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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72章 王氏驚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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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觀音聽著侄女鄭婉茹字字泣血、句句在理的懇求,心中那堵冰封了許久的牆,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

家族的存亡,自身的處境,女兒的將來,還有那份被歲月磨蝕卻未曾完全消失的、對血脈親情的本能牽絆,最終壓倒了她多年的怨懟與恐懼。

她沉默良久,終是長長地、帶著無儘疲憊地歎了口氣。

她起身,走到臨窗的書案前,那上麵擺放著筆墨紙硯,雖不常用,卻也一塵不染。

她取出一張素雅的花箋,提筆蘸墨。

手腕微懸,遲疑了片刻,彷彿在回憶某個久遠的、帶著苦澀甜意的夢境,隨後,筆尖落下,一行行清秀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顫抖的字跡,在紙上緩緩呈現。

她沒有寫太多,隻是寥寥數語,情真意切地陳述了鄭氏如今麵臨的困境,並未請求寬恕,隻言“但求存續,願受任何代價”,最後,落款處,是她的閨名——觀音。

寫罷,她用一方私印小心鈐了,待墨跡乾透,仔細封好,遞給一旁緊張等待的鄭婉茹。

“婉茹,”鄭觀音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這封信,你設法……送至徐州刺史,王玄府上。”

鄭婉茹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明瞭。

徐州刺史王玄,乃是王珪的族兄,王玉瑱的族叔!姑姑這是要繞過長安正麵戰場的劍拔弩張,試圖從王氏家族內部,尋找一線和解的可能?

“記住,”鄭觀音叮囑道,“務必親手交到王玄刺史,或其可信之人手中。”

鄭婉茹鄭重接過那封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信,深深一拜:“姑姑放心,婉茹定不辱命!”

——

徐州,刺史府。

王玄的嫡長子王驚塵,正披著一件厚厚的鶴氅,靠在院中暖閣的躺椅上,望著庭中幾株晚開的玉蘭出神。

他麵容清俊,卻帶著一種病態的蒼白,身形瘦削,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

自從多年前那次落水大病之後,他的身子便一直如此,湯藥不斷,也絕了仕途之念,更未曾娶妻。

這時,一名心腹老仆悄無聲息地走進來,手中捧著一封沒有署名的信函,低聲道:“公子,方纔有人秘密送來此信,指明要呈給家主或公子您。送信之人留下信便走了,未曾透露身份。”

王驚塵微微蹙眉,接過信。

當他目光觸及信封上那清秀熟悉的字跡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坐直了身體,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蒼白的臉上竟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這字跡……他絕不會認錯!

是他年少時,在長安郊外那座香火鼎盛的觀音寺中,偶然遇見的那個明媚少女。

她當時正為家人祈福,眉宇間帶著一絲輕愁,卻依舊掩不住那份世家貴女的灼灼風華。

而他,也隻是隨父親入京遊學的王氏子弟。驚鴻一瞥,卻彼此在心間留下了印記。後來才知道,她是滎陽鄭氏的嫡女,鄭觀音。

再後來……便是她鳳冠霞帔,被抬入了東宮,成了太子妃。

而他,聽聞訊息後心神恍惚,失足落水,一場大病幾乎奪去性命,也徹底改變了人生的軌跡。從此,一個幽居深宮,身份尷尬;一個纏綿病榻,壯誌全消。

天各一方,再無交集。

他顫抖著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展開信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寥寥數語,卻道儘了鄭氏如今的危局與她那份無奈至極的懇求。

王驚塵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五味雜陳。有久彆重逢(雖隻是字跡)的悸動,有得知她處境艱難的揪心,有對家族捲入傾軋的擔憂,更有一種深沉的、命運弄人的悲哀。

她終究還是求到了他的麵前。以這樣一種方式,為了她的家族。

他知道這封信的分量。

這不僅僅是鄭氏的求救,更是她鄭觀音,在隔絕多年後,向他,向王家,遞出的一根橄欖枝,一份帶著血淚的妥協。

他將信紙緊緊攥在手中,指節泛白,久久不語。

窗外,玉蘭花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花瓣偶爾飄落,如同那些早已逝去的、朦朧而美好的年少時光。

最終,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下胸腔間翻湧的氣血和複雜難言的情緒,對老仆沉聲道:“去……請父親過來。就說,有要事相商。”

這封信,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不僅關乎兩個家族的博弈,更攪動了段被時光塵封的、充滿遺憾的往事。

王驚塵知道,他必須做出抉擇,而這抉擇,將影響著許多人的命運。

……

徐州刺史府,王玄處理完一日公務,回到府中,便聽仆役稟報,長子驚塵有要事相商,已在房中等候多時。

他心中微訝,驚塵身子弱,平日極少主動過問外事,今日這般急切,定然非同小可。

他徑直來到王驚塵居住的院落。

屋內藥香彌漫,王驚塵依舊裹著厚厚的鶴氅,靠在躺椅上,臉色比平日更顯蒼白幾分,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彷彿燃著一簇幽火。

王玄在兒子對麵的椅子上坐下,看著他那副風一吹就倒的模樣,心頭不由泛起一陣酸楚和深深的惋惜。

這是他最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啊!

若非當年那場大病,損了根基,以驚塵的聰慧靈性、沉穩心性,如今在長安朝堂之上,定然能與王珪互為犄角,光耀門楣,何至於讓他這一支,隻能偏安徐州,眼睜睜看著王珪一脈在長安獨自麵對風風雨雨?

他其他的兒子,無論是嫡出還是庶出,資質皆遠不及驚塵,這怎能不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扼腕歎息?

“父親。”王驚塵見父親坐下,掙紮著想坐直些,引得一陣低咳。

王玄連忙擺手:“不必多禮,躺著說便是。何事如此緊急?”

王驚塵緩了口氣,將手中那封已被他捏得有些發皺的信,遞了過去:“父親請看此信。”

王玄接過,目光掃過信封上那清秀字跡,眉頭便是一跳。待他展信讀完,臉上已是一片凝重,半晌無言。

王驚塵觀察著父親的臉色,知他心中已然明瞭其中關竅。

他沒有提及自己與鄭觀音那段塵封的過往,也沒有以個人感情勸說,而是用一種異常冷靜、甚至帶著幾分超然物外的語氣分析道:

“父親,鄭氏此番,確已是在劫難逃。陛下心意已決,王珪叔父與崔家聯手,勢不可擋。鄭氏衰落,已成定局。”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極為嚴肅:“但是,鄭氏可以敗,可以衰,卻絕不能是經由我王氏之手,被徹底逼死、族滅!”

王玄抬眸看向兒子,眼中精光一閃,顯然與他想到了一處。

王驚塵繼續道,聲音雖弱,卻字字清晰:“若是我們趕儘殺絕,將鄭氏這頭數百年的巨獸徹底按死,且不論其臨死反撲可能造成的損失,單是此事過後,我太原王氏將立於何地?”

“在其他世家眼中,我們便是陛下手中最鋒利、也最無情的刀,是背叛世家聯盟規則的‘叛徒’。屆時,我王氏必將被所有世家孤立、忌憚,成為眾矢之的。”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要用儘力氣:“而在陛下眼中呢?兔死狗烹,鳥儘弓藏。一旦我們失去了製衡其他世家的作用,甚至因為手段過於酷烈而引來世家群體的普遍敵視,對陛下而言,我們這柄‘刀’,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恐怕下一個被開刀的,便是我王氏了。屆時,皇權與世家之間,我們將進退維穀。”

這番剖析,與遠在長安的宴清所見,竟不謀而合,甚至更為尖銳地指出了王氏可能麵臨的終極困境。

王玄重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驚塵,你所言,正是為父所慮。鄭氏必須付出代價,但底線,便是不能由其我王氏親手將其送上絕路。這非是仁慈,而是為我王氏留存轉圜餘地和立身之本。”

見父親與自己想法一致,王驚塵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神情,隨即,他提出了自己的請求:“父親,正因如此,孩兒想……親赴長安一趟。”

“什麼?”王玄聞言一驚,斷然拒絕,“不可!你如今這身子,如何經得起長途跋涉?長安局勢複雜,風雲詭譎,你若去了,稍有差池,叫為父如何……”

“父親!”王驚塵打斷他,眼神堅定,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正因此事關乎家族未來走向,關乎我王氏能否在戰後格局中站穩腳跟,孩兒必須去!有些話,有些判斷,非當麵與珪叔父言說不可。旁人去,分量不夠,也未必能說得透徹。”

他看著父親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擔憂,放緩了語氣:“父親放心,孩兒會帶上大夫,一路小心將養。為了家族,孩兒……撐得住。”

王玄看著長子那倔強而決然的眼神,知道他去意已決。

這個兒子,雖然身體垮了,但那顆為家族計議的心,卻從未熄滅過。他想起驚塵年少時的驚才絕豔,想起他病榻上依舊手不釋卷、心係天下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

沉默了許久,王玄終是重重地歎了口氣,聲音沙啞道:“罷了……罷了!既然你執意如此,為父……便依你。隻是,一路之上,定要萬分珍重,不可有絲毫勉強!到了長安,諸事與你珪叔父商議,切莫自作主張。”

“孩兒明白,謝父親成全!”王驚塵眼中閃過一絲光亮,鄭重應下。

窗外暮色漸沉,王玄看著兒子單薄卻挺直的背影,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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