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155章 吳王李恪
散朝之後,下朝的官員們或騎馬或乘車,陸續離開皇城。
王珪因年事已高,加之近年來身體確有不逮,早已習慣了乘坐一輛並不奢華卻頗為寬敞的馬車代步。
他正靠坐在車內閉目養神,思索著今日朝會上關於祭祀典禮的細節,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轆轆聲單調而規律。
忽然,馬車微微一頓,緩緩停了下來。車夫在外恭敬稟道:“家主,前方是吳王殿下,殿下見是您的車駕,特意下馬了。”
王珪聞言,立刻收斂心神,掀開車簾一角。
果然看見一位身著親王常服、身姿挺拔矯健的年輕皇子正立於道旁,其坐騎由侍從牽著。
正是三皇子,吳王李恪。
李恪見到王珪探出頭,未等這位老臣有所動作,便搶先一步,拱手施了一禮,聲音清朗,態度恭敬卻不顯諂媚:“小王見過王尚書。”
王珪見狀,連忙示意車夫放下腳凳,準備下車鄭重還禮。雖說他是朝廷重臣,但對方畢竟是親王之尊,禮不可廢。
“王尚書不必多禮!”李恪見狀,連忙快步上前,虛扶了一下,語氣誠懇,“您是老臣,年高德劭,近日又為國事操勞,身子要緊,這些虛禮就免了吧。小王隻是見是您的車駕,理當問候。”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表達了對老臣的尊重,又顯得體貼入微,絲毫沒有憑借皇子身份拿腔作調,也沒有因為王珪如今身居要職又與魏王親近而刻意巴結。
王珪見他態度真誠,便也不再堅持下車,就在車上微微欠身還了半禮:“老臣多謝殿下體恤,殿下這是要入宮?”
李恪含笑答道:“是,正要入宮向母妃請安。不敢耽擱王尚書回府歇息,小王就此彆過。”
他言行乾脆利落,再次拱手一禮,便轉身利落地翻身上馬,動作瀟灑流暢,對著王珪微微頷首,隨即輕叱一聲,帶著幾名侍從,縱馬向著宮門方向而去,馬蹄聲清脆,漸行漸遠。
王珪放下車簾,坐回車內,心中卻不禁泛起波瀾。他透過車窗,望著李恪那英挺不凡的背影,暗自點了點頭。
這位吳王李恪,與魏王李泰的博學宏詞、善於結交文士不同,李恪的文采雖不及李泰那般炫目,卻也屬上乘。
更難得的是,他並非隻知讀書的文弱書生,而是弓馬嫻熟,通曉兵事,曾多次隨駕狩獵,表現出的勇武與韜略,在眾皇子中堪稱翹楚。
可以說,是一位難得的能文能武的全才。
觀其言行,不卑不亢,待人接物,頗有章法,更兼文武兼備,若論才具品貌,實乃……
一個念頭在王珪腦中閃過。
然而,這個念頭僅僅是一閃,便被一聲無聲的歎息所取代。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複雜,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惋惜。
可惜啊,可惜……其生母偏偏是楊妃娘娘。
楊妃,隋煬帝之女,身負前朝帝胄血脈。
這個身份,在尋常人家或許是值得誇耀的資本,但在爭奪大唐儲位之時,卻成了最致命的原罪。
那些跟隨陛下打下江山的關隴勳貴,尤其是以長孫無忌為首的外戚集團,是絕不可能容忍一個流著前朝皇室血液的皇子,登上這大唐天子之位的。
那會讓他們感到不安,感到威脅,甚至會動搖國本。
想到這裡,王珪緩緩閉上了眼睛,將那份惜才之意深深埋入心底。
朝局如棋,人心似海,有些界限,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逾越的。
李恪越是優秀,他的出身,反而會讓他未來的路途,更加坎坷,甚至凶險。
……
用過韋貴妃送來的蓮子羹,李世民覺得胸腹間暖融舒適,連日批閱奏章帶來的疲憊似乎也消散了幾分。
他擱下朱筆,起身在殿內踱了幾步,想著去殿外透透氣,消消食。
侍立一旁的張瑾最是善於察言觀色,見陛下有此意,便適時地低聲稟道:“陛下,方纔老奴聽聞,吳王殿下入了宮,此刻正在楊妃娘娘宮中問安。”
“哦?恪兒來了?”李世民腳步微頓,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自文德皇後去世後,後宮之中,李世民除了偶爾去韋貴妃處,便是在性情溫婉、頗識大體的楊妃這裡待的時間最長。
楊妃從不爭寵,將宮務也打理得井井有條,讓他省心不少。而李恪這個兒子,文武兼備,他是頗為喜愛的。
“嗯,反正也是散步,便去楊妃那裡坐坐吧。”李世民隨意地說道,彷彿隻是一時興起。
“是,老奴這便安排。”張瑾躬身應道,立刻示意殿前內侍準備儀仗。
李世民擺了擺手:“不必興師動眾,朕隨意走走便是。”
說罷,他便帶著張瑾及幾名貼身侍衛,信步出了甘露殿,穿過層層宮苑,向著楊妃所居的宮殿走去。
此時天色正好,天際殘留著一抹瑰麗的霞光,映照著宮殿巍峨的飛簷和庭院中開始凋零的花木,平添了幾分靜謐。
行至楊妃宮苑附近,還未踏入宮門,便隱約聽到裡麵傳來兵器破風的呼嘯聲以及一個年輕男子沉穩的呼喝聲。
李世民心中一動,示意侍從停下,自己悄然走到月門邊向內望去。
隻見庭院空地上,一位身著利落胡服、身形挺拔如鬆的年輕皇子,正手持一杆木槊,演練著槊法。
其身姿矯健,動作剛猛淩厲又不失法度,槊尖劃破空氣,帶著一股沙場征伐的銳氣,正是吳王李恪。
他顯然練得十分專注,額角已見汗珠,並未察覺父皇的到來。
而楊妃則靜靜地坐在不遠處的廊下,手中雖做著針線,目光卻始終溫柔地追隨著兒子的身影,嘴角噙著一抹欣慰而又帶著淡淡憂色的笑意。
李世民沒有立刻出聲,他駐足觀看了片刻,眼中流露出讚賞之色。
李恪這手槊法,比起去年隨駕狩獵時,又精進了不少,隱隱已有名將之風。
還是張瑾輕咳嗽了一聲,驚動了院中之人。
李恪聞聲收勢,轉身見到立於月門處的李世民,先是一愣,隨即立刻將木槊交給一旁的內侍,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行禮:“兒臣參見父皇!不知父皇駕到,未能遠迎,請父皇恕罪!”
廊下的楊妃也急忙放下手中活計,帶著宮人上前盈盈拜倒:“臣妾參見陛下。”
李世民臉上露出笑容,上前一步,親手扶起李恪,又對楊妃虛扶一下:“都起來吧,是朕沒讓人通傳,擾了你們母子相聚了。”
他又拍了拍李恪結實的臂膀,讚道:“恪兒的槊法,越發精湛了,看來平日未曾懈怠。”
李恪恭敬回道:“多謝父皇誇讚,兒臣不敢懈怠,唯恐有負父皇期望。”
李世民點點頭,又看向楊妃,語氣溫和:“朕方纔用過膳,隨意走走消食,聽聞恪兒在此,便過來看看。你們母子繼續說說話,不必拘禮。”
楊妃柔聲道:“陛下能來,是臣妾與恪兒的福氣。”她連忙吩咐宮人搬來坐榻,奉上香茗。
李世民並未入座,隻是負手立於院中,目光掃過庭院景緻,又落在李恪身上,隨口問了些近日讀何書、可有練習騎射等家常話。
李恪一一恭敬作答,言辭清晰,態度不卑不亢。這幅帝妃皇子於宮苑中閒話的場景,顯得格外溫馨。
然而,在這溫馨之下,李世民看著眼前英武不凡的兒子,再想到朝中日益激烈的儲位之爭,心中那份複雜的思緒,恐怕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他並未久留,略坐了片刻,飲了半盞茶,便起身離去,留給這對母子更多的獨處時間。
李世民走在寂靜的宮道上,李恪那矯健的身影和楊妃那溫婉中帶著隱憂的眼神,在他腦海中交替浮現。
他輕輕歎了口氣,這皇家天倫,終究是難以純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