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1章 新世界
嗖——！
劍鋒割裂空氣的銳響還未消散，金屬交擊的轟鳴便已炸開！
“當——！”
佩恩猛地睜開雙眼，幾乎是憑借身體本能抬劍格擋。一股巨力從劍身傳來，震得他右臂發麻，整條臂膀都痠痛難當。他咬緊牙關，死命向上抵住，劍刃相抵處迸射出幾點火星。
餘光所及，一片混亂。一名身著皮甲的戰士剛用寬刃劍劈倒一個敵人，身後就猛地竄出另一個黑影，短刃狠狠紮進了他的後腰。皮甲戰士發出一聲悶哼，竟悍然回身，用腋下死死夾住偷襲者的手臂，旋即爆發出一聲怒吼，將那人整個掄起，重重摔在地上，緊接著便是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偷襲者的胳膊被硬生生扭斷，發出淒厲的慘嚎在地上翻滾。而皮甲戰士自己也因脫力，身形踉蹌。
“蓋亞——！”不遠處，一個剛刺死敵人的刀疤臉大漢看到這一幕，目眥欲裂地嘶吼，拔出長劍就想衝過來救援。
“快！退到林子邊的馬車後麵！快！”有人在高聲指揮。
“啊——！”
“風神之主，保佑您最忠誠的信徒吧！”
“來啊！雜碎！看我捏碎你的腦袋！”
廝殺聲、怒吼聲、臨死的哀鳴和虔誠的祈禱混雜在一起，這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兀。興奮、狂躁、恐懼……各種情緒像潮水般衝擊著佩恩的腦海，讓他一陣茫然，此刻驅動這具身體的，似乎隻剩下了求生本能和肌肉記憶。
“我……穿越了？”
“佩恩少爺！小心——！”
驚呼聲讓佩恩驟然回神。此刻，他正被眼前的敵人死死壓製，眼角的餘光瞥見另一側，一個手持釘頭錘的匪徒正獰笑著撲來！電光石火間，佩恩不再硬扛，順勢向下一矮身，就地一個狼狽卻有效的翻滾，手中長劍同時貼著地麵橫掃而出！
“噗！”
劍刃精準地劃開了壓製他那名匪徒的小腿，鮮血飆射而出。匪徒慘叫一聲，重心不穩向下跪倒。佩恩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迅捷地繞到他身後，長劍自下而上猛地一撩！
“噗哧！”
鋒利的劍刃切開了頸側的動脈，滾燙的鮮血如同噴泉般湧出。佩恩來不及喘息，立刻轉向那個持釘錘的敵人，但已經晚了——
“哢嚓！”一聲清晰的骨裂聲傳入耳中，同時一柄飛斧深深嵌入持錘匪徒的後心。“咚”的一聲悶響，敵人直接麵朝下栽倒在地，沒了聲息。
而佩恩自己也眼前一黑，強烈的脫力感席捲全身，緊隨其後軟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
微弱而搖曳的光源，慢慢驅散了眼前的黑暗。
佩恩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適應著燭火的光芒。喉嚨裡乾得冒火，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喝水，但這個動作卻引發了頭顱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險些又栽回去。
“呃……”
“佩恩少爺！您醒了！”趴在床邊打盹的少女被驚醒，看到坐起身的佩恩，臉上瞬間布滿驚喜，“阿爾瓦管事！快來！少爺醒了！”
“水……給我水……”佩恩扶著彷彿要裂開的額頭，低聲呻吟。
少女連忙端來一個木杯，小心地扶著他，慢慢將水喂下。
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稍緩解了不適。佩恩深吸一口氣，開始正視周圍的環境：鋪著厚實毛毯的木床、搖曳著火焰的壁爐、造型古樸的木製桌椅傢俱、床頭的紗幔和上麵陌生的紋飾……一切都在提醒他，這裡絕非故土。
記憶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湧入，與他自己原本的記憶交織、融合。
“穿越……我真的穿越了。”他心中默然，“飛機失事的絕望彷彿還在昨日，一覺醒來，卻成了這個叫做佩恩的年輕貴族。”
他看著眼前這個臉上帶著雀斑、發色枯黃、稚氣未脫的侍女加西亞，她那毫不作偽的擔憂讓他心中一暖，卻也無比複雜。
根據融合的記憶，這具身體原主的處境相當不妙。母親在他九歲時離奇去世，父親是風領帝國一個偏遠邊境的男爵，封地黑澤領貧瘠狹小，在帝國貴族圈裡幾乎毫無存在感。原主十二歲就被送到帝國首都風臨城的皇家源力學院學習，在那些豪門貴胄的子弟中，一個偏遠地區小男爵的兒子，自然成了被排擠和打壓的物件。
雪上加霜的是，不久前，父親響應國王斐特蘭十四世的征召，前往北境抵禦聖迪亞斯帝國的入侵，最終和許多領主乃至國王一樣，戰死沙場。佩恩一行人之所以匆匆離開帝都，正是為了趕回那個他幾乎沒什麼印象的領地，去繼承那份渺小而危機四伏的家業。
“加西亞，我沒事了，彆擔心。”佩恩壓下翻騰的思緒，聲音還有些沙啞，“我昏迷了多久？”
“少爺，您昏迷整整兩天了！”小侍女帶著哭腔，“醫師和牧師都來看過，可……可他們都搖頭，讓我們……讓我們準備後事……哇……”說著，她又忍不住抽噎起來。
“好了，彆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佩恩勉強笑了笑，故意扶住額頭，“你再哭，我的頭又要痛了。”
這一招果然有效，加西亞趕緊捂住了嘴，努力止住哭聲。
這時，房門“嘭”一聲被猛地推開，一個年紀約摸三十七八歲、留著精心修剪的山羊鬍、身穿一套明顯不太合身（甚至有些嫌小）禮服的中年男人衝了進來。他看到坐著的佩恩，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激動地舉起雙手向天，然後又放下扶住自己的額頭，低聲而快速地禱告：“感謝風神的意誌，感謝您的庇佑，感謝您沒有帶走少爺……”
“阿爾瓦，辛苦你了。”佩恩看著這位忠心的管家。阿爾瓦原是母親從埃布林家族帶過來的仆人，母親去世後，他便一直儘心照料著佩恩。看著他身上那件緊繃的禮服，佩恩心裡明白，這都是因為經濟拮據。父親的領地本就產出微薄，維持日常運轉已屬不易，供養他在帝都讀書更是巨大的負擔。若不是母親所在的埃布林家族時常接濟這個外甥，他根本不可能進入皇家學院。
“少爺，您能醒來真是太好了！”阿爾瓦快步走到床邊，語氣充滿了後怕，“看到您被戰馬撞倒那一刻，我的心都涼了半截。後來您雖然站起來繼續戰鬥，但重傷昏迷這麼久，我們……我們幾乎已經不抱希望。是風神庇佑！您一定是被神明眷顧的人，佛拉蒙家族的未來必將因您而改變！”
他頓了頓，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少爺，我們離開風臨城才兩天就遭遇如此規模的匪盜，這絕非好兆頭。如今大陸魔化加劇，人類生存空間日益被壓縮，帝國新敗，王權對地方的控製力必然減弱，往後的路途恐怕會更加不太平。我們必須儘快趕回黑澤領，才能應對接下來的變局。”
阿爾瓦歎了口氣，繼續彙報壞訊息：“這次襲擊，我們損失很大。一名馬夫、三名雇來的村夫、一名女仆喪生，還損失了一頭馱運物資的騾子。最重要的是，您的護衛隊陣亡了三人，其中包括蓋瑞副隊長的弟弟蓋亞。我們返回領地的護衛力量已經大打折扣。”
佩恩聽罷，心頭沉重。在這個動蕩的年代，人口本身就是最寶貴的資源。黑澤領本就偏僻貧瘠，總人口不足兩百，說是男爵領，實際實力可能隻比流浪騎士強一點。領地常備士兵隻有十五人，還都是步兵。父親這次被征召，帶走了八名戰士和十名民兵，領地隻剩下三名老兵帶著民兵防守。跟隨他來王都的五名護衛，一下子折損三人，這損失堪稱慘重。
“不過，不幸中的萬幸，”阿爾瓦話鋒一轉，試圖帶來一些好訊息，“我們這次反擊也擊斃了十三名匪徒，俘虜兩名傷者。匪首被布萊恩隊長親手斬殺。當地的倫巴迪子爵已經派人來表示感謝，這夥盜匪長期滋擾他的領地商路，我們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子爵閣下得知您蘇醒，特意準備了晚宴，要為您壓驚慶功。此外，我們還繳獲了一匹戰馬、三把長鉤刀、兩頂鐵盔、兩套皮甲、兩把釘頭錘、一把有缺口的寬刃劍，以及大約五十納石的錢幣。”
戰馬確實是難得的收獲，但眼下最缺的是可靠的人手。佩恩揉了揉依舊隱隱作痛的額角。他們這次返回領地，除了必要的個人物品，攜帶最多的就是糧食和各類作物種子。
據記憶所知，這個被稱為“納源”的大陸，正經曆著被稱為“魔化”的劇變。近三十年來，北方持續大旱，南方洪水泛濫，地震、瘟疫、蝗災輪番上演，氣候變得極其反常，甚至出現過六月飛雪的奇景。更可怕的是，整個世界的磁場、潮汐都陷入混亂，動植物也開始發生詭異的異變，不僅體型力量大增，部分甚至開啟了靈智，變得極具攻擊性。人類在大自然麵前，似乎正逐漸失去食物鏈頂端的地位，生存空間不斷被擠壓。各國之間頻繁的戰爭，本質上都是為了爭奪所剩無幾的、相對安全的生存區域。
“一個……危機四伏的世界啊。”佩恩靠在床頭，心中默默思忖，“而我現在，是佩恩·佛拉蒙，黑澤領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