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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仙行 第949章 隱姓埋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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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那些靈元大陸普通的百姓來說,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他們的生活依舊如往常一般繼續。可是,卻又好似一切都有了變化,他們能感受到周圍氣息的改變,那種壓迫感和不安的情緒始終縈繞在心頭。

直到某日,八大神族的族長朝著天空跪拜,他們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高大,卻帶著一種虔誠的敬畏。最終,那猶如鏡麵的天空緩緩龜裂,裂縫中傳出了一聲讓所有人都感到恐懼的怒吼。那怒吼如同來自地獄的咆哮,充滿了無儘的威嚴和憤怒,讓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高陽終見,皎月再現,一切都歸於了平靜,但又暗流洶湧。靈元大陸的天空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陽光灑在大地上,彷彿一切的災難都未曾發生過。

就在那一聲怒吼的餘韻還在耳膜裡震蕩時,所有修士——無論閉關百年、還是行走市井——同時感到腦海被人用冰錐刻下一幅畫麵:

一男,一女。

男子著素白長衫,衣襟以暗銀線繡著細碎的飛鶴,隻在衣擺處濺了幾點硃砂,像雪裡落梅。

他生得極美,美到隻能用描述女子美貌的辭藻來形容:眉似遠山含黛,唇若三月桃瓣,膚光勝雪,頸側隱有淡青色血管,像雪下封了一泓春水。

可他的輪廓分明又是男子,喉結鋒利,肩線挺拔,於是那股豔色便帶上了刀口舔血的淩厲。女修們隻看一眼,心底便「咚」地一聲,彷彿有人把一顆燒紅的炭按進香灰裡,酥麻的癢順著脊背竄上耳後。

女子則一身白紗宮裝,袖口極大,風一吹,像兩朵墨蓮開合。她膚色白得近乎透明,卻偏偏生了一雙極豔的唇,顏色濃得像剛吮過血。眼波流轉時,眼尾會泛起薄薄的紅,像桃花蘸了酒,未飲先醉。

她甚至不需要任何神通,隻是輕輕側頭,一縷發絲被風拂到唇角,便讓無數男修在刹那間心跳失序。

叛巫者!這三個字,隨著畫麵一起烙進識海,帶著灼熱的疼。

八大神族聯合頒下血詔:「得此二人蹤跡者,賜神器一件、功法任選、靈石百萬。」

一夜之間,靈元大陸所有的飛劍、靈舟、傳訊紙鶴,全都載著同一張畫像。客棧的掌櫃用炭筆在牆上描摹,樵夫把畫像刻在扁擔頭,爐鼎女子把二人的眉目繡進手帕,再以唇脂染上一抹曖昧的紅。

有人為了神器,有人為了功法,有人隻是單純想在這亂世裡抓住一根向上爬的繩索。他們翻遍每一座城、每一條河、每一片沙漠,隻為一縷可能的氣息。可那對男女就像被風吹散的細雪,蒸發在龐大世界的縫隙裡。

雪城沒有四季,隻有一場漫長的冬。

天幕低垂,鉛雲像被誰揉皺又攤開的舊棉絮,雪花便從那縫隙裡無窮無儘地篩下來。

它們不是鵝毛般的壯景,而是細碎的銀屑,帶著極輕的簌簌聲,像無數細小的耳語,落在人的睫毛、指尖、劍鞘上,瞬間化成一滴透明的水珠,順著紋理滑下,彷彿雪從未存在,隻剩一場無聲的淚。

於是城牆永不見白,屋脊永不見霜,青石鋪就的街麵終日閃著一層濕漉漉的光,像一條剛被雨洗過的烏玉。

雪城的空氣因此帶著冷冽的甜,吸一口,胸腔會被冰針刺疼,卻又忍不住再吸第二口;撥出的白氣在麵前凝成一團,隨即被風撕碎。

城門洞開,門外那條唯一的青石板路像一條狹長的琴鍵,筆直地伸向遠方。石板與石板之間嵌著細白的石英線,雪花落進去,便順著縫隙滲走,不留痕跡。

修士們自然可以馭劍淩空,卻仍有不少人願意步行——他們收攏靈力,讓靴底踏在青石板上,聽那清脆的「嗒嗒」聲,彷彿回到尚未築基的年少。

沿青石板路向南三十裡,雪便下得疏朗起來,彷彿連天空也忘了這片被遺忘的地方。雪村匍匐在一麵緩坡上,坡下是凍不住的月牙泉,泉眼汩汩冒著熱氣,把四周的草葉鍍上一層翡翠般的綠。

村口的界碑隻剩半截,碑文「雪村」二字被風霜啃噬得隻剩輪廓,像老人缺了門牙的嘴。土牆黛瓦的院落三三兩兩,屋頂壓著烏黑的木梁,梁上懸著風乾的獐子腿與成串的赤紅燈籠椒。

雪花落進煙囪,被爐火舔成一縷白煙,帶著鬆柴的清香。再往裡走,是廢棄的祭雪台——九根剝了皮的雲杉木樁圍成一圈,樁上纏著褪色的五色布條,被風撕得絲絲縷縷。

台心一塊圓形白石,表麵布滿細密的鑿痕,那是先民以骨刀刻下的祭文,記載著「雪之祖靈,賜我甘霖,護我火種」。如今石麵覆著一層薄薄的苔蘚,像一封無人拆閱的舊信。

村裡最老的老嫗坐在門檻上總是自顧自的喃喃。細聽才知道,原來她說的是雪城原本隻是雪村外的一座關隘,後來關隘成了集市,集市成了城池,而雪村就成了關隘外三十裡的「舊地」。

「叮當——」

銅鈴聲從村口傳來,一頭花斑牧牛踩著碎步,慢吞吞地踏進人們的視線。牛背寬大,卻被一位身材臃腫的中年婦人占得滿滿當當。

她臉膛黝黑,粗布棉襖外又罩了件油亮的羊皮坎肩,袖口磨得起了球。鬢邊幾縷灰發被雪水黏在臉上,她卻渾然不覺,隻把一隻厚實的手掌搭在牛頸處,任它晃著鈴,一步一步往家走。

牽牛人走在最前。那是個高而瘦的中年漢子,脊背微微佝僂,像一株被風雪壓彎的枯竹。粗麻長衫空蕩蕩掛在肩頭,露出腕骨突兀的輪廓。

他的臉布滿風霜皴裂,皺紋裡夾著洗不淨的泥漬,唯獨一雙眼睛亮得嚇人——像是將整條銀河揉碎了藏在裡麵,雪夜也遮不住那點倔強的光。

村口的老槐樹下,一位白發稀疏的老嫗抬起枯枝似的手,遙遙揮了揮。

「回來啦?」聲音沙啞,卻帶著雪村特有的溫吞。

漢子連忙點頭,婦人也在牛背上欠了欠身,憨厚的笑紋在黑紅的臉膛上綻開。

就在此時,村內走出四人。

當先三名老者身披燦金色錦袍,衣料在雪光裡亮得刺目,袍角用金線滾了雷紋與火紋,走動間似有流焰閃爍。他們腰懸玉牌,牌上「天機」二字殷紅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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