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182
初入翰林院
長兄如父。
因定西侯如今遠去西北。
定西侯府上下,大大小小瑣事皆由宋明遠說了算。
待宋明遠備上束脩,讓三弟宋章遠拜孔路為師後,不過十來日的時間,則到了他去翰林院的日子。
翰林院並不在紫禁城內,而是在京城城東。
整個府衙看起來並不奢華,卻處處透著典雅與質樸。
早在朝廷任命下來時,宋明遠就多次向範宗請教翰林院之事。
雖說如今範宗日日坐著冷板凳,但他也在翰林院摸爬滾打了十幾年。
從範宗口中,宋明遠知曉如今翰林院有學士一人,為正三品,是翰林院的老大。
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各兩名。
侍讀、侍講、五經博士、典籍、侍書等人加起來約摸二十多人,這些都屬於屬官。
而他任六品修撰,屬於史官。
除他之外,還有修撰三人、編修四人、檢討四人,剩下的庶吉士則無定員。
也就是說,小小一個翰林院,加起來足足有好幾十人,簡直像個小朝堂。
除宋明遠外,此次殿試的榜眼徐則堅和探花蘇子烆,都被任命為七品編修,與範宗同職。
當然。
在宋明遠入職翰林院前,他亦聽範宗說過,如今翰林院雖隸屬於聖上直管,但舉國上下人人皆知永康帝不管事,這翰林院實則直接聽命於章首輔。
說起翰林院學士鄭從光,範宗更是連連搖頭。
“這人曾被先帝點為榜眼,雖才學出眾,但人品卻一言難儘。”
“你若遇上他,可得小心點。”
宋明遠前世雖未經曆過職場之事,卻也知道工作中凡事要留痕。
故而在他前去翰林院前一日,竟難得失眠了——
畢竟他到底是飛黃騰達。
還是像範宗一樣在翰林院待上十幾年。
一切都是未知之數。
入朝為官,可不像讀書科舉,不是他付出多少就能收獲多少。
興許他做的越多,反而錯的越多……
宋明遠想的太多太深,以至於他連自己何時睡著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
他是早早起身,穿好官服,前去翰林院。
他並未見到鄭從光。
負責接待他們一行人的是侍講鐘揚敘。
這人約莫三十多、不到四十的年紀。
看著和藹可親,對每個人都麵麵俱到。
讓宋明遠初入翰林院的心情放鬆了不少。
鐘揚敘先帶宋明遠等人在翰林院逛了一圈,讓他們熟悉環境,最後再將他們帶到各自的衙房。
最後,鐘揚敘更是笑道:“翰林院人不算多,事情瑣碎繁雜。”
“不過,隻要你們儘心儘力,出不了太大的差錯。”
“若有什麼不懂的,隻管來問我。”
蘇子烆麵上含笑,他拉著宋明遠遠遠落在鐘揚敘身後,與宋明遠閒話道:“都說萬事開頭難,沒想到這位鐘主事侍講瞧著很不錯的樣子。”
“你是不知道,昨晚上我躺在床上,半宿沒睡著。”
宋明遠笑了笑,道:“我也差不多。”
他們兩人閒話幾句,很快就分道揚鑣。
官大一級壓死人。
如今宋明遠與蘇子烆不僅是同窗、同僚、好友,他亦是蘇子烆的上峰。
蘇子烆任七品編修,日常做的多是謄抄文書、校對典籍等瑣事。
好在他們皆是寒窗苦讀多年的讀書人。
這些事對他們來說並不難。
宋明遠很快到了自己的衙房。
今日他分到的是一些史館中的藏書藏卷,有些書卷早已年久失修,需得將這些書卷修複完成。
但宋明遠看到這些書卷,卻是愣了一愣——
這些書卷連字都看不清。
又何談修補?
可鐘揚敘是個麵麵俱到之人。
自宋明遠一露麵,眼神便落在他腰間的玉佩上,繼而對他格外熱情。
這會,季陽敘又專程過來‘照拂’宋明遠,直道:“……這卷《農桑輯要》是閣老大人點名要的。”
“但這書已年久失修,多年未曾拿出來過。”
“若是交由旁人修纂,我實在不放心。”
“今日我雖與你初次見麵,但一早就聽說過你的名頭,想來你才高八鬥,這等事對你應該不難吧?”
說話時,他的眼神落在宋明遠麵上,想從宋明遠麵上看出些端倪來。
隻是,宋明遠麵上卻是分毫不顯,直道:“下官領命。”
鐘揚敘不動聲色笑了笑,方道:“仔細些,莫要錯了字,更不要錯了字。”
“不知三日時間,你可能將這書交給我?”
宋明遠手中握著這本厚厚《農桑輯要》。
即便他尚未開啟書,翻閱其中內容,卻已能瞧見這書缺頁少字,更不必提那黴味已撲麵而來,隻怕已放置多年。
他斟酌道:“下官定儘力為之。”
鐘揚敘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轉身就走了。
宋明遠在心裡微微歎了口氣,繼而坐了下來。
他剛翻開書,就見‘桑苗移栽宜在春□,土須深耕三尺”的缺字處。
紙頁泛黃發脆,缺字的地方還留著蟲蛀的小孔。
宋明遠湊近窗邊,借著天光反複辨認,也隻隱約看到殘留的墨痕輪廓。
這字有點像‘分’。
可細看,又有點像‘初’。
宋明遠不敢貿貿然下筆。
他便請教鄰桌的另一位修撰。
那人正在低頭補另一卷《刑統》,他聽到宋明遠的話,連頭頁未抬,就道:“就寫‘分’字吧。”
宋明遠:“……”
他萬萬沒想到這人對古籍竟如此草率。
他想了又想,想著他曾聽師父柳三元說過,這《農桑輯要》是前朝勸農官所編,根據各地不同的氣候,栽種時節的差異,編修的這本書。
這本書還會下發大周各地,供尋常平頭百姓學習。
若他隻是憑猜測補字,萬一誤導後人,豈不是要耽誤了百姓一整年的收成?
想及此。
宋明遠便起身去了翰林院的典籍庫,翻找同朝的《江南農誌》與《北方桑譜》等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