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 冒菜
冒菜
第二節晚自習鈴打響的時候,常秋時還在某app裡跟小學生口算題pk,玩興大起、不亦樂乎。直接一局擊碎小學生的數學夢。
這也算是她無聊解壓的一種方式。數學競賽的決賽和期末考試的時間很接近都可以說的是相撞了,但是常秋時卻產生了一種逃避心理。
重壓之下反而不想去直麵,如果有任意空間就好了,能夠躲進去獲得短時間的喘息。
“誒,許采蓮來了。”魏婧汝敲了敲她的桌子。
常秋時擡頭一看,許采蓮背著手站在門口例行巡視,在許采蓮看過來之前,她一下把手機塞進了桌肚裡。
許采蓮背著手,依舊是經常穿的那件灰色長款羽絨服,手裡拿著一遝聽寫紙。
她從教室門口走進來,對著小蜜蜂吹了吹,然後說:“同學們,這節課是英語晚自習啊。今天下午默寫的來不及批了,為了不影響大家改錯,提高效率,我們就和彆的班交換著批。一會你們抓緊時間往後傳,彆挑。”
許采蓮邊發默寫紙邊說:“一會我把正確答案投屏在白板上,大家對照著批,都不認識,不用拘謹。錯六個及以上就重新去辦公室找我寫。”
常秋時拿到聽寫紙的時候,看見左上角“陳璐窈”三個大字,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這不得好好批。
常秋時都不用仔細看,打眼一掃就有五個錯的。
她看著許采蓮去了隔壁班,拿出手機來拍了張照發給陳璐窈。
好的(常秋時):【圖片jpg】
拜托誰在意你(陳璐窈):!!!
拜托誰在意你(陳璐窈):你知道的,好姐妹,一切儘在不言中【抱拳jpg】
好的(常秋時):不知道【疑問jpg】
拜托誰在意你(陳璐窈):求求你了,幫我改到五個就行,我不想去再找她默寫了【大哭jpg】
常秋時看了一圈下來,錯的數不過來,對的倒是很好數。
常秋時在螢幕上快速敲了敲。
好的(常秋時):怎麼把隻對十個改成隻錯六個?
拜托誰在意你(陳璐窈):黑筆黑筆,拜托拜托【雙手合十jpg】
常秋時無言以對。
她摸了摸頭發,費勁吧啦的拿黑筆給她改了改,常秋時看著亂七八糟的紙麵,她覺得許采蓮也不是傻子吧?
她儘力了,隻能幫陳璐窈到這兒了,連帶著交聽寫紙的時候都比彆人慢兩分鐘。
好的(常秋時):自己改改吧,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救你了。
拜托誰在意你(陳璐窈):收到!
不過一會兒他們自己班的默寫紙也發下來了,常秋時一般都是全對,偶爾錯一兩個。
哎這種小兒科的默寫聽寫就是隨便灑灑水啦,她先在內心吹捧了自己一番,人還是要偶爾哄哄自己的,畢竟除了自己也沒人哄你了。
她隨手把紙往書本裡一夾,準備下次當打草紙用。
打擊的事情很多,讓自己感到自信的卻不多。其實常秋時的自信也是建立於彆人的評價之上,比如說老師同學說她學習好,鄰居說她聰明,什麼彆人家的孩子之類……
但是秦女士總是說她比不上這個比不上哪個,常秋時經常處於一種自卑又自負的狀態。上一秒覺得自己很厲害,下一秒又會覺得不過如此而已。
什麼時候能夠真正建立起自信呢?
常秋時往靠背一倚,無意間目光略過魏婧汝的桌子,上麵的默寫紙上勾了好幾個醒目的紅圈。
生病了果然不能硬撐,還是身體更重要。
魏婧汝基本上也都是全對,從來不會錯這麼多。
常秋時微微側目看了一眼魏婧汝,她握著手的筆指尖泛白,時不時偶爾低咳兩聲。
常秋時覺得她狀態不太對,不像生病帶來的不適感,說不清楚但感覺不陌生。
她想了想撕了張紙條,不論如何,其實彆人都希望得到他人的關心。
常秋時拿筆龍飛鳳舞寫了一串兒字:你還好嗎,不舒服嗎?
沒過多久魏婧汝便把紙條推回給了她,上麵寫著清秀的一行字:沒事
後麵還加了一個小愛心。
她問的其實不是身體,常秋時心想。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想說的事情,或許隻是不是合適的時機,常秋時沒再多問。
高中生,壓力大嘛,能理解。
常同學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學校門口那家冒菜店上了,冷冷的天配上一碗辣乎乎的冒菜,過癮過癮,爽哉爽哉。
晚自習鈴一打,常秋時便拉著何檸往校外跑,樓前的燈柔和的打在了兩人身上,照亮了常秋時期待的眼睛和紅彤彤的臉。
她感覺現在有點像“懷民亦未寢”,更像懷民彆寢了,不過這是懷民自己提出來的,那更是恭敬不如從命。
原本安靜的走廊霎時間喧囂起來,成群奔向樓梯口。
“快走,我們回去洗頭,晚了搶不到吹風機了!”
“哎是他……慢點慢點我們跟在他後麵……”
“……”
校門口的那條街上一到放學點一如既往的堵,昏黃的路燈、鼎沸的人聲。
何檸推開了店門,示意她先進。常秋時一進門便感到鋪天蓋地暖意席捲了她,讓人忍不住想要舒服的長歎一口氣。
夏天從悶熱的室外到涼爽的室內,和冬天從嚴寒再到溫暖,都忍不住讓人全身每一個毛孔都為之顫栗。
現在十點十分左右,這家店的生意一直不錯,現在店裡也還有不少人。三三兩兩的食客圍著圓桌,筷子碰著瓷碗的輕響、此起彼伏的談笑聲,混著後廚飄來的蔥薑蒜香,交織成一片煙火氣。
周圍的人的聊天聲偶爾夾雜著“您的菜好嘞,請慢用!”,一切都是那麼鮮活,如同菜一般冒著熱氣。
常秋時把羽絨服塞到衣簍裡,點了個骨湯和牛油火鍋味的,順帶又多加了份毛肚和肥牛。她看了看選單又點了些烤串,狼牙土豆和爆漿豆腐。
常秋時感覺已經聞到香味了。
她說:“你還要加點什麼嗎,這頓我請了。”
何檸輕輕一笑,隨即搖了搖頭:“夠了,正好我也喜歡吃狼牙土豆。不過我帶你出來,怎麼能讓你請我。”
常秋時雙臂在桌子上一撐,微微向前一湊,衝他挑了挑眉:“特意給你點的,怎麼樣?”
常秋時也不和他客氣:“沒事的其實本來就是我想吃,我也沒太見到你怎麼來這家店,當然是我請你啦,下次你請我就好。”
何檸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微微偏了偏頭,但還是又看了回去,嘴唇動了動最後隻說出來一個字:“好。”
菜很快就做好了,服務員端上來的時候滋滋冒著熱氣:“您的菜好了,小心燙啊。”
常秋時又從旁邊的冰櫃裡拿了兩罐可樂,遞給何檸一罐。
常秋時用公用竹筷挑起一串冒得油亮的毛肚,在香油蒜泥裡滾了圈,遞到何檸碗沿:“他們家冒菜最絕的就是這鍋湯。你嘗嘗這個毛肚,不算特彆辣,但是很香。”
何檸的指尖碰到竹筷尾端,溫熱的觸感像電流似的竄上來,連帶著心也輕輕顫動。
他連忙接過,毛肚上掛著的紅油滴在白瓷碗邊,暈開一小團橘紅。
“慢點吃,”常秋時自己也夾了片肥牛,卷著脆生生的貢菜往嘴裡送,裹滿了辣油和麻醬。
常秋時又灌了一口可樂,長長舒了一口氣,她決定原諒這個世界一秒。
何檸看了下時間然後問常秋時:“你和叔叔阿姨說了晚點回去嗎,彆讓他們擔心。”
何檸常年自己習慣了,這段時間何雲青又去了外地出差,自從他上了初中基本上就一直處於放養狀態。
常秋時說她說過了,其實她隻向常興彙報了,何檸的招牌就是好用啊,跟這種好學生待在一起,就是晚一個小時回家,都隻是認為在一起複習,好好學習呢。
常秋時這種事情鮮少向秦女士稟告,即使是同意了也大概會是長篇大論的說教,不過大部分都是不同意而且喋喋不休。
不過對於常秋時來說,最好用的方法是先斬後奏。很多時候大人們總是下意識的說“不行”。
兩個人吃得很快,也就二十來分鐘就從店裡出來了,一出門就感到很明顯的溫差。
她看著何檸的衣領有點歪,下意識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常秋時在收回手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有些不太合適。
會不會太曖昧了。
何檸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瞬,他還維持著剛剛的姿勢,額前的頭發被風吹起,他喉結滾動了半下,才開口:“謝謝……。”
“沒、沒事。”常秋時乾巴巴的回應。
兩人在電梯間分彆,常秋時回家換掉一身冒菜味的校服,直接一頭紮進了溫暖的被子裡。
啊啊啊……你在心虛什麼常秋時?
這隻是好朋友互幫互助而已,你隻是幫他把衣領翻了出來而已,這麼冷的天怎麼能不管同學的死活呢,凍生病了可怎麼辦。
常秋時不合時宜的想起來剛剛指尖不小心擦過何檸臉頰的觸感,好軟。
好想再捏一下。
不對,怎麼可以這樣呢,快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