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貞觀,我成王珪次子 第158章 太子失德
年關的喜慶氣氛,似乎並未能浸潤到東宮那日益頹靡陰鬱的角落。
自男寵稱心被處死後,太子李承乾不僅未能幡然醒悟,反而在自暴自棄與怨恨交加中,行為愈發乖張荒誕,已然滑向了無可挽回的深淵。
他先是下令在東宮內為稱心設立靈位,建造了一座小型的祠炅,日夜焚香祭拜,彷彿在祭奠自己逝去的荒唐,也像是在無聲地對抗父皇的決絕。
這還不夠,他更是以“足疾加劇、心緒不寧”為由,連續數月稱病不朝,將儲君的責任與體統拋諸腦後。
在東宮那高牆之內,他導演著一出出令人瞠目的鬨劇。
他讓身邊親近的宦官穿上稱心生前喜愛的衣物,扮作故人模樣,陪他飲酒作樂,沉湎於虛假的慰藉之中。
更駭人聽聞的是,他竟時常命人搭起突厥風格的帳篷,自己身著突厥可汗的服飾,將頭發編成辮子,以突厥語發號施令。
他放任東宮屬官與侍衛扮作突厥部落首領和騎兵,在宮苑內模擬突厥人的生活,甚至縱容他們去偷盜長安城周邊百姓的牛馬,帶回東宮宰殺烹煮,舉行所謂的“草原盛宴”!
一時間,東宮之內,烏煙瘴氣,全然不似大唐儲君居所,倒更像是一處化外之地的蠻族營地。
這般行徑,自然無法長久隱瞞。
太子左庶子於誌寧,一位以剛正耿直著稱的老臣,聞聽此事後,又驚又怒,痛心疾首。
他不顧自身安危,毅然闖入東宮,當麵痛斥李承乾:“殿下身為國儲,當為天下表率!如今卻勞役過度,奢靡無度,更效蠻夷之行,扮已故佞幸,此等行徑,豈不令天下人恥笑,令陛下寒心?!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儲位何存?!”
於誌寧的言辭激烈,句句如刀,刺中了李承乾內心最敏感也最脆弱的地方。
李承乾非但未有絲毫反省,反而因這直白的指責而惱羞成怒,對於誌寧懷恨在心,殺意驟起。
盛怒之下,他竟悍然派出東宮侍衛紇乾承基與張師正,命他們秘密潛入於誌寧府邸,將其刺殺!
然而,當紇乾承基與張師正趁著夜色,潛入於府時,所見景象卻讓他們手中的利刃難以揮下。
隻見於誌寧的居所陳設簡陋,燈火之下,這位太子少師仍伏在案前,批閱著文書,身上穿的依舊是洗得發白的舊官袍。
其清廉儉樸、憂勞國事之狀,與他們想象中的“可惡諫臣”截然不同。
二人對視一眼,皆感不忍,最終長歎一聲,收起兵刃,悄然返回東宮,向李承乾謊稱於誌寧府上戒備森嚴,無從下手。
刺殺於誌寧未成,李承乾的怒火無處宣泄,便轉向了另一位屢次勸諫他的官員——太子右庶子張玄素。
張玄素亦是魏征曾稱讚其有“迴天之力”的賢臣,他對太子的荒唐行徑同樣深惡痛絕,屢次上書或當麵勸諫,言辭懇切卻也犀利。
這一次,李承乾沒有再派遣猶豫不決的侍衛,而是直接動用了自己的家奴。
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張玄素從官署返家途中,行至僻靜處,數名蒙麵大漢突然衝出,手持粗重的馬鞭,不由分說便對著張玄素猛烈抽打!
鞭影呼嘯,血肉橫飛!
張玄素一介文官,如何抵擋得住這般兇殘的襲擊?頃刻間便被打得遍體鱗傷,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
若非巡夜的金吾衛聞聲及時趕到,驅散了凶徒,這位被譽為有“迴天之力”的賢臣,恐怕真要殞命於太子家奴的馬鞭之下!
訊息傳出,朝野震驚!
太子竟敢公然派人刺殺、毆打規勸他的朝廷命官?!
此舉已完全突破了人臣的底線,更是對國法、對皇權的公然挑釁!
儘管李承乾極力否認,將所有罪責推托給“家奴私自尋仇”,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一時間,長安城內暗流洶湧,彈劾太子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飛向李世民的禦案。
東宮的天空,已是黑雲壓城,電閃雷鳴,一場足以顛覆乾坤的暴風雨,眼看就要降臨。
李承乾在自毀的道路上,已然狂奔到了懸崖邊緣,而他身後,那些原本或許還對他抱有一絲希望的臣子,此刻也隻剩下無儘的失望與凜冽的寒意。
……
東宮太子李承乾鞭撻大臣、行徑愈發狂悖的訊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了長安的權貴圈層,自然也第一時間送到了魏王李泰的耳中。
聽著心腹詳細稟報張玄素血濺長街、於誌寧險遭刺殺的細節,李泰那雙平日裡總是含著溫和笑意的眼睛裡,驟然迸射出難以抑製的興奮與銳光。
他猛地站起身,在裝飾雅緻的書房內激動地來回踱步,撫掌笑道:
“天賜良機!真是天賜良機!孤這位好皇兄,簡直是自掘墳墓!如此狂悖失德,公然淩虐朝廷大臣,父皇豈能再容他?扳倒他,就在此刻!”
一旁同樣聽聞訊息的房遺愛也是滿臉喜色,連連附和:“殿下所言極是!太子失德至此,人神共憤!正是我們趁勢而上,一舉定鼎的大好時機!當立即聯絡朝臣,上疏彈劾,將太子種種惡行公之於眾!”
然而,坐在下首的杜楚客卻麵露猶豫,他撚著胡須沉吟道:“殿下,此事……是否還需從長計議?太子畢竟是嫡長子,陛下雖怒,但廢立之事關乎國本,恐怕……”
“杜公未免太過謹慎!”李泰此刻信心爆棚,打斷了他的話,“如今證據確鑿,朝野嘩然,父皇就算想保他,又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但他見杜楚客依舊麵有憂色,心知此事重大,還需聽聽最信賴謀士的意見,便強壓下急切,吩咐道:“速去請韋挺先生過來!”
不多時,魏王府的首席謀士韋挺便匆匆而至。
他聽李泰將事情原委和欲趁機發難的想法說完後,花白的眉毛緊緊鎖起,臉上非但沒有喜色,反而異常凝重。
“殿下,”韋挺的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此事,萬萬不可!”
“為何?”李泰臉上的笑容一僵,急切問道,“先生,如今形勢於我一片大好,豈能坐失良機?”
韋挺搖了搖頭,目光深邃,彷彿已看透了層層迷霧後的帝王心術:“殿下,您隻看到了太子的狂悖,卻未看透陛下的心思。
陛下對‘正統’二字,看得比山還重!太子是嫡長子,是陛下親自立的儲君,隻要不是謀逆大罪,陛下絕不會輕易動搖國本!
如今太子所為,固然令人發指,但在陛下眼中,或許尚屬‘德行有虧’,遠未到‘危及社稷’的程度。
此時若貿然彈劾,群起而攻之,在陛下看來,非但不是為國除害,反而是逼迫君父,是結黨營私,是覬覦儲位!此乃大忌中的大忌!”
他見李泰臉色變幻,繼續剖析道:“殿下覺得時機已到,實則是因您太過心急,亂了方寸。
此時落井下石,非但不能成事,反而會暴露殿下的急切,讓陛下心生警惕與厭惡,更會讓那些中立觀望的朝臣覺得殿下涼薄,於殿下聲望有損!此乃下下之策,絕不可行!”
韋挺一番話,如同冰水澆頭,讓李泰發熱的頭腦瞬間冷靜了不少。
他仔細品味著韋挺的分析,背脊不禁滲出一層冷汗。
確實,父皇最重名聲,也最恨被人逼迫……
“那……依先生之見,孤當如何?”李泰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韋挺胸有成竹,撚須道:“殿下此刻,非但不能彈劾,反而要立刻進宮!”
“進宮?”
“不錯!”韋挺目光炯炯,“殿下要做的,是替太子求情!”
“替他求情?”李泰和房遺愛等人都愣住了。
“正是!”韋挺解釋道。
“殿下要以兄弟之情為重,向陛下陳情,言說太子隻是一時糊塗,受小人矇蔽,懇請陛下寬宥其過,給予改過自新的機會。
如此,方能彰顯殿下仁厚友悌,顧全大局之心!在陛下眼中,這比一萬份彈劾奏章都更有分量!
此舉既能贏得陛下歡心,又能堵住天下人之口,更能將太子逼到更尷尬的境地。他若知殿下為他求情,是感激還是更恨?無論如何,殿下都已立於不敗之地!”
李泰聽完,沉吟良久,眼中光芒閃爍,最終重重一拍大腿:“先生老成謀國,所言極是!是孤一時被功利矇蔽了心智!好,孤這便更衣,即刻進宮,向父皇為皇兄‘求情’!”
儘管內心深處對於不能趁勢追擊仍有一絲不甘,但李泰深知韋挺之謀纔是老成持重之道。
他壓下雜念,迅速換上一身素淨的常服,臉上調整出恰到好處的憂慮與沉痛表情,帶著幾名隨從,匆匆離開魏王府,直奔皇宮而去。
韋挺站在府門前,望著李泰遠去的車駕,目光幽深。
他知道,這場奪嫡大戲,遠未到落幕之時,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而他的這位主君,雖有才智,卻終究少了些沉潛的耐心與對帝王心術最深刻的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