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片桃花不凋零 003
「兒媳為生母供奉了往生牌,自從進門後未能有機會侍奉婆母,想著正好趁此機會一塊抄寫佛經,為她們祈福。」
蕭老將軍很讚許。
轉頭看到蕭澈漠不關己的態度。
一通惱火抽了一巴掌。
「看看你像什麼樣,自己的生母一點都不放心上,這兩日你跟著玥昭一塊去。」
蕭澈對生母如此,是因為她痛恨生母為了利益隱瞞了她的真實性彆。
雖說蕭澈借著男子身份,能享受到絕大多數女子未曾擁有的資源和權力。
在內心深處,她既痛恨又迷戀女扮男裝的行徑。
另一邊,蕭老將軍認為既然蕭澈娶了我,就該安心過日子。
總想著找機會改善我和蕭澈關係。
蕭澈掃了我一眼,笑著稱是。
看來她已想到利用這次機會如何對付我。
在靈福寺上香後,餘光中看到上一世兩道熟悉的身影。
呼吸一窒,香灰燙到手。
與前世情形如出一轍。
蕭澈厭煩自家親爹把她往我身上湊。
索性想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找來兩名男人玷汙我。
事後大肆宣揚一番。
原以為受辱後我會主動自儘。
斷了蕭澈的煩惱。
沒想到我掙紮許久,選擇活下去。
此事後來也成為紮在蕭澈與裴涵之間的一根刺。
在我死後第五年,裴涵意外知道發生在靈福寺的真相。
兩人因此險些決裂。
可裴涵到底和蕭澈捆綁了深深的利益,無法斷了。
至此兩人離心。
做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既然蕭澈想毀了我的清白。
倒不如遂了她的願,再送上一份大禮。
15
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書信。
吩咐綠柳將此信儘快送到某人手上。
我裝作無事人。
跪在蒲團上繼續抄寫佛經。
蕭澈在佛像麵前老神在在四處閒逛,東摸摸西敲敲。
惹得僧人不悅。
又礙於她的身份不敢出聲。
不敬佛神,終食惡果。
到了晚膳時辰,蕭澈眼含惡意看著我喝光碗裡的酸梅桂花湯。
不出片刻,蕭澈倒地失去意識。
我將她藏到另一處廂房。
裴涵急忙趕來寺廟。
信上我表明蕭澈極有可能想對我不利。
趕到時發現我正趴在桌上昏迷不醒。
「沈玥昭,快醒醒,蕭澈呢?」
裴涵拚命搖了搖我的肩膀。
我痛苦捂住頭,無意識呻吟。
「頭好疼。」
裴涵鬆了一口氣。
「放心,我這就帶你離開。」
不料腳下一軟,體內騰起一股燥熱。
來之前,他正在酒樓同好友飲下不少酒。
信封被我撒了特殊藥粉。
加上一路策馬疾馳,屋內的焚香催動。
四重藥物作用下,助興的媚藥加速發作。
我意識不清地緊緊抱住裴涵。
他無力推開。
我柔弱地喊了一聲:
「裴涵。」
嗓音像極了蕭澈。
前段日子,裴涵衝動下向蕭澈表明心意。
滿腔心意遭到對方哈哈大笑。
「裴涵,你想要我像個正常女人結婚生子,等下輩子吧。」
裴涵渾身一滯,意識飄遠。
蕭澈為何不能像此刻那麼乖呢?
很快,屋內翻湧情動。
......
第二天清晨,僧人送來早膳。
看見屋內一片狼藉。
我靜靜端坐喝茶。
床上躺著昏睡的蕭澈。
僧人雙手合十,嘴裡唸了句:
「阿彌陀佛,佛門乃清淨之地。」
被吵醒後,蕭澈頭疼地捂住腦袋。
「大清早念什麼經,吵死了。」
又見我穿戴整齊,麵色平靜。
心料沒得逞。
遂氣衝衝離去。
16
一個月後的某一天,我懷孕了。
喜訊傳遍整個蕭府上下。
唯有兩個人不高興。
一是蕭澈。
她氣炸了,提起劍要砍了我。
「沈玥昭,與他人苟合通姦,我看誰還能保得住你。」
劍風沒能碰到我的衣角。
蕭老將軍攔下了。
「我看你真是反了天,連自己的種都不認。」
最開始,蕭老將軍也懷疑過我肚子裡的孩子。
成婚半年,蕭澈始終不待見我。
正好靈福寺的方丈與蕭老將軍關係匪淺。
喚來了那日送膳打掃的僧人。
僧人將那天清晨的情形一一道來。
那僧人話裡間甚至埋怨屋內一股濃烈的酒氣。
答案不言而喻。
我一介婦人,能有什麼壞心思。
蕭老將軍已到了六十耳順,渴望子孫滿堂,享天倫之樂。
所求不過家業興隆,人丁興旺。
蕭澈被自個老子抽得嗷嗷叫,竄出門逃走了。
二是裴涵。
蕭澈哭哭啼啼來找他哭訴。
怎料聽完,裴涵手中的茶盞掉在地上碎了。
連蕭澈說的任何一句話都聽不進。
滿腦子是那晚我承歡時的抽泣模樣。
夜晚,我坐在床邊看書。
窗外忽現一道身影。
綠柳剛送來安胎藥。
見到裴涵,急忙低下頭,裝作看不見。
接過藥,綠柳朝我擠眉弄眼。
我點了點她的腦袋。
綠柳笑嘻嘻地替我們關上門窗,主動把門。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
裴涵眼神複雜看著我。
我笑著說:
「裴公子,你σσψ放心,我不會說出那晚的事,孩子不是你的,他就是蕭府的血脈。」
裴涵抿緊嘴,似有一絲不悅。
聯想到如今我與他的身份,進退不能。
他內心莫名湧起一股煩躁。
自從那晚後,裴涵曾懷疑背後是我的手筆。
不曾想我乾脆對他避而不見。
裴涵始終尋不到機會與我談談。
蕭澈不知孩子生父是他。
很久以前,裴涵認定此生的妻隻會是蕭澈。
所有阻礙他們之間的一切障礙不該存在。
在望向我平坦的小腹,裴涵遏製不住目光一軟。
到了嘴邊的話變成了:
「他流著我裴家的血脈,我定會護你們母子倆周全。」
我婉拒了。
「裴公子請回吧,我保證今後不會糾纏你,更不會以孩子要挾你,無論孩子父親是誰,我都會好好將他撫養成人。」
裴涵沉默許久後離去。
第二日以裴府的名義送了不少安胎補品。
我沒回絕,悉數收下。
17
蕭澈好幾次看向我像是在看死人。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闖下滔天巨禍。
本以為娶了一隻白兔任人搓扁拿捏。
卻是娶了一頭能將人咬掉肉的狼。
憑借蕭澈三腳貓功夫,不留痕跡殺掉一個人並非易事。
為了安危,我身邊時刻跟著一大群丫鬟婆子和護衛。
也許公開自己女扮男裝是最好的選擇。
百般思慮,她放棄了。
她無法應對外界壓力。
蕭澈問過那兩名流氓地痞。
在靈福寺兩日他們沒能尋到機會下手。
所以姦夫另有其人。
蕭澈一連觀察一整月,沒找到可疑物件。
隻能眼巴巴地望著珠寶金釵和補品如流水般落入我的手中。
就連裴涵,也站在我這邊。
「蕭澈,彆鬨了,是你先對不起她,總不能讓沈玥昭守活寡一輩子吧。」
對於我懷孕一事,他含糊其辭表示。
「也許她有苦衷,莫要再逼她。」
四處碰壁下,蕭澈幾近發瘋。
脾氣尤為暴躁。
所有伺候過我的下人,都被她又打又罵。
一籌莫展之際,我一改反常,主動要求回孃家住幾日。
蕭澈嗅出不對勁。
藏匿好行蹤一路跟隨。
見我親昵地替練劍的沈嶽明擦汗。
蕭澈納悶嘀咕著:
「他們是親姐弟,看著也不像。」
不一會兒,院內出現一道身影。
麵容恰好被樹蔭擋住。
溫潤的嗓音隨著風遠遠飄來。
「你身子近來可還好,孩子有沒有鬨你?」
我笑容明媚,摸了摸肚子。
「現在問為時尚早,要等五個月才會有胎動。」
沈嶽明笑著輕捶男人肩膀。
「姐夫,你也太心急了。」
我趕忙出聲喝止。
「嶽明,不許胡說。」
蕭澈聽後,不由眼前一亮。
總算讓她找到姦夫了。
她想好了。
屆時要大鬨一場將我的罪行公之於眾。
要讓全京城的人都笑話我,唾棄我。
要讓眾人,尤其是裴涵見證,把我浸豬籠。
蕭澈興奮地步步靠近。
越走近,姦夫的聲音莫名有些熟悉。
「我想好了,孩子的乳名叫阿煜可好。」
蕭澈瞥到男人腰間的玉佩。
不祥預感湧上心間。
我笑吟吟對著裴涵說:
「你是孩子父親,聽你的。」
刹那間,蕭澈如遭雷擊。
18
蕭澈眸裡盛滿怒火。
下意識拔出劍,用儘十足之力刺向我。
緊要關頭,沈嶽明反應迅速,高喝一聲:
「小心!」
一劍挑掉蕭澈手中的劍。
同時劃傷了她的手臂。
頓時鮮血淋漓。
蕭澈吃痛往後退了兩步。
紅著眼,倔強著臉看著裴涵護著我。
裴涵有些慌。
「阿澈,你怎麼在這?你的手受傷了。」
蕭澈定定望著他的臉,一字一頓道:
「裴涵,你當真厲害得不得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跑了。
裴涵下意識想追隨她。
又突然想到我。
他麵色愧疚。
「玥昭,我......」
我露出安撫性笑。
「我沒事,倒是蕭澈,我怕她回府告狀,將我們的事捅出去怎麼辦,你能不能幫我攔住她。」
我給了他台階下。
裴涵點點頭。
「好。」
裴涵走後,沈嶽明替我憤憤不平。
「姐,你當真讓裴涵去追那不男不女的蕭澈,你也不怕他們最後在一起了。」
我望著裴涵離開的身影,堅定道:
「不會,否則他不會不在乎我的感受了。」
沈嶽明負氣地一拳砸在樹上,惹得枝葉掉落一地。
「要是我能獨當一麵就好了,也不至於讓你平白受了那麼多委屈。」
前些日子,我將真相原原本本告知於他。
沈嶽明聽後,第一時間想把所有欺負我的人都殺了。
可看見我麵無波瀾神情,他果斷冷靜下來。
他相信我另有安排。
我執起他的手。
十二歲的少年,手上已布滿細密的小傷口和厚繭。
看來裴涵教得不錯。
否則他將來也不會成為赫赫有名的大將軍了。
我安慰他。
「嶽明,現在我受點委屈沒什麼,你現今要做的是韜光養晦,待日後助我一臂之力。」
沈嶽明答應了。
19
回蕭府路上,遠遠看到路邊有不少難民乞討。
綠柳有些惴惴不安。
「小姐,我聽說北烈來犯,我們大周已連失五城,就連京城都湧入難民。想必今日不會太平,要不要我派人去尋裴公子回來,外麵太危險了。」
我撩起車簾。
天邊灰濛濛一片,風雨欲來。
算算時辰,蕭澈和裴涵應該都出了城門。
上一世的今日,蕭澈和裴涵再次因為我大吵一架。
蕭澈一氣之下騎馬一路北上,去了邊關。
她有些好兄弟在那曆練。
裴涵幾經打聽,才得知她的去向。
生怕出了意外,也追了過去。
不料裴涵找到蕭澈時,正好遇到北烈兵馬。
郡太守棄城連夜逃跑。
裴涵一行人不得不聯合守城的士兵抗擊北烈。
好在設下巧計大獲全勝。
經此一戰,蕭澈自負武功謀略強於他人。
衝動之下要參軍。
裴涵擔心她女扮男裝身份暴露。
堅決不同意。
蕭澈一聲不吭,趁其不備偷偷直奔邊關軍營。
裴涵得知為時已晚。
隻好跟著入伍。
一路保護她,替她收拾爛攤子。
才成就了後續鎮西大將軍傳奇。
我吩咐綠柳:
「不必了,他自有一番造化,我們管好自己的安危即可。」
20
裴涵來信,已是半年後。
那時我剛生下阿煜不久。
蕭老將軍喜不自勝。
對於蕭澈離家出走到了參軍一事,他並未過多擔憂。
軍中軍令如山,省去管教的煩惱。
有了孫子,兒子倒也不那麼重要了。
綠柳高興地抱著阿煜遞給我瞧。
「小姐你看,他長得好可愛。」
我虛弱靠在床頭,沉默看著懷裡那張安靜的睡顏。
前世我被歹人糟蹋,落得終身未有子嗣。
也曾幻想過與心愛之人孕育後代。
雖然孩子並非是我期待中出生。
現今我到瞭如履薄冰的地步。
這孩子是唯一翻身的籌碼。
有了他,裴涵行事肯定會顧慮我。
我開啟信。
信上內容娓娓道來半年裡裴涵所遭遇的凶險。
每當陷入絕境,他想起未出世的孩子,硬是堅持下來。
遺憾錯過了孩子的第一麵。
好在多場戰役下,他升了官職。
他希望我多多保重身體,讓我等他。
末了,裴涵提了一句。
「有幸曾與卿卿探討過玉壁州人文地理,當時受益匪淺,如今藉助此地大敗北烈,扶搖直上加官晉爵,裴某必此恩情永遠銘記於心。」
綠柳拿來火盆。
火舌很快吞噬信件。
21
我提起筆,開始給裴涵回信。
信中提及我們母子一切安好,請勿掛念。
又細細分析了北烈接下來的進攻路線,以及應對策略。
我請來裴涵教導沈嶽明習武。
閒暇時,裴涵感歎我不耽於女紅。
竟喜歡閱覽《水經注》和《太平寰宇記》等書籍。
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一直嚮往人生能有遼闊天地,乾出一番成就,隻可惜困於後宅,索性看些古籍打發時間。」
裴涵拿起書,正巧看到書頁停留在玉璧州。
「我外祖父是商人,我兒時玩性重,跟著外祖父走南闖北。在玉璧州逗留過幾日,對那裡的風土人情留下深刻印象。」
我順著他的話題聊下去:
「聽說玉璧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乃兵家必爭之地。」
話裡話外,我有意引導著裴涵探討有關玉璧州的攻守戰略。
前世,北烈戰敗,主動求和。
蕭澈和裴涵作為大將軍載譽而歸。
天子賞賜百千強。
茶樓裡的說書先生用一方醒木將他倆的赫赫戰功傳頌至大街小巷。
就連深居簡出的我也有耳聞。
其中玉璧州一戰雙方膠持兩年餘久。
戰況激烈萬骨枯。
轉機出現在一八十老者身上。
他曾在七十年前的玉璧州見識過一場慘烈戰役。
因此留下深刻印象。
後來他用整整七十年想通該如何打贏這場艱苦之戰。
蕭澈聽信老者建議,以此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從此名聲大噪。
有了我,現榮譽歸裴涵。
寫完信後,綠柳取來紅泥。
我抱起阿煜,露出他的右腳按入紅泥,再按壓在信紙上。
紅泥印乾後,綠柳將信送出去。
22
不過兩年光景,北烈不敵大周,派來使者談和。
這一世,威名四方的大將軍僅有裴涵一人。
他依托我的書信,每次洞悉北烈軍動向,以少勝多,一路平步青雲。
回京麵聖,他騎著馬接受百姓們的歡呼。
路過蕭府大門,與我視線交錯。
轉而落在我懷中虎頭虎腦的阿煜身上。
他一緊手中韁繩,目光不捨得離開。
至於蕭澈。
她一進門,劍指著我。
嚇得阿煜扯著我的褲腿哇哇大哭。
「是你害了我。」
劍尖顫抖,蕭澈幾乎要站不住。
我抱起阿煜,步步向她逼近,大度又體貼說:
「夫君可是累壞了,滿口胡言亂語,我已命人備好熱水和飯菜,可要先用膳?」
蕭澈崩潰大喊。
「沈玥昭,你不得好死。」
她提著劍到處亂砍。
唯獨不敢真的殺了我和阿煜。
蕭澈深知,我和孩子死在劍下,裴涵永遠不會原諒她。
砍累了,她腹部的傷口緩緩洇出血。
蕭澈唇色蒼白,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我命人將她抬回房間。
聽聞蕭澈這兩年撈不到任何官職。
原本她才華平平。
前世裴涵有心替她打算,才成就一番豐功偉業。
蕭澈大部分時間又浪費在捆住裴涵的心。
靠坑蒙拐騙手段,想與裴涵同房生下孩子。
依著裴涵對她的喜歡,擠走我們母子倆。
幾個月下來,未有任何懷孕跡象。
蕭澈慌了。
暗地裡尋了外麵的大夫。
卻被告知了噩耗:終身不孕。
蕭澈很難不聯想到我先前在湯藥裡做了手腳。
沒錯,我是放了不少讓女子絕嗣的藥材。
自兒時起,母親身體不大好。
我看在眼裡很是心疼。
到了讀書認字的年紀,已認得半部醫書。
那時我以調理身子為由,要求大夫在蕭澈的藥方多加了幾味藥。
這藥效兼具治療骨折和男子生育的奇效。
至於對女子嘛。
想必蕭澈已好好體會到了。
23
上一世,蕭澈凱旋而歸時,身邊多了個孩子。
是她與裴涵意外有了孩子。
蕭澈謊稱是她與其他女人的孩子。
我無怨言,悉心教導孩子數年。
死前,我還在擔心他,見到這副血淋淋景象會不會做噩夢。
卻見那孩子長舒一口氣。
「死了也好,真礙事。」
蕭澈把我變成人不人鬼不鬼。
休要怪我變得瘋魔報複回來。
蕭澈大病一場。
整個人瘦到脫相,一雙大眼滴溜溜地轉,看起來怪嚇人。
但強撐著將家中族人都召來。
眾人不明所以,不滿蕭澈。
「大家都很忙,沒工夫陪你鬨,蕭澈,你快說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
蕭老將軍起身安撫大家。
「大家稍安勿躁。」
他轉身瞪了一眼蕭澈。
「你到底要乾什麼。」
蕭澈看著滿屋子烏泱泱一群人,笑得滲人。
大有豁出去的架勢。
突然,人群中匆匆走出一人。
是裴涵。
「蕭澈,彆衝動!」
他抓住蕭澈的手。
裴涵現今是皇上麵前的大紅人。
他害怕蕭澈曝光真相,染上汙點。
在收到我的通風報信後,馬不停蹄趕來阻止。
他還沒親口聽到阿煜喊他一聲「爹」。
蕭澈冷冷看著他,使氣甩開他的手。
「姓裴的,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管不著。」
見我抱著孩子緩緩走來。
蕭澈情緒激動扯過我,對著大家宣佈:
「這賤人與外人私通生了野種,拒不認罪。今日我蕭澈請諸位見證,滴血驗親,還我清白。」
24
我裝出難以置信模樣。
「你在說什麼,這可是我們的孩子。孩子還小,你在眾人麵前空口誣陷他,你讓他以後怎麼做人。公公,你可得為我做主。」
我抱著阿煜徑直跪在蕭老將軍麵前。
阿煜很乖,向蕭老將軍張開雙手。
「阿翁,抱。」
蕭老將軍抱起他,眼裡滿是寵溺。
「不怕,阿翁保護你。」
他看向蕭澈,頭疼訓斥:
「老夫的臉都快被你丟儘了,來人,快扶少爺下去。」
蕭澈倔強不願。
「爹,你就聽我這一次。」
她叫人端來一盆水和刀。
「爹,你好好看看你懷裡的野種,他長得既不像我,也不像你,更不像我娘;再仔細瞧瞧,也不太像沈玥昭,你難道就真的不懷疑嗎?」
此話一出,蕭老將軍遲疑了。
偶爾,他的確起過疑心。
很快被孫子可愛的臉龐打消了想法。
有好事者出聲:
「是啊,我瞧了瞧,還真的不像蕭家任何一人。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紛紛附和讚同。
蕭澈看向我,露出又瘋又笑的神情。
裴涵臉色難看。
「蕭澈,難道非要魚死網破不成,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蕭澈哀傷看著裴涵。
他臉上尋不到任何對她的喜歡。
全是對我和孩子的關切。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對蕭老將軍再次說道:
「爹,我要滴血驗親。」
這次,蕭老將軍答應了。
25
事已至此,蕭老將軍問我:
「玥昭,你可願意。」
我識大體點點頭。
「隻要能還我和我兒清白,兒媳願意。」
來之前,我忐忑不安。
憂心蕭澈最終會亮出底牌。
最後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
我當真是高看她了。
蕭澈取血時,在阿煜手指惡狠狠地劃上一刀。
像是恨不能一刀了結他的性命。
裴涵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但什麼也做不了。
他看向我,我遞給他一個鎮定眼神。
當兩滴血溶入水中卻無法相融時,蕭澈當場尖叫:
「看到沒,這孽種不是我的!」
蕭老將軍愣住,久久未說話。
在場所有人無不震驚。
「蕭家媳婦,蕭家如何待你,大家都有目共睹,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
「說得對,雖然你對我們這些叔伯都很照顧,可這事關乎蕭家顏麵,誰也保不住你。」
大堂內瞬間沸沸揚揚。
蕭澈死死盯著我的臉。
意圖看到我害怕慌張的神色。
遺憾的是沒有。
蕭老將軍目光沉沉。
「沈玥昭,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我拿起刀子,淡然道:
「當然。」
走向裴涵。
「裴公子,可否借用你的血。」
「不行!」
蕭澈厲聲喝止。
「此σσψ事與裴涵無關,何必牽扯無關人。」
她的心裡還裝著裴涵。
不想讓他當眾難堪。
我不理會,看向裴涵。
「你可願意?」
裴涵選擇相信我。
很快,裴涵的血與阿煜的血不融合。
裴涵愣住。
隨後他看到他的血與蕭澈的血完美融合。
有人出聲:
「奇了怪了,難不成裴涵和蕭澈是親兄弟?」
我朝著自己的手腕割了一刀。
血很快落入水中。
神奇的是,我的血與阿煜的血並不相融。
26
所有人驚訝。
「古人言血濃於水,難不成這阿煜並非沈玥昭親生?」
我笑著不語。
又請蕭老將軍割血。
眾人再次驚歎。
我的血與蕭老將軍的血融合。
蕭老將軍的血也與阿煜的血也能融合。
卻與蕭澈的血融合。
在場的人嘖嘖稱奇。
我清了清嗓子,說:
「想必大家都認為隻有親人的血才會相融,實則非然,這隻是流傳下來的謬論罷了,如果諸位不信,不妨試一試。」
當真有不少人試了。
局麵徹底扭轉。
蕭澈發瘋地要打我。
「沈玥昭,肯定是你做了手腳誣陷我,大家彆被她騙了!」
她撲了個空。
被蕭老將軍一巴掌重重扇倒在地。
「逆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裴涵攔住他。
「蕭大人息怒,蕭澈她在戰場中傷到腦子,心智有損,才造成今日局麵。還請讓她好好在家休息,暫且不要接觸外界。」
最後一場戰裡,蕭澈眼看裴涵高樓起。
兩人差距越來越大,關係越來越疏遠。
心急下她急功近利,親自帶領一小隊追殺北烈餘孽。
卻中計被擄。
害死了所有跟著衝鋒陷陣的兄弟。
蕭澈被北烈人折磨到精神崩潰。
萬幸的是裴涵帶隊及時出現救援。
其他人聽裴涵辯解,各個搖頭歎息。
「看在蕭家兒媳平日對我們多加照拂,今日一事,我們便不計較了。」
27
滴血驗親一事有驚無險度過。
此事過後,裴涵和蕭澈徹底決裂。
裴涵悄然找上我。
「玥昭,蕭家不宜久留,我遣人安排找個時機讓你和阿煜假死,徹底離開蕭家。」
他戀戀不捨地摸了摸阿煜的小臉。
「我的祖母年事已高,每日湯藥不離身,若是阿煜能認祖歸宗,或許她老人家逢喜精神爽,身體有所好轉。」
我沒答應。
「蕭澈怎會輕易放過我,除非她......」
話裡暗示到此,裴涵頓住,久久不語。
他已記不起與蕭澈那段鮮活明媚的好時光。
外界有人開始傳他是斷袖。
隻身多年未曾娶妻。
裴涵是正常男人,有正常的社會需求,娶妻生子,成家立業。
最終,他做出了艱難的決定。
......
蕭澈對我恨之入骨。
她破罐破摔,決心要我死。
而我,早早洞悉她下一步行動。
某天清晨,我向蕭老將軍請安。
阿煜被他抱坐在腿上,突然哇哇大哭。
「痛,痛。」
我趕忙上前關心。
「怎麼了,哪裡痛?」
忽然,注意到蕭老將軍手背青筋暴起。
我感到一股濃烈又熟悉的殺意。
是上一世,蕭老將軍斬殺我時的那股狠厲。
我下意識要癱軟在地。
強行克製住了。
昨日白天蕭老將軍並無反常行為。
看來昨晚蕭澈鬨著要見蕭老將軍是為了自曝女兒身。
蕭老將軍生平最痛恨遭人背叛。
他再怎麼恨蕭澈和她娘,也不得不先除掉我。
對上蕭老將軍的視線,他很快收起殺意。
恢複成和藹可親的長輩。
「可是阿翁抱得不舒服?」
我尋了個由頭,將阿煜抱過來。
匆匆招呼後回了屋。
綠柳掀開阿煜身上的衣服。
腰間兩道重重的淤青。
方纔明顯是想殺了他。
之所以沒撕破臉皮。
時機未成熟。
蕭澈父子倆決心利用五天後的春日宴。
當今聖上未設儲君。
三皇子和七皇子是大熱人選。
近來皇帝龍體抱恙,幾度昏迷不醒。
三皇子監國處理朝政。
眼看三皇子水漲船高,太子之位是囊中之物。
七皇子乃皇後所出,其黨派不甘心。
決意在春日宴上逼宮造反。
三皇子早早收到風聲。
奈何母族式微,得不到禁軍支援。
在幕僚引薦下,三皇子暗中聯絡蕭老將軍。
許諾事成之後必高官厚祿優待之。
蕭老將軍年事已高。
這些年手中實權所剩不多。
但其同僚泛泛,威名猶在,交情過深者不下十人。
他暗地裡說服了禁軍統領,效忠三皇子。
是以,春日宴乃兵戎相見的絕佳時機。
前世,我已淪為京城權貴圈中的笑柄。
不曾被邀請去春日宴。
聽下人提及,七皇子造反,春日宴現場混亂,死了不少官眷。
我拿起剛管家張伯呈上的請帖。
蕭澈定是想借宴會讓我們母子倆死得「理所當然」。
否則裴涵不會放過她。
28
綠柳拿藥回來後,一臉驚恐。
「小姐,我們被監視了。」
她察覺到府裡出現不少陌生麵容。
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我示意她不要出聲。
綠柳很快心神領會,裝作無事發生。
蕭澈怕我看出端倪,給裴涵通風報信。
率先派人隱秘控製我們。
她這一步險棋在我意料之中。
先前我叮囑過沈嶽明。
如果聯絡不上,按照事先計劃進行。
五日後,我盛裝赴宴。
出門前,桃花落眉梢。
我才注意到今年的桃花開得格外旺盛。
一簇綴著一簇,殺氣騰騰。
當真是個好兆頭。
我帶著阿煜坐在酒席間。
一眾女眷說說笑笑。
驚變就在一瞬。
外麵傳來震耳欲聾的廝殺聲。
不知誰喊了一聲:
「七皇子造反了!」
所有人嚇得四處逃竄。
唯有長公主,她喝得醉醺醺,很不耐煩指著衝進來的士兵。
「大膽狗賊,擾了本宮的興致!」
酒杯一摔,人頭應聲落地。
駙馬及幾名男寵嚇得當場失禁。
顧不上長公主屍體。
我回頭正好看到這驚魂一幕。
前世,長公主同樣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兒,生於盛世,受儘萬千寵愛。
縱容駙馬和男寵當街打殺七皇子側妃的弟弟。
致使側妃鬱鬱而終。
七皇子如何不恨她。
三皇子更容不下長公主。
隻因長公主曾撒嬌向皇帝討要一份聖旨。
將皇位傳於她。
皇帝隻當她是玩笑,竟也順手給了。
身為君王,必除心腹大患。
我萬分感慨,多行不義必自斃。
按照計劃好的路線,我很快逃到一處隱秘又安全的地方。
來接應的,是裴涵手下的幾名親信。
他們負責我們母子倆安危。
「屬下來遲,讓夫人受驚了。」
我點點頭,沒有責怪之意。
「辛苦了。」
阿煜不哭也不鬨,乖乖待在身邊。
約莫過了好幾個時辰,直到日落西山,昏黃餘暉落在肩頭。
有一長影飛入。
幾人紛紛警惕拔刀。
卻見沈嶽明渾身沾血而來。
我迎上去檢視他的傷勢。
「哪裡受傷了?」
沈嶽明搖搖頭。
「阿姐,
我沒事,隻是難纏了點,
不過都被我解決掉了。」
蕭澈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
一是最開始沒對親爹坦誠自己的性彆。
二是直到死前仍對裴涵抱有幻想,
認為他不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也為了蕭老將軍未來不阻止他們在一起,沒告知阿煜是裴涵的孩子。
所以裴涵的人很輕鬆地將他們引來。
蕭家父女倆不設防。
慘死在沈嶽明和其他人的刀下。
29
春日宴兵變後,以七皇子身死,
皇後瘋癲告終。
皇帝病逝,
傳位於三皇子。
論功行賞時,蕭家居首位。
令人唏噓的是,
蕭家父子不幸戰死。
唯留下孤兒寡母。
皇帝哀痛天嫉英才,
重賞之。
阿煜被賜予忠勇伯爵職位。
我接過聖旨,
謝主隆恩。
關起門專心教養阿煜過起自己的日子。
三年後,
我留阿煜在蕭府。
不帶走蕭家任何財產。
孤身一人嫁給裴涵。
如今的裴涵已是朝廷重臣,
人前風光無限。
民間有傳言,
裴涵孑然一身這些年,專等與他有過娃娃親的我。
實乃癡情人也。
出嫁那天,阿煜站在門口為我送行。
「母親,
你且放心,大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孩兒會好好照顧自己。」
年少老成的模樣讓我心痛。
阿煜早慧,自三歲開蒙,一路展現驚人天賦。
那雙眼,
似是早已看透一切。
我不由落淚,狠心上了紅轎。
與裴涵成親不到半年,我很快有了身孕。
不到一年,生下裴家嫡長子。
裴涵父母早逝,
唯有祖母相依,
對我倒是不賴。
旁人都羨慕我日子過得舒心又滋潤。
而我也儘心做好裴家兒媳。
很多次,裴涵感歎:
「玥昭,
此生有你,
三生有幸。」
他再也想不起那年書院,
與他同窗的少年。
與裴涵成親的第五年,
西蠻來犯。
裴涵掛帥出征。
臨走前,我親手釀了一壇桃花酒。
「等君歸來親啟。」
裴涵大笑著應承了。
又是一年春,
前線傳來噩耗。
裴涵在第一場戰役中染上急病不幸身亡。
下屬沈嶽明唯恐亂了軍心。
易容成裴涵,
帶兵打仗。
直至擊退敵人,
纔敢親自負荊請罪上報朝廷。
然皇帝大喜,不但免罪,
反嘉獎。
沈嶽明年少有為,
代替裴涵成為新的威名大將軍。
30
沈嶽明歸家那日,開了那壇桃花酒。
我坐在桃花樹下,
親自倒了三碗酒。
一碗敬蕭老將軍。
一碗敬蕭澈。
最後一碗,敬裴涵。
沈嶽明不解。
「姐,
雖說旁觀也是一種罪,可裴涵也罪不至死。」
我將第三碗酒倒在地上,
笑了。
「裴涵怎會無辜呢?」
前世我發現真相那日,
差點尖叫出聲。
關鍵時刻,是裴涵用一根樹枝打在我的喉嚨上。
我瞬間失聲。
斷了最後一絲生機。
他是幫凶,
並不無辜。
所以這五年我在他飲??裡下了毒。
等去了西蠻之地,毒發自然催命。
這一世,我終於完成了複仇。
餘生隻需儘情享受蕭家和裴家的榮華富。
安然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