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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鹿領主 第280章 秩序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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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高大的彩繪玻璃窗曾是將神聖接引至人間的通道,如今卻成了地獄的入口。無數的人像沙丁魚般擠在這最後的避難所,每一個可以落腳的石磚上都堆滿了顫抖的身體。起初,隻是幾縷金色的光斑,如同過去千百個平靜日子一樣,落在一個沉睡男人的臉上。

那男人猛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他臉上的麵板在光線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起水泡,變得紅腫,隨即潰爛流膿。“光!那光!”他尖叫著,雙手胡亂抓撓自己的臉,指甲帶下潰爛的皮肉。

恐慌像瘟疫一樣瞬間蔓延。

“往裡擠!彆讓光照到!”一個粗啞的聲音吼道,是雷納爾爵士。他穿著半舊的鎖子甲,試圖維持秩序,但他的命令在絕對的恐懼麵前蒼白無力。

人群瘋狂地向教堂深處,那祭壇所在的方向湧去,彷彿那冰冷的石台能提供庇護。一個瘦弱的女人被擠倒在地,還沒來得及爬起,一束移動的陽光就像無形的烙鐵,熨燙在她的手臂上。

“啊——!”她淒厲的哭嚎夾雜在無數類似的慘叫中。她徒勞地用裙擺去拍打手臂,但那紅腫和潰爛仍在蔓延。空氣中開始彌漫開皮肉燒焦和腐爛的混合氣味。

靠近窗戶的人最慘,他們無處可逃。陽光無情地掃過,像一把緩慢揮舞的鐮刀。一個蜷縮在窗下的老人,整個後背暴露在光下,厚重的羊毛外套竟絲毫不能阻擋。他起初隻是劇烈地顫抖,隨後便伏在地上不再動彈,後背升起一絲詭異的、帶著焦臭的煙霧。

並非隻有被直接照到的人纔在受苦,即使沒有灑到陽光的人,輻射,紫外線無孔不入,隻有隔絕一切的更深處,地下室才能躲過。

“癢……好癢……”一個躲在柱子陰影裡的年輕人開始抓撓自己的脖頸,他的麵板上並沒有明顯的傷痕,卻呈現出不健康的紅色。他越抓越用力,指甲在麵板上劃出血痕。“像有火在骨頭裡燒!”他對著身邊任何能聽到的人哭喊,眼神渙散。

旁邊一個用頭巾緊緊包裹住全身的老婦人喃喃自語:“沒用的……騎士老爺說了,那是太陽的詛咒,是看不見的毒……躲不過的……”她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絕望,不斷抓撓著自己的手臂,即使那裡已經血肉模糊。

雷納爾爵士艱難地穿過混亂的人群,他的劍未曾出鞘,因為他不知該指向誰。他看到一個小女孩緊緊依偎在母親懷裡,不停地流淚,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陰翳。“媽媽,我看不清你了……”女孩帶著哭腔的聲音讓爵士心如刀割。白內障、逐漸失明,那光連看一眼似乎都會被詛咒,它以各種方式摧殘著肉體與精神。白內障已開始大規模出現,麵板癌高發,大量的病患出現,加上精神的崩潰。

“爵士!我們必須做點什麼!”一個臉上帶著新鮮曬傷疤痕的守衛喊道,他的聲音在發抖,“這裡快變成烤爐和墳墓了!”

雷納爾還未回答,旁邊幾個用濕布捂著口鼻的男人站了起來,他們的眼神凶狠。“做什麼?隻有地下室和墓穴!那些貴族和修士霸占著那裡,他們為什麼能活?”為首的男人手裡緊緊攥著一把切麵包的短刀。

“冷靜!地下的空間和食物都有限……”雷納爾試圖解釋,但他的聲音被更大的喧囂淹沒了。

白晝在無儘的折磨中終於過去,夜幕降臨。但黑暗並未帶來安寧,反而釋放了被恐懼壓抑的瘋狂。

“食物!誰還有食物!”一聲嘶吼從角落傳來。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眼睛因為饑餓和恐懼而布滿血絲,猛地撲向一個正偷偷從行囊裡拿黑麵包的商人。他一把搶過麵包,不顧一切地塞進嘴裡。

“那是我的!”商人尖叫著去奪。

壯漢回身,不是用拳頭,而是直接用牙齒狠狠咬在商人的手腕上。商人慘叫著鬆手,鮮血直流。這見血的一幕,像火星濺入了火藥桶。

“他們藏了食物!”

“把吃的交出來!”

饑餓的人們紅了眼,開始毫無理智地搶掠身邊任何看似有儲備的人。哭喊、咒罵、廝打聲瞬間取代了白日的哀嚎。一個白天被嚴重曬傷的男人,因為行動不便被爭搶空間的人活活踩踏,再也發不出聲音。

另一邊,一些認定教堂已不再安全的人,開始試圖衝向大門。“晚上沒有陽光!我們可以去彆的城堡,去森林裡!”他們尖叫著,推開阻擋的人。

“外麵也不安全!”雷納爾爵士試圖阻止,但幾個人已經撞開了他,奮力去拉那沉重的橡木門閂。

門剛開一條縫,外麵冰冷的夜風灌入,開門的人猶豫了,但後麵的人還在往前擠。

混亂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是那些貴族!是他們引來了太陽的詛咒!他們必須把地下墓穴讓出來!”

這句話成了壓垮秩序的最後一根稻草。積累了整日的痛苦、恐懼、絕望和對不公的憤恨,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殺了他們!搶了墓穴!”那個拿著麵包刀的男人第一個衝向祭壇後方通往地下墓穴的狹窄入口,那裡有兩個穿著褪色罩袍的騎士守衛著。

“攔住他們!”雷納爾爵士終於拔出了他的長劍,劍鋒在祭壇上幾支殘燭的微光下閃著寒光。他知道,語言已經無用。

一個身影猛地從側麵撲向爵士,是那個脖頸被抓爛的年輕人,他手裡舉著一塊從長椅上拆下來的木棍,眼神狂亂。“給我水!給我藥!”

爵士側身躲開,用劍柄狠狠擊打在年輕人的肋下。年輕人悶哼一聲倒地,但更多的人湧了上來。有平民,甚至有那個臉上帶疤的守衛——他或許認為跟著暴動纔有生路。

武器出現了。不再是木棍和短刀,有了從死去守衛身上奪來的劍和戰斧。人們像野獸一樣互相撕咬、砍殺。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理智與信仰。祈禱聲早已消失,隻剩下兵刃碰撞的鏗鏘、利刃入肉的悶響、垂死的呻吟和徹底瘋狂的吼叫。

鮮血,不再是緩慢地從曬傷的傷口滲出,而是噴濺著,潑灑在神聖的祭壇上,染紅了描繪著風神的壁畫,在冰冷的地麵上彙聚成粘稠的溪流。這座風神的殿堂,在這一夜,徹底淪為了由絕望和死亡統治的煉獄。

這樣失去秩序的崩潰在沒有準備的區域和城市不斷上演,人性的惡在末世下,無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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