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 劍拔弩張
劍拔弩張
常秋時本來想給譚佳琪來一出“放學彆走”的戲碼，魏婧汝聽後對此持保留態度。
常秋時說：“譚佳琪往外說的時候可沒念著她倆還是同桌，也沒去顧及陳璐窈的感受，也沒管什麼以後兩個人怎麼相處啊。”
魏婧汝說：“目前來說，我們不是說去想譚佳琪的感受，而且不想給陳璐窈再添什麼煩心事。”
常秋時往桌子上一趴，悶聲道：“話是這麼說，但是感覺好憋屈。傷害人的肆無忌憚，被傷害的還要瞻前顧後。”
叮鈴鈴——
這時正好上課鈴響了，這個話題這隻能就此中斷。
這節課是自習，準確的來說是級部裡統一的英語自習，專門放聽力的時間。
常秋時頓時聞到一股風油精味，她現在對風油精已經差不多免疫了，什麼風油精抹太陽xue，抹人中等等，都不管用了，有時候聽力帶來的睏倦感簡直是不可抵擋。
總體來說還是比早自習的時候清醒很多，常秋時一手撐著頭，另一隻手在卷子上勾畫著。
空隙時間，她暗暗觀察了一下她目光所及的其他人，魏婧汝倒是神態正常沒什麼睏意，她前麵已經有一個開始點頭的了。
聽第一套聽力的時候，大部分都還線上。第二套播到中途的時候，陸陸續續有幾個腦袋低下去了。
忽然砰的一聲，常秋時沒回頭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
陸一舟揉了揉磕得發懵的腦袋，睜開眼看了看題，低聲驚呼道：“我靠，剛剛不還是第五題嗎，怎麼到十五了。”
“再不睜眼看世界馬上收捲了。”何檸回道。
下了這節課便是晚飯時間，大家都匆匆忙忙塗了答題卡交給英語課代表，不想耽誤吃飯的功夫。不過英語課代表是避無可避了，畢竟再過一會老師就下班了。
常秋時吃完晚飯回來，和陳璐窈還有魏婧汝並排靠在欄杆上聊天。
“時間過得好快，現在已經高二下學期了，馬上又要期中考試，期中考完就是期末，然後就是高三。”陳璐窈說。
她繼續說：“我感覺好像分班還是昨天的事情，一切都那麼不真切。”
魏婧汝輕輕笑了一聲：“我有時候在想，這三年會不會是一場夢。”
常秋時想起來之前看到的一句話，她說：“人不能同時擁有青春和對青春的感受，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魏婧汝說：“後知後覺。”
常秋時彎了彎唇角，隨手將被風吹亂的頭發往耳後一捋，瞳仁漆黑如墨，目光落在遠處，手臂隨意搭在欄杆上。
她突然問：“你和那個徐頌怎麼樣了。”
陳璐窈一擡手剛想吐槽，接著突然想起什麼飛快地看了一眼周圍，然後看到沒什麼人才泄憤似的一拍欄杆：“什麼啊！我跟他沒什麼！”
陳璐窈繼續說：“我現在連微信都不敢發了，正常聊天也感覺不正常了，真是身正也怕影子斜啊！”
魏婧汝接著道：“之前不是說他帥嗎。”
陳璐窈微微一挑眉：“帥也不能當飯吃啊。”
她突然“嗐”了一聲，然後說：“那天我還看見他給彆的女生送奶茶什麼的，相談甚歡，不管了，與我無關了。就是可惜了我那件同款外套，不便宜呢，我都不敢穿了。”
常秋時聽完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件事就像小插曲一樣，後麵慢慢也沒有再掀起多大的波瀾。青春期敏感的大家心動的很簡單，但有時候可能也隻是一些微妙的好感，而非是相處下來瞭解對方的真正喜歡。
……
時間過得很快，天氣開始漸漸回溫，羽絨服也慢慢換成了薄外套，恍惚間又是一兩個月，期中考試也結束了。
常秋時之前總暗示自己沒關係，不過是一次競賽而已，能走到那一步也很不錯了。就像是你吃了十個包子才飽，你不能說前麵九個都白吃了一樣。
可是當她看到這次期中聯考的總成績還有數學成績的時候，常秋時才強迫自己麵對現實，之前的競賽失利就像一根刺一樣深埋在了心底，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猝不及防紮傷自己。
總排名直降了三十名，一直引以為傲的數學成績也給了她當頭一棒。
常秋時駐足在張貼成績單的公告欄前，“何檸”兩個字依舊是第一名，675分。
之前差距的二三十分，慢慢變成了五六十分。
不需要雞湯的人也不會去看什麼心靈雞湯，什麼大道理都隻是輕飄飄的幾句話。常秋時感覺所有的痛苦、快樂都是實打實的，不是可以立馬消化消散的。
常秋時忽然特彆想什麼都不做，就這樣吧，自心底裡湧上來一股很大的無力感。她不知道怎麼回到教室的，也不知道這一節課怎麼就結束了，直到下課何檸拍了她一下纔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何檸的聲音不大，但清清楚楚的鑽進了常秋時的耳朵，讓她忍不住心顫了一下。
常秋時沒有看他的眼睛：“沒想什麼，怎麼了？”
何檸拿出剛剛講的試卷，向她那邊推了推：“剛剛講的這個題我沒明白，你懂嗎？”
她根本就沒聽，常秋時心想。
常秋時故作沉思了兩秒，然後她說：“我也不是特彆明白。”
何檸盯著她的眼睛，慢慢說：“剛剛這道題老師沒講，她說有些超綱感興趣的同學可以私下找她。”
常秋時摸了摸鼻子，但還是硬邦邦地說：“你想說什麼。”
何檸沒說話，沉默了一陣，最終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接下來兩天，常秋時一直有點魂不守舍，自卑又自負的心態像是天人交戰一樣在她腦子裡打個不停。
她的思緒好像又飄到了備戰競賽的時候，那種自我懷疑的情緒一下一下翻湧。
“同學們，因天氣原因跑操暫停。”魏峮在廣播裡宣佈，話音還沒落，從教室到走廊都一片歡呼聲。
常秋時漠然地擡了一下頭，又陷入了她的沉思。
“你跟我出來一下。”何檸拍了拍她的肩。
走廊的風吹得常秋時清醒了不少，她可以說是被何檸半拉半拽出來的，她現在其實隻想靜靜，想逃避，什麼也不想去解決。
何檸說：“我看到你的成績了，脫產了幾個月滑落是很正常的，你這幾天狀態很不好……”
沒等何檸說完，常秋時就靠著牆慢慢蹲了下去，雙臂交疊自然搭在膝上，目視前方，一副放空的樣子。
何檸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接著一步欺身上前將她堵在牆角，一隻手撐在牆上，就這樣垂眸看著常秋時。
常秋時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的一怔，下一秒眼前就是何檸放大的俊顏，她不自覺地抿緊了唇，之間沒有什麼曖昧的氣氛，倒是有一絲隱隱的劍拔弩張。
常秋時袖子下的手指微微曲了曲，她扯出一抹笑，擡起手臂不著痕跡將何檸往外推了一下，她笑著說：“哎呀沒事兒，考不好心情自然不好了。”
何檸說：“又強裝鎮定。”
被戳破常秋時臉也不紅，她繼續道：“那還能怎麼辦，把學校炸了？”
“我是想和你好好談談，沒和你開什麼玩笑。”
“……就像你說的，脫產了那麼久，考得差也不意外。”
“常秋時……”
“你還想要我說什麼呢，我該說些什麼呢，你一直都是級部第一，你能體會我現在是什麼心情嗎。我就想靜一靜行嗎？”常秋時淡漠道，扔下這句話便徑直轉身回教室了。”
後來一直到放學何檸都沒有再和常秋時說什麼，就是放學的時候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麵，今天晚上常秋時有兩個影子。
常秋時故意停了一下回頭看，便看見何檸也停在路燈下，手裡拿著手機來回滑著，兩個人就這樣誰也沒說話走了一路。
常秋時回到家書包一扔往床上一躺，其實那句話說出口就有點後悔了。她也知道何檸是好心沒有什麼彆的意思，但她確實有點不太想溝通。
現在好了，不僅要操心學習成績，還要擔心人際關係。
退步進步都是正常的事情，但常秋時其實不是很能接受。屋漏偏逢連夜雨，最近煩心事總是一件接著一件。
常秋時想了很多，不知道幾點睡著的，早上被秦女士叫醒的時候還有點找不著北。困得不行，睜不開眼。
被窩裡和被窩外簡直是兩個溫度。外麵的天還是一片漆黑，從窗台望下去都沒有亮著的路燈。
不想上學，
不想上學，
不想上學！
“常秋時！快醒醒，要遲到了！”秦女士喊道。
她猛得驚醒，才發現自己往靠枕上一歪又睡著了，剛剛還夢見自己已經起床穿衣服洗漱了呢，怎麼睡著了。
常秋時今天到學校的時間比往常晚了十五分鐘，沒來得及吃早飯，帶著空蕩蕩的胃踏進校門的時候不由得歎了口氣。上學的時候天是黑的，放學的時候天也是黑的，心也變的涼涼的。
她桌子上怎麼有份肉夾饃。
常秋時一進教室就眼尖的發現自己桌子上的早餐，放錯了？還是說誰給她的？
她忽然又看見一旁的紙條，上麵龍飛鳳舞寫著一個大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