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鹿領主 第177章 鎖定目標
黑澤城內堡的石廳裡,陰冷潮濕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隻有壁爐裡跳躍的火焰和佩恩男爵指尖無意識敲擊橡木桌麵的篤篤聲,打破這片沉重的寂靜。
男爵剛卸下沾滿泥濘的鬥篷和胸甲,眉宇間還帶著望潮鎮歸來的疲憊。然而,坐在他對麵的桑迪斯奇,那位依利維爾來的大商人,情緒卻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幾乎要從華麗的絲絨座椅上彈起來。
“他們簡直是一群海盜!**裸的海盜!”桑迪斯奇揮舞著胖乎乎的手,鑲嵌其上的寶石戒指在火光下閃爍,與他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龐交相輝映。“男爵大人,您看看!整整三艘奧迪拉人的雙排槳戰船,就停在我的莊園眼皮底下!像禿鷲盯著腐肉一樣,封鎖了整個海岸線!”
他猛地站起身,激動地來回踱步,昂貴的鹿皮靴踩在石板上發出急促的聲響。“現在整個風臨南境都在鬨貨荒!香料、鐵礦、南半球的瓷器……全都斷了!那些原本該駛向依利維爾的商船,現在隻能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繞道而行,可最後這點通路也要被掐斷了!我的莊園、我的碼頭、我的貨棧…全都成了擺設!奧迪拉人這是在用刀子放我的血,也是在掐黑澤領的脖子!”
佩恩男爵沒有說話,隻是用他那雙深陷的、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靜靜地聽著。他剛毅的麵龐上看不出喜怒,唯有指尖的敲擊悄然停止了。
桑迪斯奇喘著粗氣,終於停下腳步,雙手撐在桌麵上,身體前傾,語氣從憤怒轉為一種近乎絕望的埋怨:“大人,我好不容易,花了多少納晶,打通了多少關節,才從奧迪拉人那群豺狼嘴裡把最後一批船工和水手贖回來!他們帶著對奧迪拉人的刻骨仇恨,正拖家帶口地往黑澤領遷徙,指望著您的庇護……可、可我們連他們未來的生計,現在都要被奧迪拉人的戰船給堵死了!”
聽到“船工和水手”、“刻骨仇恨”這幾個詞時,佩恩男爵的眼中驟然閃過一道精光。他緩慢地抬起頭,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那非但不是憂慮,反而是一種…一種被點燃的興奮。
“桑迪斯奇,”佩恩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瞬間壓過了商人的抱怨,“你剛才說,那些戰船…就停在你莊園附近的近海?攔截所有走私貨物?”
“千真萬確!大人,我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桑迪斯奇連忙確認,對男爵突然轉變的關注點有些疑惑。
“好!很好!”佩恩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之前的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手發現獵物時的銳利與狂喜。“他們不是在攔截貨物,桑迪斯奇,他們是在給我們送禮!”
“送…送禮?”商人完全愣住了,張著嘴,臉上的憤怒凝固成錯愕。
佩恩沒有立刻解釋,他轉身,對侍立在身旁的萊特道:“去!立刻把沙利亞給我叫來!還有那些能在樹梢上跳舞的鶯格族戰士,特彆雄鷹族的,要最快、最安靜、最致命的那一隊!”
他的語速快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萊特領命,迅速離去。
佩恩男爵幾步走到廳堂一側巨大的沿海地圖前,目光灼灼地鎖定在依利維爾城外圍的海岸線上,手指重重地點在代表桑迪斯奇莊園的位置。“奧迪拉人以為封鎖了海麵就扼住了一切?他們忘了,烏鴉不僅能傳信,更能啄瞎守夜人的眼睛!”
他猛地回頭,眼中的火焰幾乎要噴射出來,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近乎猙獰的笑容:“桑迪斯奇,你的損失,我會讓他們加倍奉還!戈爾巴頓和他那群嗷嗷待哺、渴望著複仇的新水手,正好缺幾條船來練手!”
他幾乎不再理會目瞪口呆的商人,快步走到窗邊的書案,抓起羽毛筆,飛快地在一張小小的羊皮捲上書寫,筆尖幾乎要戳破紙張。
“飛鴉傳信戈爾巴頓!”他一邊寫一邊對書記官命令道,聲音因興奮而微微提高:“讓他放下手頭一切事務,立刻帶領所有能行動的水手,晝夜兼程趕來黑澤城!告訴他,獵物已經入網,該是我們出海,‘接收’這份大禮的時候了!”
他將寫好的密信捲起,塞入細小的信筒,綁在窗外早已備好的漆黑渡鴉腿上。手臂一振,渡鴉無聲地融入昏暗的天空,向著遠方疾飛而去。
第三日的傍晚,天光漸斂,海平麵之上堆積起絢爛而溫暖的橘紫色雲霞。四道巨大的陰影劃破天際,如同傳說中追噬落日餘暉的巨獸。
格翼緊貼著座下變異雄鷹“暴風”的脖頸,感受著氣流掠過耳畔的呼嘯。他銳利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一寸寸地掃過下方蜿蜒曲折的海岸線。他身後的三位鶯格族雄鷹騎士同樣保持著緘默與警惕,四隻翼展達六米的龐然大物無聲地翱翔,投下的陰影掠過嶙峋的礁石與拍岸的碎浪。
突然,格翼抬起手,握拳,做了一個“降低高度,注意觀察”的手勢。他身下的“暴風”發出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低鳴,順從地開始盤旋下降。其他三隻熊鷹立刻緊隨其後。
透過逐漸稀薄的暮靄,格翼的瞳孔猛地收縮。下方,一處被高聳岩壁環抱的隱秘水灣裡,赫然停泊著兩艘線條硬朗、懸掛著猙獰海獸旗的戰船!那獨特的撞角和帆索佈局,無疑是奧迪拉人的劫掠船!
‘找到了!果然在這裡!藏得真夠深的,從海麵上根本不可能發現!’
他仔細觀察,船上有人正懶散地收拾著晾曬在繩索上的衣物,岸邊的灘塗上,幾縷炊煙嫋嫋升起,十幾個身影正圍坐在篝火旁,顯然是在享受難得的陸地時光。常年漂泊的海員,一有機會就恨不得把腳釘在土地上。
格翼沒有片刻遲疑,立刻一拉韁繩。“暴風”領會心意,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嘯,率先振翅拉昇,帶著另外三位族人如同離弦之箭般向著來時的方向疾飛而去。
臨時指揮所裡,油燈的光芒跳躍著,映照著佩恩凝重的麵龐。他正用手指在地圖上緩緩移動,推演著各種可能性。
帳簾被猛地掀開,帶著一身寒氣和興奮情緒的格翼大步走了進來,胸膛微微起伏。
“佩恩大人!”格翼的聲音因為急促而顯得有些沙啞,但雙眼亮得驚人,“找到了!西南方向,約三十裡外的一處背山灣坳!兩艘奧迪拉戰船,就藏在裡麵!他們的人一部分在船上,一部分在岸上生火做飯,警惕性不高!”
佩恩倏地抬起頭,眼中精光一閃,之前的凝重瞬間被銳利取代。他猛地一拳砸在地圖那個大致區域上:“好!果然沒出所料!”他轉向一旁待命的傳令兵,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行動隊,即刻出發!目標隱蔽港灣!告訴所有人,檢查裝備,保持靜默!”
夜幕如同厚重的墨絨毯子,徹底覆蓋了海陸。隻有微弱的星光和遠處海盜營地篝火的點點光芒。
隊伍悄無聲息地接近至港灣外圍。佩恩打了個手勢。
如同融化在陰影裡,沙利亞微微點頭,兜帽下蒼白的下巴勾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她身形一晃,彷彿真的化作了黑夜的一部分,向著沙灘上的外圍崗哨潛行而去。
‘三個明哨,一個暗哨…哼,奧迪拉人的佈防還是老一套。’
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隻有極細微的利刃割開空氣和喉嚨的悶響,以及人體軟倒時沙子的摩擦聲。幾道比夜色更深的魅影掠過,外圍的威脅被徹底清除。
沙利亞如鬼魅般出現在最大的那艘戰船下方,丟擲的鉤索牢牢掛住船舷。她攀爬的動作輕盈得如同貓科動物,悄無聲息地翻過欄杆。船甲板上,兩個正在打盹的看守甚至沒來得及睜開眼,就被冰冷的匕首終結了生命。
緊接著,巨大的翅膀扇動聲低空掠過,格翼和他的雄鷹騎士們精準地降落在甲板上,放下了佩恩和福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