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73章 外戚權貴
兩日後,太極殿早朝。
金殿之上,氣氛莊嚴肅穆。首要之事,便是論功行賞,嘉獎平定李藝叛亂的功臣。
隨著太監張瑾宣讀詔書,長孫無忌、尉遲敬德等將領依次出列,接受封賞,或加官進爵,或賜予金銀田宅,一時間殿內頌聖之聲不絕,顯得一團和氣。
然而,當封賞事宜塵埃落定,端坐於龍椅之上的李世民,臉上的溫和笑意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不怒自威的凝重。
他目光緩緩掃過丹陛之下垂手肅立的文武百官,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李藝逆黨,已然伏誅。然,謀逆之事,非止一端。”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千鈞重量。
“朕已查明,原利州都督李孝常,亦曾暗中勾結妖人,私募甲兵,意圖不軌。更有人,身為皇親國戚,深受國恩,卻與逆賊暗通款曲,參與其中!”
他並未立刻點出名字,但那股無形的壓力已然讓不少大臣心頭一緊。
“長孫安業、長孫孝政!”李世民終於說出了這兩個名字,聲音陡然轉厲。
“此二人,一為宗室姻親,一為駙馬都尉,竟敢罔顧君恩,與李孝常同流合汙,密謀造反!其心可誅,其行當剮!”
殿內一片死寂,落針可聞。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李世民的目光如同鷹隼,掠過下方眾臣的臉龐,沉聲道:“眾卿家,依《貞觀律》,對此等謀逆大罪,該當如何定罪?爾等,皆可暢所欲言。”
然而,預想中的群情激奮、紛紛附議嚴懲的場景並未出現。
大殿之內,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令人窒息的沉默。
百官們個個低眉垂首,眼觀鼻,鼻觀心,彷彿瞬間都變成了泥塑木雕。
有人偷偷用眼角餘光瞥向站在文官佇列最前方,那位麵容平靜、眼簾低垂的趙國公——長孫無忌。
長孫安業、長孫孝政,皆出自長孫氏!雖說他們參與謀反罪證確鑿,死不足惜,但誰不知道長孫無忌是當朝首輔,是皇後的親兄長,是陛下最為倚重信任的臣子?
此刻議論如何處置他的族人,一個不好,言語間稍有差池,豈不是平白得罪了這位權勢滔天的國舅爺?
這沉默,並非是對謀逆罪的縱容,而是對長孫無忌權勢的深深忌憚,是一種在官場中浸淫已久的、明哲保身的本能。
時間一點點過去,殿內依舊鴉雀無聲。這死寂,比任何喧囂的爭論都更讓李世民感到心驚,甚至……一絲寒意悄然爬上他的心頭。
他的臣子,他倚為股肱的滿朝文武,竟然因為畏懼長孫無忌的權勢,而無人敢對謀逆大罪率先發聲?!
這沉默,像一記無聲的耳光,扇在了他這位自詡掌控乾坤的帝王臉上。
它清晰地揭示了一個事實。
在某種程度上,長孫無忌的威勢,已然淩駕於律法之上,甚至能令群臣在涉及謀逆這等十惡不赦的大罪前,集體失聲!
李世民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放在龍椅扶手上的手,指節微微泛白。
他原本隻是想藉此事進一步敲打不安分的勢力,鞏固皇權,卻萬萬沒想到,會看到如此令他心悸的一幕。
他忌憚的,不再是那幾個將死的逆犯,而是眼下這滿殿的、令人膽寒的沉默,以及這沉默背後,那無形卻龐然如山的——外戚權柄!
這無聲的朝堂,比任何刀光劍影的戰場,都更讓他感到一種深切的危機。
……
早朝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草草結束後,長孫無忌幾乎是腳步不停,麵色凝重地快步走出了太極殿。
那彌漫朝堂的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至今仍纏繞在他心頭,讓他後背陣陣發涼。
他太瞭解李世民了。
那位在戰場上殺伐果斷、在玄武門前毫不手軟的陛下,絕不可能容忍任何挑戰皇權、甚至僅僅是“可能”挑戰皇權的苗頭。
今日朝堂之上,百官因忌憚他長孫無忌而無人敢言,這景象落在陛下眼中,已不是簡單的“明哲保身”,而是他長孫無忌權勢過盛、已能威懾群臣的鐵證!
這已不僅僅是猜忌,這簡直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他彷彿能感受到禦座上那道冰冷審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刺在他的背上。
回想起李世民處置敵軍、清理政敵時的雷霆手段,長孫無忌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冷汗瞬間浸濕了內衫。
他必須立刻見到皇後!
此時此刻,或許隻有那位深得陛下敬重、且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妹妹,才能在這滔天風浪中,尋得一線轉圜之機!
他立刻喚來絕對心腹,以最快的速度,用最隱秘的渠道,將一封措辭急切簡短的密信送入了立政殿。
在焦灼不安的等待中,時間彷彿過得格外緩慢。
長孫無忌在自己的值房內坐立難安,每一刻的拖延都讓他心中的恐懼多積累一分。
他幾乎能想象到陛下此刻正在如何思量那朝堂的沉默,如何重新評估他長孫無忌的威脅。
不知過了多久,立政殿終於傳來了迴音,皇後允他即刻覲見。
長孫無忌不敢有片刻耽擱,立刻整理衣冠,隨著引路的宮人,步履匆匆地趕往立政殿。
立政殿內,熏香嫋嫋,氣氛依舊保持著後宮特有的寧靜與祥和。
然而,當長孫皇後看到快步走入、甚至來不及完全平息急促呼吸的兄長時,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從未在向來沉穩如山、智珠在握的兄長臉上,見過如此清晰、幾乎無法掩飾的惶恐與驚悸!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額角甚至帶著細微的汗珠,那雙慣於運籌帷幄的眼睛裡,此刻寫滿了前所未有的焦慮與不安。
“兄長,”長孫皇後揮退了左右,隻留下絕對信任的宮人守在遠處,她起身迎上兩步,蹙眉低聲問道,“何事如此驚慌?可是朝堂上……”
“皇後!”長孫無忌甚至來不及行全禮,便急聲道,聲音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今日早朝,陛下令議長孫安業、長孫孝政謀逆之罪,然……然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敢率先發聲!殿內死寂,落針可聞!”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過於激動的心緒,但眼中的恐懼卻揮之不去:“陛下當時……當時的眼神……臣隻覺得如墜冰窟!皇後,陛下定然已起疑心!不,不止是疑心,那沉默……那是在告訴陛下,臣已權傾朝野,可令百官噤聲啊!”
他越說越是後怕:“陛下之性情,皇後您最清楚不過!他豈能容忍臣下有此等威勢?當年那些舊事,猶在眼前!臣隻怕大禍將至!”
長孫皇後聽著兄長的敘述,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她聰慧絕倫,豈能不明白這朝堂沉默背後的凶險?這已觸碰了皇權最敏感的神經!
她看著兄長那近乎失態的模樣,心中亦是揪緊。她知道,兄長的恐懼並非空穴來風。李唐皇室,對外戚的防範與製衡,從未鬆懈。
“兄長稍安勿躁。”長孫皇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的聲音依舊保持著平穩,帶著一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此事確實棘手,但尚未到絕境。陛下聖明,並非不辨是非之人。當務之急,是兄長需立刻有所表示,主動化解陛下的疑慮。”
她沉吟片刻,目光銳利,低聲道:“回去之後,你立刻上書,以‘管教族人不嚴,致使家門蒙羞,更驚擾聖聽’為由,自請罰俸,並交出部分不甚緊要的差事,暫避鋒芒。態度務必要誠懇,悔過務必要深刻!”
“至於長孫安業、長孫孝政……”長孫皇後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他們罪證確鑿,絕無寬宥之理。兄長不僅不能求情,反而要率先上書,請求陛下依律嚴懲,以正國法!唯有如此,方能顯我長孫氏對陛下的絕對忠誠,與逆劃清界限!”
長孫無忌聞言點頭道:“臣明白!臣回去便辦!”
立政殿內,兄妹二人的這次緊急會麵,在無邊的憂慮與沉重的警示中結束。
長孫無忌帶著皇後給出的策略,匆匆離去,準備上演一場“斷尾求生”的戲碼。
而長孫皇後獨自坐在殿中,望著窗外沉沉的天空,眉宇間的凝重久久未散。她知道,外戚與皇權之間那根微妙的弦,今日已被撥動,發出了一聲危險的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