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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片桃花不凋零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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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死前才知夫君蕭澈是女兒身。

她當年娶我,隻是因為她喜歡裴涵。

女扮男裝的蕭澈無法和裴涵在一起。

吃醋故意設計娶了和裴涵有娃娃親的我。

將我困於後宅深院,硬生生蹉跎了十年韶華,不得善終。

好在,我重生在嫁給蕭澈的那一天。

1

眼前是一片喜慶紅,耳邊是熱鬨的嗩呐聲。

直至此刻,我才確信自己終於重生了。

劇烈的心跳迫使我不由絞緊手帕。

欲挑起蓋頭,不顧一切衝著人群憤怒揭穿蕭澈女扮男裝的真相。

所幸,我忍住了。

如果真相曝光,蕭澈並不會因此受到多大的懲罰。

相反於我而言名聲有汙。

這世道,總歸對女子過於苛刻。

是以必須徐徐圖之。

何況對不起我的人不止她一人。

要讓他們全都血債血償。

整個娶親過程與上一世無異。

待到洞房花燭夜,蕭澈帶著一大群狐朋狗友來鬨洞房。

如同前世,她不顧媒人勸阻,扔掉喜稱,故意用腳尖去挑紅蓋頭。

我早有預料。

閃身一躲。

率先扯下紅蓋頭往蕭澈臉上一砸。

鬨洞房的人鬨堂大笑。

「蕭澈,你這新娘子脾氣還挺烈。」

被下了麵子的蕭澈怔了一瞬,怒了。

「沈玥昭,我八抬大轎娶你這小門小戶的商戶女,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信不信我立馬休了你。」

我冷笑。

「好啊,那你趕緊寫,誰不寫休書誰就是狗。」

「你!」

蕭澈被我的話一噎,氣得指著我半天。

她本想借著眾人的麵好好羞辱我一番。

卻想不到我一改以往忍聲吞氣、伏低做小姿態。

見形勢不對,那些狐朋狗友勸蕭澈不要太過分。

「蕭兄,彆鬨太過了,新娘子可是你捱了你爹十五棍非要娶回來,胡鬨歸胡鬨,從今往後小兩口好好過日子纔是。」

媒人也托著兩杯合巹酒打圓場。

蕭澈一腳踹翻酒杯怒罵:

「統統給老子閉嘴!沈玥昭,我告訴你,我根本不喜歡你,彆癡心妄想我會對你好,你給我等著,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

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我反而笑得很開心。

隨即吩咐陪嫁丫鬟綠柳:

「從今日起,狗不得入內,特彆是姓蕭的。」

蕭澈氣到麵孔扭曲。

突然像是想起什麼。

她故作上下打量我一番,陰惻惻說了一句:

「怪不得裴涵不肯承認與你有娃娃親,誰會喜歡你這種悍婦,更不會娶你。」

本以為我會羞愧難當。

可聽到熟悉的名字,也僅是心被紮了一下,再也掀不起波瀾。

我平靜回她:

「難不成裴涵會喜歡你這種男人?」

後麵「男人」這兩個字咬得很重。

蕭澈果真被刺激到了。

最終,她怒而砸爛屋內一切,摔門離去。

2

媒人和幾個丫鬟嚇得瑟瑟發抖。

我疲憊擺擺手,讓她們先行退下。

孤身行至院中,圓月高懸。

唯有一棵桃花樹相伴。

忽有一人踏夜而來。

「沈姑娘,我代蕭澈向你賠罪,她年紀尚淺,不懂分寸,我回頭勸勸她。」

裴涵拱手對我行禮。

我嘴角揚起一抹嘲諷。

不再像前世那般一味隱忍,冷聲質問:

「裴公子,敢問你以什麼身份代表蕭澈,摯友?兄弟?亦或是彆的。但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你替她出麵。」

裴涵被我咄咄逼人問到一時語塞。

他怎會想到,昔日端莊溫婉的沈玥昭此刻站在慘白月色下,像是索命的女鬼。

裴涵麵色閃過一絲慚愧。

事到如今,一切緣由皆因他起。

蕭澈本是蕭將軍老來得子。

之所以女扮男裝,是因為蕭將軍原配早逝,妾室為了上位扶正。

一時鬼迷心竅買通了產婆,謊稱生了兒子。

蕭澈從小被當成男孩培養。

又得蕭將軍過分溺愛。

竟長成無法無天的小霸王。

等到年紀漸長,蕭澈被送去書院讀書,遇上了裴涵。

一開始,兩人宛如歡喜冤家不對付。

某次意外,裴涵識破了蕭澈的真實身份。

一來二去,兩人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相處數月,曖昧漸濃。

可誰都揣著糊塗不願戳破。

直至我爹垂涎裴府榮華富貴。

原本我和裴涵有過娃娃親,以玉佩為信物。

我爹厚著臉皮帶我拜訪裴府。

得知此事的蕭澈醋意爆發。

故意冷著裴涵。

而裴涵頗為頭疼。

「蕭澈,你有沒有想過,終有一天,我是要娶妻生子的。」

此番話本意是想逼蕭澈為了他恢複女兒身。

蕭澈品出另一層意思。

她以為裴涵喜歡我,會娶我。

因我時常受到繼母苛待,裴涵多次出手相助。

正好蕭澈不想被逼著娶其他貴女。

而我性子軟好拿捏,也不受親爹善待。

蕭澈在某次花朝節上設局讓我落水。

她再跳水親自救人。

如此一來,哪怕蕭家不上門提親。

我爹也會舔著老臉攀上這門親事。

裴涵從頭到尾清楚蕭澈的意圖。

他從不出麵阻止,也不告知我真相。

頂多和蕭澈吵了幾次架。

眼睜睜看著我嫁入蕭府。

勞心勞力侍奉公公,操持家業。

數十年如一日,兢兢業業扮演好蕭府兒媳。

直到我落得淒慘下場。

裴涵不免傷感落下幾滴淚。

偽善至極。

3

我忽而換上一副哀愁麵容。

「我自幼沒了母親,我爹整日忙於生意,不曾體驗過膝下承歡。如今嫁入蕭家,本以為能夫妻恩愛,相敬如賓,想不到今日一事才知所托非人。裴公子,雖說我與你有娃娃親,也知你無心於我,可我敬你如兄長,你明明清楚蕭澈品行,為何婚嫁前不如實告知。如若方纔我不反抗,日後叫人傳出去,他人定當我好欺負,我還有什麼臉麵活在世上。」

裴涵臉上愧疚加深幾分。

他輕歎。

「沈姑娘,是裴某不對。我裴涵在此承諾,日後必護住姑娘,助你早日和離,不叫任何人欺負你。」

有了裴涵的承諾,初步目的已達成。

我隨意打發他走了。

院落不遠處隱隱傳來裴涵訓斥蕭澈,蕭老將軍的暴怒聲。

心中自是暢快。

我隨意折下一朵桃花,用力碾碎。

花汁猩紅猙獰,蜿蜒手心。

方纔媒人說這棵桃花樹多年不開花結葉。

唯有我嫁進來的今日,突然開了幾朵小桃花。

是難得的好兆頭。

是啊,是我向他們索命的好兆頭。

前世,嫁給蕭澈的第十年,她已成為人人稱頌的鎮西大將軍。

我無意間從她和裴涵、蕭老將軍的對話間得知她女扮男裝的事實。

原來蕭老將軍也被蒙在鼓裡多年。

而我是最後一人知道。

被發現後,我來不及憤怒。

蕭老將軍當即一劍斬殺了我。

鮮血儘數灑在那棵桃花樹上。

第二年,沉寂多年的桃花樹開得旺盛。

桃花壓滿枝頭,粉豔似血。

我的魂魄困在桃花樹。

被迫看著蕭澈一步步高昇。

最終衝破枷鎖,對外公佈女子身份。

與裴涵喜結良緣。

在她嫁與裴涵那天,桃花樹一夜枯死。

而我的怨氣達到了頂峰。

蒼天有眼,我得以新生。

4

蕭澈此舉又捱了蕭老將軍二十棍。

當夜便任性離府下了杭州遊玩散心。

第二天早上,我一人平靜地向蕭老將軍敬茶。

不見蕭澈,蕭老將軍氣急拍爛了一張桌子。

見我恭恭敬敬沒有怨言,他不由愧疚。

「好孩子,委屈你了。」

蕭老將軍是泥腿子出身,摸爬打滾幾十年纔有瞭如今地位,從不自視甚高。

對平民的我自然也不輕視。

他喚管家取來庫房鑰匙和田契等。

意欲讓我執掌中饋。

前世在蕭澈的冷眼注視下,我委婉推辭了。

從小接受禮儀綱常的我下意識以夫為主。

才導致後來的我孤立無援。

做鬼十年,早已看透人性卑劣和醜陋。

重生後的我性情大變。

深知任何人都靠不住。

唯有牢牢把控在手心的,纔是上上策。

我大大方方接過。

「多謝公公,兒媳會儘力打理好家中一切。」

蕭老將軍征戰沙場多年,皇帝禦賜寶物數不勝數。

有了錢財,後續謀事也方便許多。

出嫁第三天回門,我回到孃家。

早聽聞新婚夜一事的繼母當著我的麵冷嘲熱諷。

父親見我不受寵,無法為他謀取利益。

當即拉下臉,懶得寒暄,隨意打發了我。

我不甚在意。

敷衍幾句後,去尋了一處偏僻院子。

推門而入,見到一抹瘦小的身影,正伏在案桌上練字。

我走去,將食盒放到沈嶽明麵前。

「給你帶了最喜歡的荔枝肉和櫻桃雪花羹,快嘗嘗。」

沈嶽明瞥了一眼,又很快低下頭,斂去眼中的渴望。

「我現在不喜歡了,你拿走。」

我坐在他麵前,抽走他手中的字帖。

「都說君子內不欺己,外不欺人。我知你是心疼我,不想讓我把嫁妝花在你身上。」

被戳穿後,沈嶽明耳朵漸紅。

但仍緊繃著小臉。

「既然你知道了,那快點走吧,彆在我身上浪費錢了。」

在繼母進門前,我爹納了妾。

妾室生下沈嶽明後便撒手人寰。

隨後繼母入門,視沈嶽明為眼中釘。

有我護著他,日子倒也湊合。

後來沈嶽明聽聞我新婚夜一事,不想拖累我。

才冷著臉趕我走。

5

前世,我不清楚沈嶽明外冷內熱性子。

誤以為他真的厭惡我。

與他斷了來往。

後來我被害死。

蕭家對外宣稱我因染急病而亡。

我爹不但得了一大筆撫卹金,還得了個小官。

高興到連稱是我沒福氣。

全家喜氣洋洋。

唯有沈嶽明比往常沉默許多。

他趁人不備,半夜挖開我的棺槨。

調查出真正死因。

又默默潛伏在蕭澈身邊多年。

在蒐集完大量證據後,他準備一舉揭發。

不料被蕭澈提前察覺,搶先下手為強。

沈嶽明被人悄無聲息殺了。

屍體埋在桃花樹下。

我才知,這位沉默寡言的庶弟對我的念想。

這一世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笑吟吟將櫻桃雪花羹塞到他手中。

「我不僅要在你身上浪費錢,還要浪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我要送你去學堂念書,請師父教你習武。」

說罷,喚來家丁呈上一杆紅纓槍。

沈嶽明直勾勾盯著,忍不住上手去摸。

上陣殺敵,為國效力是他一直以來的抱負。

遺憾前世繼母苛待。

導致整個人瘦弱,病懨懨。

光是活著已夠艱難。

沈嶽明隻摸了兩下,便垂眸拒絕。

「你退掉吧,我不喜歡。」

我強硬掰過他的肩膀,對上他躲閃眼神。

「如果你是擔心錢的話,那我告訴你,我如今掌管蕭府的庫房,手裡隨便漏點夠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沈嶽明有些動搖。

「我聽說那人對你不好。」

「所以你得好好吃飯,這樣纔有力氣幫我,嶽明,我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對上我希冀的目光,他用力點頭。

交待完一些事後,剛走出府,撞見裴涵。

6

我有些意外。

前世的他此刻應和蕭澈在一起在杭州。

今生有我特地攪亂這趟渾水。

兩人自然沒了感情升溫的機會。

「沈姑娘,你沒事吧?」

裴涵擔心我在孃家受到刁難,不由擔心一問。

丫鬟綠柳適時跳出來提醒。

「裴公子,我家小姐已成親,她已是蕭夫人。」

裴涵啞然。

眼裡的自責更添幾分。

此時他也頗為頭疼。

婚姻可謂是女子終生大事。

蕭澈因為醋意隨意毀了他人。

裴涵與她爭吵過。

勸她早日認清形勢與我和離。

向來行事莽撞的蕭澈聽不進任何一句忠言。

兩人吵得不歡而散。

已然有了離心趨勢。

裴涵的心漸漸開始倒向我。

我敷衍向他行禮,擦肩而過。

「我能有今日境遇,裴公子心裡有數。」

裴涵張了張嘴,吐不出半個字。

遠遠地跟在我身後,默默護送我回蕭府。

綠柳忍不住三步一回首。

「小姐,裴公子是不是喜歡你?」

她不清楚其中緣由。

推測一番,隻能想到此緣由。

我勾了勾唇,不作回應。

能喜歡最好。

單純的愧意很快會消散。

唯有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足以後續謀事。

綠柳臉上帶著八卦的興奮。

「小姐,我支援你,那個蕭澈一看都不是好人,你放心我會保密的。」

我無奈搖搖頭。

上一世沈嶽明能蒐集到證據,其中少不了在蕭府忍辱負重的綠柳助力。

沈嶽明死後,綠柳也難逃一死。

有此忠心的丫鬟也是我的幸運。

7

時隔一個月,蕭澈花光手上的錢,灰溜溜回府。

回來時,正見我在書房查閱賬本,撥弄算盤。

她氣衝衝搶走賬簿。

「管家張伯呢?難道是兩腳一蹬昇天了不成?什麼阿貓阿狗都來覬覦我蕭家的財產。」

張伯急忙趕來。

「少爺,是老爺讓少夫人管家的。」

蕭澈不信,惡狠狠將賬本甩到張伯身上。

「那你要你有何用,回頭她聯合外人掏空府上錢財,你們全都給爺喝西北風去吧。」

蕭澈又吵又鬨,惹來蕭老將軍。

他一進門,不由分說抽了蕭澈一巴掌。

蕭澈更不服氣了。

「爹,我看你是老糊塗了,怎讓一個外人管家。」

蕭老將軍又抽了她一巴掌。

「我看糊塗的人是你,玥昭是你當初硬要娶回來,如今娶了說不喜歡,不安分過日子。自從玥昭掌家,府上安排得穩穩當當,不出一絲差錯,哪輪得上你胡攪蠻纏。」

眼見時機到了,我以恭順姿態勸說蕭老將軍。

「是兒媳做得不夠好,莫要公公和夫君再因為我爭吵費心。」

蕭澈呸了一聲。

「沈玥昭你裝什麼裝,裴涵可不在這,更不會吃你假惺惺作態那套。」

蕭老將軍氣到破口大罵:

「逆子,玥昭是我們蕭家的人,跟裴家那小兒清清白白,我都看在眼裡。倒是你平白汙衊人,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現場混亂不堪。

我嘴上勸著不要打了。

實際上躲得遠遠。

方便蕭老將軍施展手腳去抽蕭澈。

不過蕭老將軍骨子裡始終站在親骨肉這邊。

打了幾下後,被張伯等人勸住了。

氣消後,蕭老將軍甩出一張請帖。

「過兩日長公主設了賞花宴,你和玥昭一起去,到了那邊,你給我安分點彆生事。」

蕭老將軍信奉家和萬事興。

想方設法將我和蕭澈硬湊一起好好過日子。

我恭恭敬敬稱是。

蕭澈聽後,眼裡多了幾分玩味σσψ和計算。

8

賞花宴那日,蕭澈先行撇下我去了公主府。

我坐上馬車慢悠悠到達。

入席後,周圍人看向我的眼神各異。

綠柳沒見過大場麵,不免忐忑。

「小姐,他們為何這般看著你?」

我淡定自若。

不必猜,其中肯定有蕭澈的手筆。

被冷落了一上午,蕭澈幸災樂禍來挑釁我。

「如何?」

我福了福身子。

「公主府上玉盤珍羞如流水,百花爭鬥奇豔,著實是不錯的體驗。」

見我臉上未有難堪之意。

蕭澈冷哼一聲。

「假模假樣,今日爹和裴涵都不在,看誰還能護住你。」

我挑了挑眉,不說話。

蕭澈最厭惡我這副恭順溫良的虛偽模樣。

平白惹得裴涵憐憫相助。

所以她要做的是百般逼我露出原形,當眾出醜丟儘臉麵。

長公主率領眾人賞花時,特地喚我到跟前。

待見過我後,她目露鄙夷。

「原以為是位美人,不過能入蕭家,看來是有幾分好本事。」

明麵上是讚賞。

實際罵我是狐媚子,為了上位不擇手段。

眾人聞言紛紛掩麵偷笑。

長公主衝蕭澈丟擲得意的眼神。

他們早年是摯友。

整蠱我一事長公主自然義不容辭。

我裝傻稱愣聽不出話外之音。

「多謝公主誇讚。」

一路上,長公主借賞花名頭對我各種考問發難。

我出身低微,自然不識名花。

多半答不上來。

蕭澈優哉遊哉搖著扇子。

從不幫腔圓場,樂意看我鬨出笑料。

9

待移步牡丹園,絢麗的牡丹叢引起眾人讚歎。

忽然膝蓋傳來一陣劇痛。

我驚呼摔倒,順勢壓倒一大片牡丹。

長公主怒喝:

「大膽,這牡丹可是皇帝禦賜!」

我假裝惶恐跪下。

「公主息怒。」

蕭澈不慌不忙跪下賠罪。

「公主息怒,是臣管教不嚴。」

我姿態放得很低。

長公主慢悠悠說:

「皇帝心宅仁厚,我作為公主應當效仿,既然蕭沈氏宴會上失儀,那本宮便罰你在這跪上半個時辰吧。」

蕭澈拱手回道:

「公主,萬萬不可,蕭沈氏舉止粗鄙,衝撞了公主,擾了大家興致,應當重罰,以免不長記性。」

眾人紛紛附和。

「請公主重罰。」

我內心發笑。

本以為蕭澈會用什麼法子對付我。

原來還是上輩子同樣的手段,低俗且無趣。

長公主忤逆不了眾人意願。

勉為其難罰我跪上六個時辰。

「蕭澈,你這夫人不太懂規矩,你可得好好教教什麼是規矩。」

蕭澈笑著遵命。

轉頭訓斥我品行不端,上不了台麵。

「不入流的商戶之女,你以為這是什麼場合,哪輪得到你在這撒潑不守規矩。」

聽著這番與前世無異的言論,我差點笑出聲。

蕭澈自詡與內宅女子不一樣。

認為尋常女子隻會為了男人爭風吃醋,搬弄是非,造謠生事。

在我看來,蕭澈今日所作所為與她眼中所謂的女子無異。

借小事對我當麵發難羞辱。

蕭澈借男子身份行走於世。

且不論有沒有想過為女子謀利益。

更不懂體諒女子的艱難。

上一世,賞花宴後我整日閉門不出,以淚洗麵。

鬱鬱攻心下,接連大病數月。

從此湯藥不斷,落下病根。

這次,該輪到蕭澈嘗嘗這份難言之苦。

10

我不卑不亢回話:

「夫君為何三番五次瞧不起商人,你可知小到日常茶葉,大到絲綢鐵礦,國民生計都離不開商人其中運作。」

蕭澈用嘲諷的眼神看穿我的天真。

「那便如何,商人重利輕義,狡詐多端,動搖國家社稷,自古便低人一等。你也不想想為何自古對商人苛以重稅,即便是扒了你們一層皮,要你們傾家蕩產也不成問題。」

一番大肆貶低商人的言論惹得長公主一行人笑。

蕭澈得意洋洋道:

「我勾勾手指,你爹便乖乖奉上銀兩,我看不起又如何,你能拿我怎樣。」

我默默閉嘴,擺出唯唯諾諾的姿態。

任由蕭澈嘲諷。

日暮西山,宴會散去。

長公主才「大發慈悲」免去剩下的責罰。

我磕頭謝過。

在綠柳的攙扶下一瘸一拐上了馬車。

一路無言回到府上。

進了房,綠柳眼淚婆娑。

「小姐,他們太過分了,我這就為你去找大夫。」

我用帕子替她擦拭淚水。

「不急,先替我拿來紙墨筆。」

綠柳不明白我意欲何為。

乖乖照做。

寫完慢慢兩頁紙後,我將紙和一些銀兩交給綠柳。

並叮囑幾句。

綠柳聽後懵懵懂懂,鄭重點頭。

「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完成好你交待的任務。」

11

自賞花宴後,我稱病臥床。

蕭澈自是揚眉吐氣,高興好一陣子。

裴涵知道後,和她大吵一架。

兩人的隔閡加深。

好幾天,裴涵用各種法子送我藥膏。

我不為所動,通通拒掉。

蕭澈嘚瑟沒多久。

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十日後,蕭老將軍上朝時遭到禦史官彈劾。

原來,前些日子有一富商變賣所有家當。

千裡赴京城狀告湘洲知府,利用官職大肆勒索銀兩上萬,變著花樣私下征稅。

一紙狀書呈在禦案上。

皇帝當即震怒,下令徹查此案。

一時間湘洲知府的同黨人人自危。

偏偏這時,禦史官將蕭澈當日說過的話完完整整複述給皇上聽。

湘洲知府和蕭老將軍曾是同袍。

戰場上有過生死之交。

不幸趕上皇帝對蕭老將軍猜忌。

所有壞事很不巧湊到一塊。

蕭老將軍被皇帝罵得狗血淋頭。

訓斥他為官不為民生,隻想著如何魚肉百姓。

蕭老將軍被罰了半年俸祿,手上職權被剝奪大半。

上一世,沒有我精心設計這一出。

蕭家未被波及。

反而事後一路水漲船高。

蕭老將軍帶著一肚子火氣回府。

自然要好好「關愛」自家大孝子。

蕭澈剛從滿春樓瀟灑回來。

小曲還沒哼兩句,迎麵遭到一頓毒打。

這次,蕭老將軍下了死手。

蕭澈此前喝了不少酒。

腳步虛浮,自然沒多大力氣應對。

張伯和一眾下人好不容易攔住。

蕭澈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還斷了一條腿。

當真是大快人心。

12

我頗為遺憾。

早年蕭老將軍力拔千鈞,百步穿楊。

為何不能失手打死蕭澈。

裴涵聽說此事後,驚得連鞋子都跑掉一隻。

急急趕來蕭府。

蕭澈倒是命硬。

被打後意識清醒得很。

她死死護住衣領,罵走了好幾個大夫。

直到裴涵趕來。

她不由紅了眼眶,嘴硬道:

「你來乾什麼,用不著你管我死活。」

裴涵無奈歎氣。

「你覺得你死了,我是會高興還是難過。」

蕭澈撅著嘴伸出手。

「我皮糙肉厚死不了,我胳膊疼,你快幫我上藥。」

兩人和好如初。

裴涵從小習武,對跌打損傷尤為熟悉。

熟練地替她揉散淤青。

蕭澈一改往日大大咧咧性子。

倏地有些臉紅扭捏。

裴涵有時盯著蕭澈白皙的麵板出神。

如此曖昧的微妙氛圍被我毫不留情戳破。

「夫君,該喝藥了。」

我端來熬好的藥闖進。

頃刻間,蕭澈眼裡迸發出濃烈的殺意。

「沈玥昭,你這個毒婦,老子要殺了你。」

她搶過藥膏凶狠砸向我。

手中的藥碗碎了一地,藥汁燙到雙手。

我垂眸無措收起手。

蕭澈見狀,還想衝過來打我。

「賤人,裝出這副可憐模樣又想勾引誰。」

被裴涵一把死死按住肩膀。

「蕭澈!」

我適時露出害怕神情。

「夠了,蕭澈,你還要鬨到什麼時候,是嫌教訓不夠嗎?」

裴涵怒吼。

蕭澈難過瞪大眼。

「你居然為了她吼我。」

裴涵很是惱火,當即拂袖離去。

「你當真是不覺得自己有錯,更不知道反省自己。」

初遇蕭澈,他被對方豪爽、不拘小節的真性情吸引。

長久相處下來,裴涵很失望。

蕭澈為人處世肆意妄為,絲毫不顧他人死活。

相比之下,倒顯得我懂事體貼。

13

即將走出蕭府,裴涵放心不下蕭澈。

又折返回去。

不知不覺走到廚房。

碰巧撞見我拿著藥方吩咐下人重新煎藥。

目光移至我手上灼傷的水泡。

他不忍,拿出藥膏遞給我。

「這是治燙傷的藥,每日塗抹日後不會留疤。」

我接過,柔聲向他道謝。

裴涵不走,盯著我手中的藥方欲言又止。

我瞬間明白。

他怕我在藥裡下毒。

主動遞給他看。

「裴公子請放心,我請了京城醫術最好的大夫,熬藥也不經過我的手。」

說著,我主動舀了半碗藥汁喝了下去。

裴涵沒反應過來。

眼睜睜看著我喝得乾乾淨淨。

「沈姑娘,裴某並非那個意思。」

我似是沒聽見,讓綠柳叫來大夫。

讓大夫當麵解釋每一道藥材的功效。

每道藥都是花重金買的上等藥材。

一番操作下來,裴涵倒顯得臉上掛不住。

「其實,你倒不必如此上心,蕭澈對你不好。」

「裴公子,你是蕭澈的朋友,擔心也正常。」

我笑了笑,繼續解釋:

「也許你覺得我上趕著倒貼蕭澈的行為很反常。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孤苦無依,幸得公公厚待,日子倒比之前舒坦不少。於情於理,我總得看在他的麵子上,做個合格的兒媳婦。如果我能自立不依靠任何人,又何苦看彆人臉色過活。」

裴涵拱手抱歉。

「對不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眨了眨眼,故意靠近悄聲說:

「我一直等著裴公子兌現助我和離的諾言。」

「你們在乾什麼!」

蕭澈目眥儘裂瞪著我們。

我無辜往裴涵身後一躲。

裴涵再也忍不住,怒斥她。

「蕭澈,你要無理取鬨到什麼時候。」

被罵後,蕭澈難受地捂住心口。

「裴涵,我疼。」

裴涵偏偏不吃這套。

「身為男子,裝什麼柔弱。」

先前蕭澈瞧不起女子。

認為她們腦袋隻想著示弱惹得男人關注。

現反噬到自己身上,可謂現世報。

他喊下人強行帶蕭澈回房休息。

此後一連多日不曾探望。

對她已然生厭。

蕭澈生受打擊,日日砸物發泄脾氣。

不複往日翩翩逍遙公子形象。

鬨得伺候的下人避之不及。

我無比痛快。

終於讓她嘗到孤立無援的滋味。

14

蕭澈養好傷已是三個月後。

這天用膳,我向蕭老將軍表明要去靈福寺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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