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詩_北島 第四章 女朋友
女朋友
遊綏安真沒想到，這麼離譜的事還能發現在她身上。
她直接坐在了台階上，沒多久她聽見黎雲星也坐了下來，一個緊挨著牆，一個緊貼著樓梯。
遊綏安有些鬱悶，怎麼還是和黎雲星一塊兒啊，就算是換一個陌生的同學也好啊。
黎雲星本身也不是愛聊天的人，他並沒有開口。那位大兄弟正黯然神傷，大概是在懺悔吧。
雖然風涼涼的，氣氛卻是悶悶的。
好一會，那位哥們開口說話了，打破了這份尷尬：“有點無聊，要不咱聊聊天吧？”
他們點點頭，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好像更尷尬了。
“你們是哪個班的呀？”
本著有問就答的原則，他們竟異口同聲說：“高一2班。”遊綏安垂了垂眸。
“哇，我高二5班的，看來我們都學文耶。”
一中是這樣的，一班藝體班，然後接著排文科班，最後纔是理科班。
都是文科生，三人倒也有些共同話題。
不過那哥們就是感覺有點奇怪，這兩人好像不怎麼熟，沒有接過對方一句話。
天完完全全黑了，似乎真的沒有人發現他們不見了。
又一陣風吹過，遊綏安打了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眼角有些濕潤，她感慨自己穿的外套還是有些太薄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要是感冒了還可以請假回家拿藥，再不濟也可以去山腳的藥店開副藥，然後順便買點吃的回來。
好耶。
不對不對，不感冒當然更好啦。
管他呢，遊綏安也不再糾結，反正怎樣都不錯，她不會後悔自己做的任何一個選擇。
在黎雲星看來，遊綏安似乎是著涼了，還發了一會呆，眼睛也有溢位來的兩滴淚，鼻子都有些紅，看起來怪可憐的。
哼，活該。但是他並不是很高興，可能是自己太善良了吧。
黎雲星穿得挺厚，高領毛衣配黑色大衣，看起來酷酷的。他細長白皙的手指在紐扣上停留了幾秒，漫不經心把玩起來。
一會兒又將紐扣解開，把衣服緩緩脫下。
遊綏安有些不解得看著他，黎雲星突然有些臉紅，感覺自己脫衣服的時候有點裝。
唉算了，不管了，脫都脫了。
他把克服內心的羞恥，把衣服遞給遊綏安，同時開口道：“我……我看你好像有些感冒了，他們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找到我們，要不你披一下吧。”
他說完就開始後悔了，且不說穿一個異性的衣服太過曖昧，自己和遊綏安關係又非常不融洽，自己這個舉動倒顯得莫名其妙。
他暗暗想到，或許是自己人太好吧，對討厭的人都這麼關心。
但如果是今天是另一個女生呢，黎雲星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她，也更不會想著把外套脫給她，就算注意到也不會有什麼表示。
不過黎雲星並沒有想這麼多。
他還在懊悔，自己乾嘛要這麼關心遊綏安啊，不能因為討厭一個人就一直注意她啊，多冒昧啊。
遊綏安現在不會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吧？
遊綏安是真的很意外，還有一些莫名的怒氣，淡淡的，但無法忽視。
渣男本質嗎？有點意思。有女朋友還……她在心低冷笑，乾嘛在乎那麼多，他跟我又沒關係。
早就沒關係了。
遊綏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好意心領了，不過這不合適吧？”
彆讓我看不起你。
雖然遊綏安長相偏溫柔恬靜，但此刻她那雙丹鳳眼冷冷的，像風一樣淩冽。明明笑著，但好像夾雜著厭惡，又好像這隻是黎雲星一瞬間的錯覺。
她依舊是眉眼彎彎，不過笑意似乎未達眼底。
遊綏安隻是看著他，用那雙戲謔的略帶嘲諷的眼睛看著他。
手指漸漸收了回來，指尖有些發白。
黎雲星覺得這衣服燙手得很，讓他的臉他的耳朵他的脖子一塊兒熱起來了。
是他自取其辱了。
很快他將衣服穿好，不過現在真的熱了，衣服裡像有蟲在爬一樣不舒服。好一會，他才將心情平複起來。
遊綏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隻靜靜地望著窗外。
她的瞳孔好像比夜色更深沉，像一片寂靜的海。
以前黎雲星就總覺得她眼眸深深，像一片渦旋，能將一切溺斃的渦旋。
她的眼睛像海一樣溫柔，笑意就像微弱但無法掩藏的陽光，直直地透過水麵，讓這片海域波光粼粼。
直到……她冷冷的視線向他投來。他才驚覺，大海也是冰冷的洶湧的。
他看不透遊綏安。
遊綏安閉了閉眼，她也不知道黎雲星想乾嘛。
黎雲星或許是一個很好的朋友，或許吧。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他們隻是朋友的話，那些若有若無的曖昧是什麼，如果他們不隻是朋友的話，她算什麼？被耍得團團轉的傻子？
她緩了緩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慢慢平複了一下情緒。
原來過了那麼久，遊綏安還能記得當時的茫然與難過。
黎雲星害羞靦腆，嘴硬心軟，遊綏安總覺得他很純粹，還有些可愛。他耳跟泛紅的樣子總讓她心頭一跳。
於是她常常逗弄黎雲星。後來他們無話不談。
直到……
遊綏安當時的同桌是一個大大咧咧的女孩，特彆喜歡打遊戲和八卦，她神神秘秘地對遊綏安說：“那天我和甜甜、李允、黎雲星打遊戲，黎雲星竟然拉了他網戀女友，還跟我們炫耀呢。”
遊綏安如墜冰窟，緩了兩秒，壓製住聲音的顫抖，輕輕問道：“黎雲星……有女朋友？”
遊綏安聲音太輕了，不過她還是隱隱約約女朋友三個字，“是吧是吧，我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悶悶的一個人，竟然早戀呀，也是，網戀不怕被抓住嘛。”
遊綏安勉強揚了揚唇，幾乎想對著黎雲星破口大罵，不過她又有什麼立場呢？
不就是平常嬉笑打鬨嗎？不就是偶爾對視會一起臉紅嗎？不就是一起熬夜聊天嗎？不就是偶爾彆扭地關心彼此嗎？
是她自己在臆想罷了。朋友而已。
沒關係，越界了，遊綏安自己會退回去。
所以她毫不掩蓋自己惡劣的一麵，並試圖逼退他。
雖然拍黎雲星有意向她靠近，緩和關係，但在她刻意的冷淡下也漸漸離開。
她其實在期待黎雲星開口，或者隻是問問她為什麼要刪掉他的好友排斥他。
隻需要他問問。
但黎雲星沒有，他隻是若無其事地用其他話題來試圖靠近她，隻字不提這些天來遊綏安的異常。
遊綏安突然有些乏力。
她想通了，黎雲星大概並不在意她，至於這一個多星期的堅持，應該隻是接受不了這種落差罷了。
她鬆了口氣，但總感覺若有所失。之後她也沒再刪好友了，但也把那一點點剛剛冒頭的想法摁在土裡。
空氣有些壓抑。
沒人開口說話。
就連那位自來熟的哥們都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不再開口。
太安靜了，鐘表滴滴答答，沉沉地走著，像是敲擊著著無聲的夜色，試圖撕破那假意的平和。
終於，下課鈴聲響起，幾聲嬉笑聲傳來，整個校園逐漸複蘇。
或許快要有人來了吧。
外麵聲音嘈雜，遊綏安的腦袋也有些混亂。
那位大兄弟直接站起來往外看，又來回踱步，看得出來很想回去了。
遊綏安喜靜，就坐在那裡發呆。黎雲星也沒動。
遙遙的人聲逐漸散去，他們還是靜坐在這裡。
安靜好像最能淡化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們竟莫名有些和諧。
滴答，滴答。
秒針走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得到了腳步聲的附和。
有人來了。
“我靠，真在這啊，還不止你倆，還好李老師讓我帶了鑰匙，不然還得倒回去一趟。”
“服了，怪不得這破樓沒啥人，這燈咋這麼黑呢。”原來是趙智拿著一大串鑰匙，試了半天沒開啟，還把已經試過的那些給忘了，氣急敗壞地詆毀這燈。
黎雲星不由得笑了起來，遊綏安也笑容淺淺。
黎雲星不知怎麼的，又看向了遊綏安，慢慢斂了笑容。
原來她隻是對我冷淡啊。
“就是就是，辣雞學校。”那位哥們顯然平常沒少罵過學校，現在更是十分有激情。
趙智眼前一亮，頗有相逢恨晚的意味，也開始罵罵咧咧起來。
一來二去，兩人連名字都互換了，還說有機會的話一起去打球。
他們聊起天來，氣氛一片和諧。
大概過了五六分鐘吧，鎖開了，黎雲星如釋重負。
遊綏安笑了笑：“謝啦。”
他們終於可以離開了。
路上也是黑黑的，月亮和星星都不見蹤影，隻有微微發光的路燈，若隱若現，竟有些曖昧。
黎雲星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氛圍，乾脆就和趙智聊了起來。
“你多久發現我不見的？”
遊綏安也好奇，擡眸望向他。
趙智有些心虛地轉了轉眼睛：“嘿嘿，上第二節課那會，李老師在教室裡轉悠，看見你和遊綏安不見瞭然後問的我。”
黎雲星：懶得噴
遊綏安：。。。。。。
趙智繼續說下去：“然後我一想呀，你們兩個好像都去知行樓了，那棟樓平常都鎖著的，我就猜，你倆不會被鎖裡麵了吧？”
“結果哈哈哈哈哈，還真是。”
說完，他感覺到一股殺氣，還是沒繼續笑下去，給他好兄弟留幾分麵子。
不過李老師也挺逗，趙智給他說了倆人可能鎖裡麵之後，他還小聲嘀咕，說什麼既然學校都把活派給他們班了，總不能讓人進不去吧。
結果進是進去了，就是沒出得來。
然後李老師跑到年級主任辦公室一陣搗鼓，翻到一大串鑰匙，把它拿給趙智，讓趙智去找人，自己則在教室、廁所、辦公室，甚至還在操場找找。
從某種意義上說，李老師又挺靠譜。
趙智覺得今天這事有點太巧了，簡直就是天賜的緣分啊，遊綏安和黎雲星怕是得熟一點點吧。
其實他今天沒事來著，隻是看著43號是遊綏安，才和黎雲星換了一下，自己真是個小天才。
趙智其實非常喜歡嗑cp，他平常追番追劇老是哭稀裡嘩啦的，又或者笑得瘋瘋癲癲。
但是黎雲星臉皮挺薄，現在問的話估計能追著他罵好幾分鐘，趙智想了想，還是沒犯這個賤了。
十來分鐘的路程，他們走得並不快，這樣閒適的時間在高中很難得了。涼涼的風好像可以撫平一切煩躁，讓人從書本裡掙脫。
黎雲星總感覺缺了點什麼，或許是一輪月亮吧。
趙智想到些什麼，突然有些幸災樂禍：“過了這麼久了，你們作業會不會寫不完啊？”
黎雲星想知道，趙智長這麼大真的沒被人打過嗎。
他傲嬌地切了一聲：“誰像你啊，我當然寫得完啊。”黎雲星平常還是很踏實的，如果時間夠的話，還會往寫寫之後的作業。
笑容不會消失，但是笑容會轉移。
遊綏安被逗樂了，但是突然反應過來。
不是，這對嗎，她寫不完啊！！！
遊綏安幽怨地盯著趙智：“嗬。”
他們學校的資料特彆多，所以總會有些重複的題型，有些老師會在當天勾畫出要寫的部分，有寫沒必要的題遊綏安是根本不想動的。
所以遊綏安如果不是無聊得沒事乾，她一般不會提前寫當天的作業，她更喜歡看看錯題，背背書什麼的，雖然她背書挺痛苦的。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記性那麼差，背書背得超級慢。她總是反反複複去記。
雖然記住了就很難忘，她還是有些氣餒。
黎雲星借著路燈的光還是還是能看清遊綏安的表情的，看著遊綏安有些呆滯的表情，一下子就想到了這一點。
哼。
他揚了揚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