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媒方越ARjc匣諍 295
半喜半憂
王亮點點頭.
他做事一向風風火火。
等宋明遠回去後,這製作煙花與爆竹的方子便已送到他手中。
宋明遠略掃幾眼,眉頭瞬間舒展開來,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一旁的吉祥皺眉道:“二爺。”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真說起來,整個大周做煙花爆竹生意的,沒有上千人也有好幾百人。
他實在不明白自家主子怎麼能高興成這樣子。
“你不懂。”宋明遠的目光落在炸藥的製作方法上,嘴角不由自主揚起,“王家生意做得這般大,王老爺能穩坐西安府首富的位置,何時該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他比誰都清楚。”
頓了頓,他更是道:“王老爺輕易不開口,他既然開口了,就說明這方子我用得上。”
“更何況,爆竹也分三六九等。”
“有的火力大,有的火力小,火力大的足以將人炸死。”
這便是後世炸藥的由來。
宋明遠當即開始鑽研起來。
他一向聰慧,上手極快。
他前世就對一些雜書很感興趣,隱約知道製作炸藥的方法像用硫黃、焰硝、粗炭,再搭配上瀝青等材料搗成粉末,最後更是剪碎竹茹、麻茹,將桐油、蠟等材料融合即可。
早在定西侯要前去西北之後,他就試過這等法子,隻是效果並不好。
但現在他手中捏著王亮送來的製作方子,見除這些東西外,還加了柳炭。
方子上,更是說明硝石要提純,純之後要製成粒米大小的顆粒,篩選掉粗細雜質,方能保證燃燒和爆炸的效果穩定。
宋明遠不過搗鼓兩天,很快他這院子就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聲音巨大。
嚇得正在茅房裡的如意,聽到這聲巨響後,匆匆提上褲子,撒丫子就跑了出來。
他瞧見院子裡這碩大的一個坑,臉色發白。
“二爺。”
“您……沒事吧?”
宋明遠看著院子裡那近乎兩米深的深坑,搖搖頭。
“我沒事兒!”
“我好得很,這炸藥終於做成了!”
今日甚至比他當日連中六元還要高興。
他成了狀元郎,能不能為國效力,為君分憂,他不知道。
比起光宗耀祖、流芳百世。
宋明遠隻覺眼下挽救大周將士的性命更重要些。
如意見宋明遠沒事,這才提著褲子匆匆回到茅屋去了。
宋明遠卻是對著這個深坑,沉思起來。
吉祥剛才就候在一旁,如今見狀,問道:“二爺,可要快馬加鞭將這辦法告訴侯爺?”
宋明遠點點頭,卻還是道:“自然是要告訴父親的。”
“隻是僅憑著這些卻不過。”
“那些韃子兵機動性強,善於奔襲,一個個也不是守株待兔的傻子。”
“光有這些炸藥,他們能上一次當,可接下來隻怕不會輕易上當受騙了。”
將韃子引入預設的埋伏圈中?
這想法自然是好的,可行軍打仗多年,誰又不是傻子?
到時候兩方交戰,大周將士定也會受到無辜牽連。
他道:“我還打算研製出火銃來。”
火銃便是後世的手槍。
若是能研製出火銃來,不說以後大周將士能橫著走,起碼也能多一層保障。
接下來。
宋明遠每日不是前去織造坊登記,去城郊田裡,就是在書房搗鼓。
如意很快就差人將炸藥的方子送去給了定西侯。
雖說如今軍中缺衣少食,兵器更是緊缺。
但定西侯一向信任宋明遠,還是省下些糧草,擠出些銀子,自己搗鼓出了一些炸藥。
就像王亮所說,韃子雖英勇無比,卻是有勇無謀。
他們自去年年底吃了敗仗後,就一直懷恨在心。
如今恰逢倒春寒,他們想著定西侯這些人馬缺衣少食,便再次出擊,打算襲擊糧草營。
誰知道他們剛到糧草營周圍,便被炸得人仰馬翻。
從前行軍打仗時也不是沒有過炸藥,
但也隻是小打小鬨。
隨著炸藥轟隆作響,最前頭的戰馬和將士被炸得人仰馬翻,後麵的馬匹受驚,到處亂竄。
定西侯早有防備,帶著人殺出重圍,直接擒獲了數千韃子將士,繳獲戰馬數百匹。
此戰雖規模不大,卻士氣大振,軍營之中頓時議論紛紛。
有人道:“雖說去年打贏了勝仗,但軍營之中死傷無數,沒想到侯爺果然厲害,竟搗鼓出如此厲害的炸藥!”
有人道:“這侯爺不過和咱們一樣,一介莽夫,哪裡能搗鼓出這樣厲害的炸藥?聽說乃是遠在西安府的那位宋明遠宋狀元搗鼓出來的,他小小年紀就十分厲害,如今西安府的流民可是被安置得妥妥當當。”
有人卻不屑一顧道:“叫我說這事兒可不是什麼好事!韃子那般性子,定然會捲土重來,咱們又沒多少炸藥,到時候隻怕又是一場硬戰!這天氣越來越冷,每日吃的越來越少,哪裡能每次都有這樣好的運氣?”
雖說士氣比從前高漲許多,但唱反調的人也大有人在。
定西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並未多說。
可等了兩日之後,
定西侯便把這些唱反調的人齊齊抓了起來,押在大軍前。
他獨自站在眾人之前,眼眶泛紅地說道:“我宋猛行軍打仗幾十年,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君主,無愧於自己的良心!”
“即便你們不說,我也知道如今對付韃子困難重重,可我們難道還有彆的辦法?”
“我們守得住這西北,家人才能不流離失所。”
“眼下雖困難重重,來日卻有吃飽飯、穿暖衣、讀書識字的一天!”
“若我們守不住這西北,到時候彆說安穩度日,更是會百般受到韃子的折磨,那纔是豬狗不如的日子……”
“如今好不容易打贏了兩場勝仗,卻有不少將士在其中挑撥離間,這不是惑亂軍心,是什麼?”
“早日打贏韃子,我們就能早日回家與家人團聚!”
說到最後,他更是老淚縱橫,彆過臉去擦眼淚。
他離家多日,又怎會不記掛身子不好的陸老夫人?
一旁的副將也揚聲道:“這些日子來,大家總說侯爺身居高位,未曾在前線衝鋒陷陣,死的都是你們這些小兵小卒。”
“可你們不知道,侯爺之子亦在去年年底那場戰爭中下落不明!”
“侯爺可曾抱怨過一句?”
“還不是強打起精神上陣殺敵!”
“隻有打贏勝仗,才能保家衛國,才能讓我們的後代不受苦楚!”
這副將跟隨定西侯多年,也是看著宋明遠長大的。
但定西侯想著做戲要做全,也整個軍營上下,除了他和沈管事,旁人一律不知宋明遠尚在人世。
說到最後,副將也老淚縱橫。
下麵的將士見定西侯與副將皆眼眶通紅,又思家又害怕,齊齊抹起了眼淚。
定西侯行軍打仗多年,可不是無能之輩,早在許久之前便抓住了幾個韃子奸細,隻是隱忍未發。
此時,定西侯當即下令,殺了這幾個奸細。
他恩威並施,軍營士氣頓時大振。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定西侯對韃子的心思頗為瞭解,當即趁熱打鐵,按照戰術部署軍力。
一日之後,韃子果然率領大軍來犯,兵力足有三萬餘人。
定西侯先在周圍埋好炸藥,等炸藥炸開後,又派出三千兵力正麵迎敵。
兩軍交戰時,定西侯率大軍故意節節敗退。
韃子今日本就是有備而來,見定西侯大軍不堪一擊,便率大軍緊追不捨,很快就進入了定西侯的埋伏圈。
“放箭!”
隨著定西侯一聲令下,
埋伏在兩側山林中的弓箭手齊齊放箭,箭如雨下,韃子騎兵紛紛倒地。
另一邊,副將沈譽也沒閒著,向韃子放出了煙霧。
這煙霧並非迷煙毒煙,不過是尋常煙花,隻是煙霧大點而已。
定西侯早有算計,若是用迷煙或毒煙,損傷韃子的同時,也會殘害己方將士。
沈譽身經百戰,隨著煙霧嫋嫋升起,他大聲喊道:“快捂緊口鼻!有毒!吸入煙霧就會死!”
不僅他這樣喊,大周將士也齊齊嚷嚷起來。
人生在世,誰能不怕死?
韃子自然也不例外。
隨著煙霧騰騰升起,他們一個個嚇得魂飛魄散,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竄。
即便他們再凶狠、準備再周全,心中一旦騰升起恐懼,六神無主後,便如同一盤散沙。
到最後,韃子將士铩羽而歸,
死傷無數。
韃子首領見狀大驚失色,連忙下令撤軍。
可想來,容易。
想走,卻沒那麼簡單。
定西侯早有準備,帶著精銳騎兵從兩側迂迴包抄,徹底截斷了韃子的退路。
定西侯更是親自率軍,大喝一聲:“殺!殺光韃子!”
大周將士氣勢如虹,奮勇殺敵。
韃子很快陷入重圍,首尾不能相顧,頓時潰不成軍。
經過一番不算激烈的戰鬥,韃子大軍損傷數萬之多,其餘殘部狼狽逃竄,匆匆退回營地。
當定西侯率軍再次獲勝的訊息傳到西安府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宋明遠此時正在研究火銃。
這火銃和炸藥,和從前他給柳三元做的輪椅不同,可是個技術活。
畢竟想要火力充足,不僅槍管、槍托、火門與鑰匙都要認真鑽研,就連組裝方式也有很大關係。
一開始他用了熟鐵和青銅,鍛打錘扁後捲成管狀,將介麵處焊接牢固,這一步就花去了他許多時間。
後來發現不夠穩妥,又用鐵箍加固,防止炸裂;之後更是反複打磨內壁,保證光滑以提升精度。
至於槍托與火門,更是精益求精。
其中的火藥比炸藥難得多,不僅用量要精準,還要保證火力強勁。
他先後試驗了鐵砂、鉛彈等各種彈丸,這才勉強滿意。
這時,吉祥匆匆趕到後院,開口道:“二爺!”
“二爺!”
“好訊息!方纔前線又傳來捷報,侯爺大勝韃子,已擊潰韃子三萬大軍,韃子死傷一萬多人,隻怕短時間內不敢再來犯了!”
宋明遠正在除錯火銃,他輕輕撥動開關,火銃發出“砰”的一聲,將數丈之外的果子直接擊落。
吉祥再次嚇了一大跳:“二爺,這、這是什麼東西?難道就是您說的火銃?”
宋明遠點點頭。
吉祥連忙走上前,見那果子被打出一個孔,連連咂舌:“這火銃可真厲害!”
“比弓箭、大刀厲害多了!”
“若是假以時日投入戰場,定能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小的倒要看看那些韃子還怎麼敢禍亂我大周百姓!”
宋明遠淡淡一笑,將火銃交給吉祥,吩咐道:“先把這東西好生收著,如今還用不上它,來日若有需要,再拿出來。”
他太清楚朝中那些人的德行。
這火銃和崔曙當日所贈的丹書鐵券一樣,都是他的保命符。
若非到了必要之時,他絕不會輕易拿出來。
很快。
西安府上下都知道了定西侯率軍大捷的訊息,是一片歡騰。
就連李茂纔在對上宋明遠時,也客氣了許多。
可就在這時,朝中快馬加鞭傳來訊息,命定西侯主和。
準確來說,是章首輔有意與韃子講和。
如今國庫空虛,雪災嚴重,這般想法也並非毫無道理。
當宋明遠聽說這訊息時,他正坐在福滿樓。
一向與他不對付的李茂才難得沒擺架子,站起身給他倒了杯酒,看著他的臉色,斟酌道:“……這不僅是章首輔的意思,也是當今聖上意思。”
“如今國庫空虛,雖說該乘勝追擊,但繼續打下去要耗錢耗糧,不如讓韃子割地賠款。”
“量他們也知道我大周的厲害,以後不敢輕易來犯。”
麵前的酒仍是西鳳酒,清亮醇香,
但宋明遠臉上卻半點笑意都沒有,心裡不是滋味。
“李同知這話,我並不讚同。”
“二十年前,我尚未出生,那時父親率領大周將士打贏了勝仗,朝中對於該繼續攻打還是講和,猶豫不決。
“最後,眾人也是這般想法,認為韃子已見識到大周國威,定不敢輕易來犯,便選擇了講和。”
“不過數年之後,韃子就越過劃分好的邊界線,屢次來犯。”
“又過了幾年,更是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前些年,韃子甚至開始搶奪女子和財物。”
”這就是朝廷所謂的講和?”
“那些韃子毫無半點信譽可言,李同知難道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