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141章 來訪的教會
珍妮絲的來信是佩恩最大的精神支柱,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除了自己的領地,就當屬這個女人給予了心靈上無數的撫慰,他的無奈和心底的傾述總是想跟她分享,這一次出征的凶險和遭遇,也讓她的心隨之緊張和不安。
好在自己的平安回歸,才讓她的心有所平複,可是在她的信中又得知,西境公爵的逝去,三王子亞丁已完全掌控全境,此時為了風領帝國的王位,他下令召集全境貴族出兵隨他征討風臨王城,她的父親皮爾洛侯爵也響應了王子,這讓她又陷入新的不安。
同時,三叉河邊聖布亞爾堡,在曆經二十個日夜的血火鏖戰,空氣中尚未散儘的焦糊味和淡淡血腥,與泥土被春雨浸透後的清新氣息混合在一起,彌漫在康斯丁子爵的領地上。城牆垛口處可見修補的新痕,士兵們臉上帶著疲憊與慶幸交織的複雜神情。奧迪拉人的突然撤軍,以及隨後與子爵簽署的條約,帶來了一種脆弱的和平,卻也投下了更深沉的陰影。
子爵站在城堡大門前,身披象征家族鱒魚身份的灰色天鵝絨鬥篷,內襯鎖子甲,麵容肅穆。他目光沉穩,但微微抿緊的嘴角和不時摩挲劍柄的手指,泄露了他內心的緊繃。他知道,條約的墨跡未乾,奧迪拉王朝天皇的調停,是對自己組織龐大勢力的影響和妥協。而德桑平原派拉蒙勢力的咆哮幾乎能隔著千山萬水傳來,斥責他為“叛國者”,自己敢私下承諾奧迪拉領地的劃分和停戰協議。
德桑地指責,組織地逼迫,奧迪拉人也提出了和平的要求,交出黑鴉領戰爭的領兵貴族佩恩,因為他殺死了奧迪拉人領兵伯爵的親弟弟。他真的快抑製不住自己的瘋狂,為什麼都來逼迫自己。
而此刻,另一股更難以捉摸的力量已然抵達——風神教會,或者說,至少是打著風神教會旗號的南境聖教團。
近三百人的南境聖教團,盔甲鮮明,袍服莊重,白色披風,銀光鎖鎧,尖頂立盔一根根白色毛羽,紋章旗金色的旋風形狀的聖徽在春日偏斜的光線下閃爍著冷硬的光芒。他們沉默的行進自帶一股無形的壓力,遠比一支同等數量的軍隊更令人心悸。為首的,正是南境總主教本人,坎帕修斯,一位須發皆白、眼神卻如鷹隼般銳利的中老年宗教權貴,手持一柄鑲嵌著巨大青金石的權杖。
康斯丁子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所有紛亂思緒,臉上堆起恰到好處的敬意與歡迎笑容,快步迎上。
“總主教大人大駕光臨,真是令寒堡蓬蓽生輝!戰事初定,百廢待興,若有招待不週之處,還望您與各位神聖的閣下海涵。”子爵的聲音洪亮而充滿禮節性的熱情,他右手撫胸,微微躬身。
總主教停下腳步,麵容上露出一絲程式化的微笑,淡然而疏離。“願風神庇佑您,康斯丁子爵。您的英勇守護了南境西南的安寧,主亦會記得您的功績。我等途經此地,見戰火平息,心感寬慰,特來向您表達教會的問候。”他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雙方一番毫無營養的寒暄與互相吹捧,子爵將總主教及其核心隨從,幾位同樣氣度不凡、眼神中透著精明的教會高層精英,迎入城堡大廳。侍從們端上葡萄酒和最好的食物,樂師在一旁演奏著舒緩的樂曲,但氣氛卻始終無法真正輕鬆起來。對話圍繞著戰爭、奧迪拉人的撤退、邊境的現狀,以及一些關於風神教義的空泛討論,如同在光滑的冰麵上跳舞,小心翼翼,避免觸及任何實質性的堅冰。
康斯丁子爵心中明鏡似的,教會如此興師動眾,絕不可能隻是為了來說幾句場麵話。他保持著警惕,一邊應付,一邊仔細觀察著每一位教會高層的表情,試圖從中讀出他們的真實目的。他的內心獨白是:‘來了,終究還是來了。不是為條約,那又是為什麼?如此陣仗,絕非尋常問候。必須小心,絕不能讓他們抓住任何把柄。德桑平原的指責尚可週旋,若是教會也……’
果然,酒過三巡,總主教輕輕放下了銀杯,那雙銳利的眼睛直視康斯丁子爵,廳內的音樂似乎也識趣地低沉下去。
“子爵閣下,”總主教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多了一份不容迴避的重量,“此次前來,除了表達問候,確實還有一事,希望能得到您的協助,以澄清迷霧,彰顯神的旨意。”
子爵的心猛地一沉,但麵上依舊不動聲色,微微前傾身體,做出傾聽的姿態:“哦?總主教大人請講,隻要是我力所能及,定當儘力。”他的語氣充滿合作意向,內心卻警鈴大作:‘重點來了。’
總主教緩緩道:“教會收到一些令人不安的訊息,關乎信仰的純潔與秩序的穩定。我們希望對去年發生在青山城以南,神秘山穀天光的那起事件,進行一次徹底的調查。”
康斯丁子爵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一股冰冷的震驚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神秘山穀事件!
這正是他近期暗中調查了許久,卻始終還在排查的事件,甚至因此察覺到自身處境微妙!教會怎麼會也突然關注這個?他們知道了多少?目的又是什麼?是與他目標一致,還是……恰恰相反?
無數疑問如同旋風般在他腦中刮過,但他強大的自製力讓他控製住了麵部表情,隻是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驚訝和困惑:“神秘山穀事件?恕我冒昧,總主教大人,那似乎是一起神罰,天神的詛咒之光……難道其中另有隱情?教會對此事感興趣,實在令我有些意外。”他試圖試探教會的深淺。
總主教的目光深邃,彷彿能看透人心:“是否是預示的神罰,尚需調查才能定論。風神注視一切,任何疑點都不應被忽視,尤其是可能涉及褻瀆聖潔、動搖信眾根基的行為。教會希望在此設立調查庭,希望您能提供一切必要的便利。”他的話擲地有聲,不留絲毫拒絕的餘地。
子爵立刻點頭,語氣變得更加鄭重:“原來如此!維護信仰的純潔乃每一位信徒的職責,我責無旁貸。請您放心,我的城堡和我本人,將全力配合教會的任何調查。需要任何人員、卷宗或是場地,儘管開口。”他表現得無比合作,甚至帶著一絲‘恍然大悟’後的積極態度。
內心卻是波濤洶湧:‘他們果然是為了這個!該死的,事情比我想象的更複雜。教會介入,水就更渾了。他們是真的要查清真相,還是想藉此掩蓋什麼?或者……是針對我而來?’
他立刻想到了條約簽署後德桑平原的不滿,以及教會至今曖昧的態度。這會不會是一石二鳥之計?
會談又在一種表麵和諧、內裡各自算計的氛圍中持續了片刻,最終,總主教以旅途勞頓為由,表示需要休息。康斯丁子爵親自將一行人送至準備好的豪華客房,禮儀周到,無可挑剔。
然而,一離開教會人員的視線,子爵臉上的溫和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和一絲隱憂。他快步返回自己的書房,屏退了所有侍從。
燭光下,他的臉色陰晴不定。他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鋪開一張特製的輕薄羊皮紙,取出一瓶看似普通的墨水,用急速但清晰的筆跡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