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84章 族兄開解
王玉瑱懷著幾分忐忑,來到了東跨院母親杜氏的住處。果然,一進門,便迎上了杜氏帶著薄怒又無奈的目光。
免不了一番耳提麵命的說教。
杜氏將今日見到崔魚璃的情形細細說了,言語間對那位崔家嫡女的溫婉大氣、知書達理倒是頗為讚許,認為其確是世家女的典範。
但話裡話外,仍是繞著王玉瑱不該刻意迴避、晚歸怠慢,以及需明晰自身責任這些老生常談。
王玉瑱垂首聽著,麵上恭敬,心思卻早已飄遠,頗有些左耳進右耳出的架勢。
杜氏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心中又是氣惱又是無力,知道再說下去也是徒勞,隻得揮揮手讓他退下,暗自打算等老爺王珪回府後,定要讓他好好說道說道這個越來越有主意的二兒子。
從母親處出來,被夜風一激,王玉瑱殘存的酒意徹底散了,頭腦清醒了不少。
他正琢磨著是回書房還是再去看看慕荷,卻瞥見一個小丫鬟提著一個食盒,正小心翼翼地往客院方向走。
“這是給驚塵族兄的?”王玉瑱出聲叫住她。
小丫鬟連忙行禮回道:“是,二郎君。這是夫人吩咐給驚塵公子準備的夜宵,是溫補的米粥。”
王玉瑱心念一動,便道:“我正好無事,與你一同過去吧。”
來到王驚塵暫居的客房,屋內藥香彌漫,炭火暖融。
王驚塵正擁著厚裘靠在榻上看書,聽聞王玉瑱來了,臉上露出些許意外,掙紮著便要起身更衣相見。
“族兄快彆動!”王玉瑱連忙上前按住他,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親昵,“你我兄弟,何須講究這些虛禮?莫非族兄是嫌我打擾,不肯拿我當自家人?”
王驚塵被他這般直白的話說得一怔,隨即失笑,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暖意,便也不再堅持,重新靠回引枕上,示意丫鬟將米粥端過來,溫和地問道:“這麼晚了,玉瑱賢弟怎會想到來我這裡?”
王玉瑱在他榻邊的凳子上坐下,實話實說道:“剛從母親那兒過來,被訓誡了一番。出來正巧碰到送夜宵的丫鬟,想著族兄身子不適,便順道過來探望一二。”
王驚塵小口喝著溫熱的米粥,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他雖與王玉瑱接觸不多,但與王崇基相交頗深,對王家這位備受寵愛的“酒謫仙”弟弟的性情也略有耳聞,知道他在家中向來自由隨性,很少被如此嚴厲說教。
便好奇地問道:“叔母素來寬和,何事竟惹得她深夜還要特意叫你去訓誡?”
王玉瑱見問,想著王驚塵也不是外人,而且他心思通透,或許能解自己煩憂,便歎了口氣,將今日崔魚璃過府探望慕荷,自己故意借與宴清聚會躲出去,直至晚方歸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他本以為自己這番“機智”的躲避能引來族兄的同情或理解,卻沒曾想,王驚塵聽罷,先是愣住,隨即竟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越笑越是厲害,最後竟牽動了氣息,引發了一陣壓抑的咳嗽。
王玉瑱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替他撫背順氣,不解地問道:“族兄,你……你笑什麼?此事有何可笑之處?”
王驚塵好不容易止住咳,抬起因咳嗽而泛著潮紅的臉,看著王玉瑱那猶自懵懂的神情,眼中充滿了複雜的神色,有憐憫,有無奈,更有一絲看透世事的滄桑。
他緩了口氣,聲音雖弱,卻字字清晰,如同敲打在王玉瑱的心上:“我笑你……笑你天真啊,玉瑱。”
“你以為,你今日躲開了,避而不談,你與那崔家小姐之間,便能當作無事發生?她便可以如尋常閨閣女子般,另覓良緣,嫁作他人婦?”
王驚塵緩緩搖頭,語氣帶著一種殘酷的篤定:“你錯了。從你在白鷺詩會上為她出頭,不惜與鄭氏交惡;從我們王氏與崔氏因此事徹底聯手,共進退的那一刻起……她崔魚璃的命運,便已經和你,和我們太原王氏,牢牢綁在了一起了。”
“如今長安城中,誰不知她崔魚璃與你王玉瑱之間的‘糾葛’?縱使流言已平息,但發生過的事情,痕跡猶在。她如今,要麼是嫁入我們王家,成為你王玉瑱的妻室;要麼……便隻能尋一處清靜道觀,斬斷塵緣,青燈古佛了此殘生。除此之外,絕無第三條路可走。”
他看著王玉瑱驟然變化的臉色,語氣變得更加深沉:“玉瑱,這就是身為世家大族的公子,必須承擔、必須麵對的責任。有些線,一旦跨過,便再難回頭。你以為你大哥崇基,他與博陵崔氏的姻緣,便全然是順心如意,沒有經曆過類似的權衡與不得已嗎?他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為了家族,做出的讓步和犧牲,遠比你想的要多。”
說到此處,王驚塵的聲音低沉下去,目光變得有些悠遠,彷彿透過眼前的燭火,看到了某些不為人知的往事,心中暗道:甚至就連我……當年又何嘗不是……
後麵的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隻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王玉瑱怔怔地聽著,族兄的話語如同一盆冰水,將他心中那點僥幸和逃避的念頭澆得透徹。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不僅僅是個人行為,而是牽動著兩個龐大世家,以及其中許多人,尤其是像崔魚璃這樣的女子,一生的命運。
書房內一片寂靜,隻剩下炭火偶爾爆開的細微聲響。
王玉瑱坐在那裡,久久無言,第一次真正開始審視“太原王氏嫡子”這個身份背後,所蘊含的、無法推卸的沉重分量。
被族兄王驚塵一番話點破迷霧,王玉瑱心中如同壓了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回到了書房。
自楚慕荷有孕需靜養後,這裡便成了他臨時的居所。
夜已深沉,他卻毫無睡意,心頭紛亂如麻。
他推開軒窗,任由冬夜凜冽的寒氣湧入,彷彿這樣才能讓混沌的頭腦清醒一些。清冷的月光灑落院中,與積雪交相輝映,一片素白,卻照不亮他心中的迷茫。
侍立在外的晚杏見郎君衣衫單薄地站在視窗吹風,忍不住小聲提醒:“郎君,冬夜寒涼,仔細凍著了,快些關上窗吧。”
王玉瑱聞聲回頭,見是小丫頭晚杏,臉上擠出一絲笑意,打趣道:“喲,我們晚杏如今也學會體貼人了?是不是又嘴饞,想討賞錢去買零嘴兒了?”
說著,習慣性地從袖袋裡摸出幾塊碎銀子,遞了過去,“拿著,想吃什麼自己買去。”
他對晚杏這個年紀小、性子活潑的侍女向來寬和,多有照顧。
晚杏接過銀子,卻吐了吐舌頭,做了個俏皮的鬼臉,脆生生地道:“纔不是呢!是楚娘子特意吩咐奴婢,要仔細照看郎君起居,說郎君近來辛苦,莫要著了涼!”
王玉瑱聞言,微微一怔,隨即心頭湧起一股暖流,原來還是慕荷惦記著他。
他故意板起臉,作勢要去奪回銀子:“好啊!原來不是你自己關心本公子,是奉了娘子之命!那這銀子可不能給你了,快還回來!”
晚杏“哎呀”一聲,嬉笑著像隻靈巧的燕子般跺腳躲開,邊往院外跑邊回頭笑道:“給了就是奴婢的了!郎君耍賴!奴婢要去告訴春桃姐姐!”
話音未落,人已跑遠了,想必是去尋春桃“顯擺”這份意外的賞賜去了。
看著小丫頭雀躍的背影,王玉瑱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真實的弧度。被這小插曲一鬨,方纔沉重的心情倒是疏散了不少。
他重新望向窗外的冷月,思緒漸漸沉澱下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崔魚璃時的情形。
在那家客棧裡,她病容憔悴,卻難掩那份獨特的清麗與倔強。
當時自己出手相助,除了俠義之心,未必沒有一絲被那病弱卻依舊動人的風姿所吸引的緣故,否則也不會在臨彆時,特意開導她的心結。
而自從慕荷懷孕後,自己靈魂深處屬於後世的、關於“一夫一妻”的價值觀便開始強烈地掙紮、作祟,讓他對接納另一位女子產生了本能的抗拒和逃避。
他總想著,若能躲開,或許就能維持現狀。
可這裡,終究不是他來的那個世界。
他又想起慕荷。她的善良,她的包容,以及她對崔魚璃那份不同尋常的、主動的親近與善意……王玉瑱並非蠢人,他如何感覺不到?
或許,接納崔魚璃,讓出身清河崔氏的她成為正妻,既能全了兩家之誼,穩住家族聯盟,也能讓慕荷和她腹中的孩子在未來擁有更安穩的依靠……這,或許正是慕荷內心深處,基於現實和母愛,所期望看到的局麵。
念及此處,王玉瑱心中那份糾結與抗拒,似乎鬆動了許多。他長長地籲出一口氣,白霧在寒冷的空氣中氤氳散開。
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讓更多人陷入尷尬和痛苦。
既然命運和責任已然將彼此牽連,那麼,作為一個男人,作為太原王氏的子弟,他必須去麵對,去承擔。
他望著那輪清冷的明月,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明日,便去崔府拜訪吧。
是時候,親自去麵對那位因他而捲入風波,命運也因此與他緊密相連的崔家小姐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需要一個明確的態度,也需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