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114章 新生
翌日五更,太極殿內燭火通明。百官依序而立,絳紫緋青的官袍在晨曦微光中顯得格外凝重。
當李世民踏著玉階登上禦座時,滿殿大臣都察覺到今日天子的不同——那雙素來含威的眸子此刻寒霜凜冽。
“宣,金吾衛大將軍程知節。”內侍尖亮的嗓音劃破沉寂。
程知節大步出列,鐵甲鏗鏘作響:“臣奉旨查探崤山道伏擊案,現已查明。”
他展開卷宗,聲如洪鐘,“現場共起獲箭簇一百二十七枚,其中四十三枚為軍械監所製三棱破甲錐;匪徒所用橫刀製式與十六衛配刀相同,且…”他略作停頓,“在現場發現半枚左驍衛的腰牌。”
殿內頓時一片嘩然。兵部尚書侯君集當即出列:“陛下!此必是有人栽贓陷害!十六衛軍紀嚴明,豈會…”
“侯尚書稍安勿躁。”李世民抬手製止,目光轉向文臣列中的王珪,“王卿,苦主在此,你有何話說?”
王珪緩緩出列,雖穿著朝服卻係著素帶,聲音平靜得令人心驚:“臣侄驚塵,體弱多病,平生未與人結怨。今慘死途中,現場又見軍械…臣隻求陛下還王家一個明白。”
這時魏征突然舉笏出班:“陛下!軍械外流非同小可。今日能伏殺世家公子,來日豈不能刺王殺駕?臣請徹查十六衛軍械庫!”
“魏公此言差矣!”封德彝急忙反駁,“豈能因幾枚箭簇就懷疑禁軍清白?說不定是有人刻意模仿軍械…”
“模仿?”程知節冷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支斷箭,“這是從王驚塵體內取出的箭矢,諸位可以看看這鍛造工藝——除了軍械監,還有誰能打出這等精鋼?”
箭矢在眾臣手中傳遞,殿內漸漸安靜下來。那閃著幽藍寒光的箭簇,分明是軍中特製的破甲箭。
李世民緩緩起身,龍袍在燭光下泛起金輝:“朕記得,去歲清查軍械,左驍衛曾上報損毀橫刀三十把、箭矢兩千?”
侯君集額頭沁出冷汗:“是…是因演練損耗…”
“好個演練損耗!”李世民猛地將茶盞擲在地上,碎裂聲驚得眾臣齊齊跪倒,“今日伏殺的是王氏子弟,明日是不是就要殺到朕的太極殿前?”
滿殿死寂中,房玄齡沉穩出聲:“陛下,當務之急是三件事:一查軍械流向,二辦王驚塵命案,三補徐州刺史空缺。”
李世民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戰戰兢兢的群臣:“傳旨:刑部尚書李靖、尚書左仆射房玄齡、中書令封德彝,三司會審此案。一月之內,朕要看到結果。”
三人齊聲領命。李靖又道:“陛下,王玄乞骸骨的奏章…”
提到這位剛剛喪子的老臣,李世民神色稍霽:“準奏。加封王玄為銀青光祿大夫,賜絹五百匹,令其好生休養。”
這時吏部尚書長孫無忌出列:“徐州乃漕運要衝,刺史人選需慎重。臣舉薦原徐州長史張諫之,此人在徐州任職三載,熟悉政務。”
“臣以為不妥。”魏征當即反對,“張諫之雖熟政務,但徐州如今需要的是能鎮住場麵的重臣。臣舉薦並州司馬劉仁軌。”
封德彝輕笑:“魏公舉薦的莫不是當年彈劾過你的那個劉仁軌?果然公私分明。”
“正因其剛直不阿,才適合整頓徐州亂局!”魏征凜然道。
眼看又要起爭執,房玄齡適時開口:“陛下,臣舉薦一人——原黃門侍郎唐儉。”
這個名字讓殿中泛起一陣騷動。唐儉是李淵舊臣,素以鐵腕著稱。
李世民沉吟片刻,忽然看向一直沉默的王珪:“叔玠以為如何?”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這位剛剛經曆喪侄之痛的老臣身上。王珪執笏的手微微發顫,聲音卻依然平穩:“老臣…唯陛下聖裁。”
這般避嫌的姿態,反而讓李世民眼中掠過一絲愧疚。他想起昨日暗衛呈上的密報——王驚塵臨終前特意囑咐三年內不得報複。
“擬旨。”李世民終於開口,“著唐儉為徐州刺史,即日赴任。另…”他看向王珪,“賜王珪禦醫一名,好生調養身子。”
退朝的鐘聲響起時,曙光正好照進大殿。王珪最後一個退出太極殿,在階前遇見等候的魏征。
“叔玠…”魏征欲言又止。
王珪望著宮門外紛紛揚揚的柳絮,輕聲道:“玄成,你信嗎?那些軍械會自己長腿跑到崤山道去?”
魏征神色一凜:“你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王珪整理著腰間的素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隻是想起驚塵小時候,總說長安城的春天太短。”
二人並肩走出承天門時,誰都沒有再說話。隻是當王珪的馬車駛過朱雀大街,他掀開車簾最後望了眼巍峨的宮城。
車廂暗處,老管家王忠低聲道:“老爺,二公子今早去了崇聖寺。”
王珪閉目頷首,指尖在袖中摩挲著一枚溫潤的玉佩——那是王驚塵弱冠時,他親自為侄兒係上的。
……
長安郊外,崇聖寺的晨鐘穿透薄霧,驚起林間宿鳥。
天光未亮,香客已是絡繹不絕,檀香繚繞中,王玉瑱一身素服,悄無聲息地穿過重重殿宇,來到後院一處僻靜廂房。
廂房內陳設簡樸,唯有一案一榻。王玉瑱靜坐片刻,門外忽然響起三長兩短的叩門聲——這是約定好的暗號。
“進。”
門扉輕啟,一個身高八尺的壯漢躬身而入。
此人名喚項方,正是王驚塵留下的那股暗勢力的統領。他雖作尋常布衣打扮,但眉宇間的肅殺之氣難掩。
“主人。”項方恭敬行禮。
王玉瑱把玩著手中的獬豸玉佩,目光幽深:“城外的莊子,可都查驗過了?”
“已按公子吩咐細細查過。下一步該如何行事,還請示下。”
“將那些物事悉數裝入酒壇,務必輕拿輕放,萬不可有絲毫磕碰。”王玉瑱指尖輕叩案幾,“隨後運往西市,就存放在清風集對麵的空鋪子裡。記住,從今往後,喚我公子即可。”
“遵命!”項方頓了頓,“公子可還有彆的吩咐?”
“萬事謹慎。”
待項方退去,廂房重歸寂靜。王玉瑱正欲起身離開,推門卻見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立在院中,正含笑望著他。
“大師有何指教?”王玉瑱不動聲色。
老和尚不語,隻緩步走到石凳前坐下,指了指對麵的位置。王玉瑱從容落座,卻聽老和尚輕聲道:
“小友,何必妄造殺孽?既為過客,何不笑看雲卷雲舒?”
王玉瑱心頭一震,隻覺得這老和尚的目光彷彿能穿透皮囊,直抵靈魂深處。那雙澄澈的眼中,竟似映出了兩個交錯的身影——一個是現代的研究員,一個是唐代的世家子。
然而想起王驚塵慘白的遺容,他壓下心頭悸動,淡然一笑:“大師的話,在下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他緩緩起身,周身戾氣驟現:“在下隻知道,擋我路者,死。大師若無事,在下便告辭了。”
老和尚閉目合十,長誦一聲佛號,終是默然離去。
獨坐在返程的馬車上,王玉瑱望著窗外流轉的街景,忽然感到一陣恍惚。
這些時日以來,他越來越分不清——那個來自千年後的靈魂,與原本的王家二郎,究竟孰真孰幻?
初來時,他還清晰地記得博物館的展櫃、電腦螢幕的藍光,記得那個為生計奔波的研究員生涯。
可如今,想起前塵往事竟如隔霧看花。而原本屬於這個身體的記憶,那些詩書禮儀、世家規矩,卻越來越深刻地烙印在骨血裡。
或許,穿越本就不是取代,而是一場詭異的融合。就像兩條溪流交彙,再也分不清彼此。
現在的他,既會為教坊司的弱女子仗義執言,也會為複仇佈下殺局;既保留著現代人的平等觀念,又深諳世家的生存法則。
他低頭看著掌心,這雙手既握過滑鼠,也撫過古琴;既敲過鍵盤,也執過弓弩。兩個靈魂在不知不覺中水乳交融,造就瞭如今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王玉瑱。
“既然如此…”他輕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便讓我這個全新的王玉瑱,好好會一會這大唐的風雲。”
車簾外,長安城的喧囂撲麵而來。
而車廂內,一雙清亮的眸子中,正閃爍著既不屬於現代研究員,也不屬於原主的光芒——那是經過淬煉後,獨屬於這個時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