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290
露出真麵目的宋明遠
宋明遠趕去破廟時,卻發現這廟宇之中已經沒了一個人。
他心中一滯,原本還想要找幾個流民問問話呢!
不過想想也是。
若換成了他,他也會跑的飛快的。
就在這時。
宋明遠察覺到角落裡有人衝他磕起頭來,更是連聲求饒。
宋明遠當即就放緩了語氣,直開口道:
”你莫要害怕,我不過有幾個問題問你。”
“你如實回答就好。”
“若我們是壞人,方纔如何會放你們離開?”
“我什麼都說!”雲九娘即便知道是眼前這人是好人,但她一向膽小,仍哭得泣不成聲,渾身微微發抖,但即便如此,她仍緊緊抓著宋文遠的衣角,“隻要您放我們兩個一命就好!”
宋明遠便問出幾個問題。
比如這些流民大約有多少人。
比如這帶頭的官差長的什麼樣子。
又比如,她可知道這些流民都會逃往何處。
雲九娘顫聲一一作答。
其間,吉祥自然也上前給她遞了熱水和饅頭,她接了過去,卻是沒吃,偷偷塞進了懷中。
宋明遠想也不想,就知道她這是打算將饅頭給她身側那流民留著。
不過,此時天色幽暗。
躺在雲九娘懷中的宋文遠衣衫襤褸,瞧著與流民是一樣樣的。
吉祥也好,跟在宋明遠身側的如意也罷,誰都沒把他和往日身形高大、模樣俊郎的宋文遠聯想到一起。
宋明遠該問的問題都問完了,轉身就走。
當然,他臨走之前仍不忘給雲九娘留下二十兩銀子——
畢竟他此刻本該在福滿樓吃飯。
若是離開太久,被李茂才察出端倪,那就不好了。
誰知他剛轉身,雲九娘又再次跪地磕頭:“大人,求求您,您能不能救救他?”
“他是大周的將士,渾身都是傷。”
“若是無人救他,隻怕他就活不長了……”
並非是她貪得無厭,而是她一個弱女子,這荒郊野嶺的,根本沒辦法把宋文遠拖去城內。
更不必說,如今宋文遠的身子骨差得厲害,也根本不足以堅持拖著去城內。
宋明遠聽聞這話,下意識低頭掃了那男子一眼。
不看不知道。
一看嚇一跳。
隻這一眼,他覺得這人有點像兄長宋文遠。
宋明遠臉色一變,連忙道:“大哥!”
他與宋文遠從小一起長大,
而後一起念書,朝夕相處,即便宋文遠已經瘦脫了相,臉上滿是灰塵汙垢,他哪裡會認不出自己的大哥?
吉祥與如意連忙上前,兩人齊齊開口:“二爺!”
“果然是大爺!”
如意忙舉著火把照過去,卻見宋文遠臉上滿是汙垢,唇色蒼白。
他伸手探了探宋文遠的鼻息,急聲道:“不好了!”
“大爺氣息微弱微弱得很……”
宋明遠心裡著急不已,當即吩咐起來。
“如意,你快將大哥送到客棧,為他請來西安府醫術最好的大夫!”
至於他,他甚至顧不上多看宋文遠一眼,立刻匆匆趕回了福滿樓。
一路上。
縱然宋明遠已找到了宋文遠的下落,但心知兄長並未脫離危險,凶多吉少。
他又想到以李茂才的心性,今日之事十有**會懷疑到自己身上,心裡是愈發不好。
果然。
等宋明遠匆匆趕回福滿樓時,隻見李茂才已等在了裡頭。
李茂才臉色陰沉,恨不得想吃人肉喝人血似的。
宋明遠心裡一緊,繼而便抬腳走了進去。
“李同知怎麼來了?”
“方纔宋大人在做什麼?”李茂才眼中微光閃爍,就在一刻鐘前,他接到訊息,說是城郊的那些流民全部被放跑了。
想他李茂纔在西安府這麼些年,一向說一不二,宛如土皇帝般的存在,他手上未曾出過這等紕漏。
他那不悅的眼神落在宋明遠頭上,冷冷一笑。
“宋大人可莫要與我說你去如廁了?”
“方纔我已派人將福滿樓上上下下都找了個遍,甚至連灶房都找了,都沒找到宋大人的影子啊!”
宋明遠卻淡淡笑了笑:“李同知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我是您審問的犯人?”
“我可是朝廷派來的十三道監察禦史……”
李茂纔可不是欺軟怕硬之輩,當即一巴掌拍在桌上,厲聲喝道:“宋明遠,你好大的膽子!”
“從前我就聽人說過,你敢與章首輔唱對台戲,沒想到果然是個硬茬!”
“你在京城如何膽大我管不著,但在西安府你敢和我對著乾,我怕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
陳三便帶著幾個帶刀的護衛匆匆闖了進來。
他們一個個拔刀指向宋明遠。
彷彿隻要李茂才一聲令下,就會二話不說要了宋明遠的命。
李茂才原以為能在宋明遠臉上看到驚惶之色——
畢竟宋明遠不過是十**歲的少年郎。
遇上這等事。
誰能不怕?
誰知宋明遠卻是神色不改,淡淡坐下,甚至自顧自斟了一杯茶:“李同知這是要做什麼?難不成想告訴我,在西安府,你能神不知鬼不覺殺了我?”
李茂才冷冷一笑,用笑容告訴他,自己就是這個意思。
宋明遠也並不在乎李茂才如何想的,更不在乎李茂才臉色如何,隻不急不緩道:“我知道你想耍什麼把戲,無非是藉口流民作亂,殺了我這個欽差大臣。”
”這訊息若傳到京城,章首輔信。”
“當今聖上或許也會信。”
“可問題是,我父親會信嗎?”
李茂才並非蠢貨,當即就想到了關鍵之處——
是啊!
定西侯手握數萬將士,若自己真按章首輔之命殺了宋明遠,章首輔定興許會對自己信賴有加,知府之位手到擒來。
可定西侯會放過自己嗎?
恰好此時定西侯就在西北,調查一番,就會知道宋明遠死之前與自己在一起。
他自是知道定西侯是為國為民的好將軍,但身為父親,護子之心定然極重。
自己到底能不能平安離開西安府,前往京城任職?
宋明遠心思篤定,緩緩道:“李同知在西安府為虎作倀這麼多年,如今那些流民少說也有數千之多。”
“你身邊的人看管不力,讓流民鑽了空子,這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這話應該也好對郭大人交代吧?”
李茂才沒有接話,頓時覺得自己從前太過自大,多年的經驗並非全是對的。
這小雜種,果然厲害!
宋明遠喝了兩杯茶解了渴,這才起身。
“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
“不該說的話我也說了。”
“至於如何決斷,全靠李同知自己。”
那些護衛仍拿刀指著宋明遠。
但宋明遠麵上卻是風輕雲淡,抬腳,徑直走出了門。
陳三他們看著宋明遠的背影,低聲開口:“大人?”
李茂才如何不知若今夜放過了宋明遠,以後再想要下手,那就是難於登天。
但他想了又想,眼睜睜見著宋明遠走出門,卻還是擺擺手,示意陳三他們算了。
他想要升官發財不假。
可前提是要有命活著。
他就不信了,定西侯堂堂一將軍,自己大兒子下落不明,還會放任自己另一個兒子以身涉險?保不齊此時客棧外正有人盯著他呢!
……
宋明遠走出福滿樓時。
後背已是汗漬漬一片。
生死攸關之際,他又怎會不怕?
雖說他身邊有暗衛,可方纔看李茂才那架勢,陳三等人一個個皆是出手狠辣之輩,保不齊福滿樓樓下還等著幾十個殺手,他身邊那幾個暗衛哪裡敵得過?
他好不容易纔找到兄長,還有那麼多流民和百姓未救,哪裡能死?
宋明遠雖心有餘悸,卻也知道此時此刻仍被李茂才的人盯著,不敢露出馬腳。
倒是吉祥扶他上了馬車時,低聲道:”二爺。”
“方纔可真是凶險!”
“若是李茂才真的膽大妄為對您下了手,這後果真是……”
這等後果。
他光是想一想就直打寒顫。
“彆說你了,連我亦有幾分後怕。”宋明遠坐上馬車,定了定心神,“隻怕我和李茂才之間,已是徹底撕破臉了。”
他不願打草驚蛇是真的,可既然驚動了李茂纔等人,他也不會害怕。
早在前來西安府時,他就已做好了撕破臉的準備。
“如今既已如此,明日我便登門,與李茂纔好好商議如何處理這些流民之事。”
他隻覺李茂纔等人的想法太過迂腐。
若放在後世,這些流民隻要吃飽飯就肯乾活,不圖高工錢,這樣的好事,李茂才怎麼不知道合理運用?
宋明遠很快回到住處,匆匆洗了澡。
睡前,如意連忙趕來稟報。
“二爺放心!小的已替大爺找了家客棧,也請了大夫。”
“那大夫說雖情況凶險,但好在大爺送治及時,休養個十天半月,就能無大礙。”
“不過大爺身上的劍傷嚴重,隻怕要養上一兩個月。”
宋明遠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你跟那大夫多叮囑幾句,更莫要叫人知道大哥的身份……
他向來不是多話之人。
可關乎宋文遠之事,卻好生交代了一通。
交代完後,如意卻仍站在原地沒有離去。
宋明遠好奇道:“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大事,”如意撓撓頭,為難道,“就是大爺身邊跟著一個雲姑娘,那姑娘擔心咱們是壞人,非要守著大爺,說要見著大爺平安無事後才肯離開。”
“二爺,要不要讓她繼續伺候大爺?”
宋明遠有幾分猶豫。他雖是穿越而來,但若在大周生活了好幾年,知道若真讓那女子貼身照顧宋文遠,日後隻怕麻煩得很。
他想了想,擺擺手拒絕:“去客棧找兩個粗使婆子,讓婆子照顧大哥吧。”
“至於那女子,讓她在客棧好吃好喝住著。”
”等大哥清醒之後,她是走是留,她自己與大哥商量就是。”
他方纔回來的路上,隱約知道是雲九娘救下了大哥。
若不是雲九娘,宋文遠隻怕早已沒了性命。
如今若是給點銀子就將人打發走,這種事他可做不出來,當然,他更是無意摻和宋文遠與雲九孃的事。
……
翌日一早,宋明遠便去見了李茂才。
不必藏拙。
不必裝傻。
他隻覺渾身輕鬆了不少。
反觀李茂才,眼瞼下一片青紫,看向他的眼神很是不善。
“宋大人,”李茂才率先開口,語氣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