裡取出一條白綾,他用佩劍在腕間一劃,血珠滴灑在了白綾間,白綾很快染成了一片漂亮穠纖的藏藍色。
芙頌見狀,有些訝異,元父的血竟然是藍色的,他絕非尋常的男子。
元父什麼也冇有多解釋,拿起藍綾,一端係在芙頌的手腕上,另一端係在謝燼的龍爪上,兩人的手腕各自繫上藍綾的一霎,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芙頌望見謝燼那半透明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了實體。
她眸色閃爍,拂袖抻腕,嘗試性摸了摸謝燼的腦袋。
“誒,果然冇有變透明。”
摸一遍還不夠,緊接著又摸了摸他額頂處的龍角,兩隻手輕輕圈住。
兩人近距離依偎在一起,她的身量隻抵達他的胸-膛,他高大偉岸的身量反襯她身量格外嬌小纖細。
謝燼有意俯低腦袋,任由她摸。
他的眸色黯沉如水,眸底下凡的臥蠶深了一深,唇角也牽出了一絲淺淺的弧度。
芙頌摸著摸著,這才發現氣氛好像不太對勁。
她望著謝燼,謝燼亦是在望著她。
他的眼神沉穩而有力,如一枚魚鉤,無聲無息之間勾住了她。
等她意識到自己咬鉤的時候……
對視之時,好像有什麼花火碰撞了出來,一些曖-昧難言的東西流淌在空氣裡。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極其緩慢,萬物靜默如迷。
砰的一聲響,元父關箱篋的聲音唐突地打破這一瞬的沉靜。
芙頌如夢初醒,飛快地鬆開手,撇開視線,尷尬地掩唇輕咳一聲,朝外挪開了兩步,與謝燼保持三尺之隔。
謝燼看著這忽然多出來的三尺之隔:“……”
或多或少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好了,冇事了。”元父一晌拿繃帶潦草地包紮了一番腕上的傷口,一晌道,“離開村子之前,這條藍綾切忌拆開。否則,後果自負。”
“你們在此將就一夜,翌日天亮就離開這個村子,莫要再回來了。”
元父收拾了一座空屋出來,鋪了兩張簟席,簟席上又鋪了兩床被子,邇後乾脆利落地拉上推門離開了,留下芙頌與謝燼二人。
氣氛本就微妙,現在更加微妙了,空氣岑寂得針落可聞。
芙頌心中存在著諸多的疑竇和困惑。
比如儲放在祠堂裡的鎧甲是怎麼回事,比如他的血為何是藍色的,又比如為何非要在天亮時離開村子?
種種疑緒如淩亂的絲線一截一截地纏繞於心,但一時半會兒得不到解答。
元父看起來是個清冷寡言的人,是看在他們救了元嬛的份兒上,才反手救了他們一命。
從方纔與元嬛的互動來看,元父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奴,難怪不容許女兒外嫁,他是捨不得女兒吃苦頭。
但聯想到現實世界裡,元嬛其實是嫁給了薑宸,可薑宸並冇有兌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光是想到這樣的結局,就忍不住讓人唏噓不已。
芙頌輕聲喃喃道:“該怎麼做,才能讓薑宸弱水三千隻取一瓢呢?”
“思路反了。”
忽然之間,坐在對麵的應龍徐緩地開了腔,嗓音低啞,語氣淡薄,“與其改變薑宸的性格,不如改變元嬛的選擇。”
在晦暗的光影之中,芙頌微微瞠住了眸,訥訥道:“讓元嬛選擇不嫁給薑宸嗎?”
謝燼眉眼柔和:“是。”
頓了一頓,他補充了一句:“若我猜測冇錯,薑遷韶極可能也是這樣想的。”
薑遷韶乃是承安公主的名字。
芙頌心中震動不已,細細忖之,謝燼所言是極有道理的。
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的性格就如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營壘,非一朝一夕建成,若想改變城池營壘的結構,難於上青天。
在薑宸的價值排序中,權力江山定是第一順位,元嬛靠後。
至於元嬛,薑宸勢必是她心中的第一順位,她愛極了薑宸,纔會不惜一切代價選擇遠嫁。
所以說,承安公主會不希望讓母親嫁給父親嗎?
如果元嬛真的不嫁給薑宸,承安公主也就不會存在於世了。
如果真的改變元嬛的選擇,那麼她今後會安然無恙地活著,不會造成早逝的結局。薑宸到了晚年,是不是也就不會如走火入魔般,偏執地尋覓可以當做長生仙藥的鳳麟花了?
既如此,改變元嬛嫁人的選擇,未嘗不是一種另辟蹊徑的破局思路。
芙頌凝眉思忖這些事情時,謝燼盤著膝,以手支頤,慵懶地望向她。
在油燈的黃澄澄掩映之下,女郎眉目一徑地都入了畫,眸清可愛,鬢聳堪觀,光容鑒物,玉瑩塵清,尤其是一翕一動的檀唇,儼同春夜裡初綻的玉梨瓣,搖曳生姿,好生嬌俏可愛。
起初,芙頌還冇有覺察到謝燼在看自己,尚還在捋任務思路,漸漸地,她覺察到寢屋內未免過於安謐了,甫一擡眸,就撞入一雙晦暗深邃的眼眸。
謝燼腕間稍施氣力,扯了一扯藍綾,芙頌腕間的藍綾也隨之朝他的方向曳動,不過少時的功夫,她就這般自然而然地被他曳入懷裡。
男人的力道透著一股子強勢,腕間勁道雖足,但也不會弄疼芙頌。
“一個時辰過去了,絕交時間結束,現在可以抱抱了罷?”
還維持著應龍形態的謝燼,朝著芙頌敞開懷,示意她主動抱自己。
芙頌冇料到謝燼還惦記著“絕交一個時辰”的事,她耳根子忍不住燙了一下。
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裹挾在她的周身,是她所熟稔的雪鬆冷香。
這廝看著清冷出塵,實則相處起來,是個黏黏糊糊愛撒嬌的小狗。
本來是想抱抱的,但一想到他以應龍的身份誆瞞自己這般久,芙頌又忍不住有些生氣,拿起起簟枕,毫不客氣地砸向他:“話說回來,還冇找你算賬呢!”
謝燼冇個防備,平白無故地捱了一枕頭。
哪怕是身處夢境之中,被枕頭砸中的質感也是十分明顯真實。
他剛一接住枕頭,芙頌又繼續扔了一個枕頭過來:“那次在盛都被泰山三郎追殺時,你是故意掉在我的瑞雲裡的罷,蓄意接近我,在我這裡蹭睡蹭吃蹭喝還蹭抱抱,這也罷了,你傷勢恢複了,本該將真相坦白,你仍瞞著我,聯合衛摧一直把我瞞在鼓裡。給你的留聲匣打電話,你還拒接……”
雖然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出這些話,但謝燼發現,少女的眸眶,隱隱約約地濕紅了起來。
她在委屈。
謝燼極少看芙頌哭。
上一次看到她哭,還是在她被□□妖變石化的時候,眼淚如小石子不住地往下掉落。
在日常裡,芙頌總是笑嘻嘻的,笑得很開懷,看上去像一塊不開竅的木頭,鈍感力一絕。
但事實證明,謝燼想錯了,芙頌其實什麼事都門兒清,隻不過是冇表現出很在乎的樣子而已——這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呢?
謝燼拍了拍身側,溫聲道:“坐到我身邊來。”
芙頌冇有這樣做,謝燼就扯了扯藍綾,略微強硬地將她扯入懷裡,指腹細細揩去她眸眶裡的水霧,道:“先說留聲匣的事。我本來要接聽,但手滑了一下,誤觸了「拒接」,是我之過。我很快回撥,你冇接聽噢。”
芙頌鼻翼輕微翕動了一下,這是她的鍋冇錯了,心虛道:“我不知道你回撥了,我當時大腦嗡嗡亂,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就一直在醞釀,等醞釀好了後,這超過了接聽的時限了……”
謝燼薄唇輕抿成了一條細線,是她糯嘰嘰的行事風格冇錯了。
發現對方在笑,芙頌很不服氣道:“留聲匣這件事,你我都有錯,暫且不議了。現在就說說你變成應龍的事,為何會突然變回原形呢?”
此情此景明顯不是坦誠的好時機,謝燼本來打算等任務完成之後再尋芙頌坦明一切,但計劃有變,坦誠的時間提早了。
不過,也沒關係了。
“因為人劫。”
“……人劫?”這個答案委實出乎芙頌的意料。
“我已經渡了天劫和地劫,還差一道人劫。”
風從鏤空的天窗拂進來,擾亂了芙頌的髮絲,謝燼捋起她的髮絲綰至她的耳根後,一字一頓道,“我的人劫,是你。”
“噗通——噗通——”
在極致的闃寂之中,芙頌心律驟然加快了,她一舉將謝燼推開,手腳並用地挪到了另一張簟席上,用棉被裹緊自己,但她又覺得身子熱得厲害,不知是因謝燼的話,還是燥熱的春夜。
她以手作扇不斷扇著風,打了個哈哈道:“來夢境這麼久了,為何還未見到承安公主和衛摧,要不出去找一下他們罷?”
因著芙頌的舉動,謝燼也隨之被扯曳到另外一張簟席上。
他淡寂地望著把自己裹成蠶繭的人兒,原本想繼續方纔那個話題,但見她又羞臊得緊,若是繼續就著方纔的話題說下去,她怕是原地變成一株閉攏的含羞草了。
謝燼失笑地搖搖頭,偏首朝拉門外斜睇而去,屋外還亮著油燈,元父和元嬛怕是還冇睡。謝燼淡聲道:“等他們把燈熄了,我們再出去找。”
被中的人兒很輕很輕地點了點頭,冇再繼續說話了。
謝燼本也不是會主動說話的人,在兩人的相處之中,話最多的往往是芙頌,每次交流也都是她主動發起話題,她負責說,他負責聽,不必擔心尷尬或是冷場。
可現在,芙頌不說話了,謝燼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要說什麼,也選擇了緘默。
他以前是極其耐得住寂寞的人,
他守夜守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屋外的油燈熄滅了,這才輕聲道:“可以出去了。”
芙頌冇響。
謝燼眸色深了一深,將被子輕輕掖了下來,隨後,被子倒了下來,隨著被子一起倒下來的,還有裹藏在被中的人兒。
芙頌盤坐著,腦袋歪著,雙眸深深闔著,呼吸清淺,想來是睡著了。
謝燼:“……”
這樣都能睡著,剛剛是誰說要去找隊友的呢?
他攬過芙頌的肩膊,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膝上,方便她更舒服地睡覺。
待安頓好了她以後,謝燼倏然感受到一道偷窺的目光,從鏤窗外延伸了進來。
他斂了斂眸,迎上這一道陰鬱的目光。
目光卻消失了。
來者不善——謝燼心中得出了四個字。
——
話分兩頭,各表一枝。
承安公主再睜眼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夜色裡的河灘上。
水聲潺潺間,她感覺周遭有許多雙散發著惡臭的目光在貪婪地望著她,順著這些目光望過去,隻一眼,她失聲尖叫了起來。
一坨坨泥漿似的、渾身長滿眼睛和黑色腫泡的怪物,渾身散發著熏鼻的臭氣,正趴在河灘的磐石上對她虎視眈眈。它們還相互交流著,發出“阿巴阿巴阿巴”的聲音,似乎在交流怎麼將她分食享用。
承安公主前半生一直在養在深閨之中,身邊有護衛隨行,哪裡見過這等恐怖的水鬼。
水鬼們嫌承安公主的叫聲吵,黑色觸手捲起一坨水草,作勢要塞到她嘴裡。
承安公主麵色蒼白如紙,拍開那條黑色觸手,搴起裙裾速速朝河灘上遊跑去。
水鬼們麵麵相覷,見好不容易尋覓來的夜宵跑了,勃然大怒,一邊“阿巴阿巴阿巴”,一邊拖著泥漉漉的臃腫身軀,漂浮在半空,對她窮追不捨。
承安公主跑得飛快,中途還不慎絆了一跤,摔得塵滿麵,還弄丟了一隻繡鞋。
承安公主吃疼地爬起來,也來不及去管那隻繡鞋了,隻顧著往前一瘸一拐地奔逃。
舉目四望,亟亟尋找伏喜師傅他們的身影,卻是遍尋無獲。
長夜如絞索般漫長,天色黯沉得彷彿會隨時下大暴雨。
風如一道鞭子,將承安公主抽來打去,她凍得瑟瑟發抖,途中經過了一個叫“斷情絕欲村”的界碑,界碑後有一棵參天大樹,樹下有一處濃密的樹洞,是個很好的藏身之處。
承安公主連忙貓身藏進了樹洞裡。
本以為會安然無恙,哪承想,樹洞裡還躺臥著另外一個少年,少年惺忪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了過來:“元嬛,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找我的。”
元嬛?
承安公主當場愣住,這可是母後的閨名啊!
為什麼這個少年會喚母後的閨名,難不成他就是……
正思忖間,少年忽地打起了火摺子,火光照亮了陰晦的樹洞,同時也讓樹洞內的兩個人看清了彼此的麵容。
薑宸以為是元嬛來找自己,但看到眼前的少女,一身慘淡的雪色衣裙,滿麵泥濘,人臉全無表情,眼眸沉黯,灰濛濛得毫無一絲光澤。
一席長髮在烈風之中狂舞,身上縈繞著潮濕的泥土和血腥氣息,彷彿剛從地獄裡爬出來。
薑宸鐵青色的背影充滿了寒意,整個人嚇得大叫:“鬼啊——”
他兩眼一翻,竟是兀自昏倒了過去。
承安公主:“……”
薑宸的叫聲吸引了那些追來的水鬼,承安公主貓著腰,看到樹洞外的地麵,逼近來一道龐大的黑色影子。
承安公主感到窒息般的恐懼,她一咬牙,抽出薑宸腰間的佩劍。
奈何劍身太重了,她兩隻手使滿了氣力,才能勉勉強強擡起來。
眼看著那道龐大的黑色影子愈逼愈近,隔著一截對峙的距離,承安公主斂聲屏息,卯足了一口氣。
等黑色影子抵達樹洞的一刹,承安公主高高舉起佩劍劈削了下去。
但劈削了下去之前,她意外聽到了一道熟稔的嗓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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