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覓玉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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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忽然下起了雨,細密的絲無聲落入湖中,從窗戶外看去,被雨水浸潤的灰牆若明若暗。

薑覓叫住即將跨出門檻的老人:“請問梁家是否有留下梁師爺的畫像,我想確認些事。”

“曾經有過,被燒了。”老人嗤笑了聲,忽而歎氣,“一場命運的陰差陽錯,誤了梁家幾十代,還害了那麼多外人。本就不該留。”

薑覓頓時眼睛亮起:“他個子不高,蓄著垂到胸口的大白鬍子,鬍子上繫著一枚彩石?”

停在門前的老人身形一頓,又驚又懼地回頭:“你從哪裡知道的?”

我親眼見過。但這種玄乎的事,連在薑家內部,都不能擴散,根本不能對外人提。

思及薑格初,薑覓的神情變得低落。

“你們梁家,很早就和我們家有過淵源,我家有一位令人惋惜的祖輩,就是受彩石影響去世的。當時你們獻祭的流程和現在不太一樣,也冇用彩石換錢。”

老人難以置通道:“梁家因望月鱔,無法離開蜀地,幾十年前我們為自保,才銷燬很多東西。有本雜記裡寫,梁師爺活著時,會盯著虛弱的人下手,不必花錢,因為他知曉人的三魂時辰,就能利用銅鏡穿魂,再加上柳葉彩石,完成血咒。我以為這是奇談……”

對上了。十裡亭內,薑格初對著銅鏡,將金簪刺向自己的天門xue……

薑覓:“我冇有其他問題了,謝謝您。”

老人的唇瓣抖了抖,像還有話想說,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冇有開口,轉身領著一行人離開。

老人走後,薑覓才見承歸把彩石從袋子裡拿出來數,忍不住埋怨:“人都走了,來不及了。”

承歸側著頭笑笑:“當眾數東西不禮貌。蜀人崇拜數字三,彩石一共隻造了33枚。我估了估重量,推測數量差不多,現在都是普通石頭了,即使有遺漏私藏,也不用緊張……”

泥童子做人,回收,橋童子盤點,販賣。

也就是說,除了承歸和望月鱔點過頭的人,都會被彩石影響。

數百年來,折了多少人……

薑覓不敢往深處想。

正好送完梁家人的薑大進來,她開口問起薑二的情況:“薑二醒來了嗎?”

血咒雖解,但那麼一番折騰,到底是難以恢複。

薑二和薑家人吐出彩石後,每天要睡十二個小時以上,即使清醒的時候也精神不大好。

薑大說:“嗯,剛打電話來說要往絲帛上澆水,好重新繪製一份絲帛上的內容。他心細手快,等醫生給你弄好腳,我們再過去碰麵,時間估計也正好差不多。”

薑大眼見承歸就要把行李袋的拉鍊拉好,表情有些古怪地問:“要不交給我收?”

“行。那就拜托薑大哥了。”承歸彎唇笑笑,神態自若地把行李袋遞給薑大。

斜斜靠在沙發上看到這一幕的薑覓,莫名地心情好得眉開眼笑。

薑大熱心,擔心承歸冇有住處存放彩石,又怕戳到他的自尊心,卻還是選擇了這麼問。

承歸通透,立刻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薑大的善意,整個過程中,和初見時一樣,不卑不亢。

‘入贅’一詞猛然鑽進薑覓的腦海中,正在剝著橘子玩的她手一抖——

一個被剝完皮,露出完整果肉的橘子,在地上滾動幾圈,停在了承歸的鞋尖前。

承歸怔愣了下,撿起腳邊的橘子,掏出濕紙巾擦了擦橘子,走到薑覓的麵前。

完全呆滯的薑覓,伸手就去接……

承歸低著頭笑道:“這個弄臟過,扔了浪費,我吃。稍等,我再給你剝個新的。”

薑大:“不用,她不喜歡吃橘子,奇怪,她很少剝橘子的,說弄得手黏糊糊。”

丟死人了!

薑覓輕咳一聲掩飾住內心的慌亂,瞪著眼睛看向薑大:“不等醫生了,現在就去找薑二!”

絲帛上的畫,類似白描。沾濕後成了畫,相機也拍不出來。想要精確解讀,還得先將全貌一比一地繪製,再放大各個部分的細節,並不輕鬆。

薑覓被推到薑二住的那棟小院門前時,他正把頭擱在窗戶上發呆。

等薑覓完全進到院子裡,他才匆匆湊了過來:“覓啊,你來得正好。要不是我哥又和我說了一次南郭寺的事,我都忘了告訴你,可那詩不是我從絲帛上得到的資訊啊!”

薑覓一時冇反應過來,承歸在旁補充說:“俯仰悲身世,溪風為颯然——轉折。”

“對對!就是這句,”薑二神色激動,語速飛快地說,“你知道的,我這兩年加了個詩詞愛好群,這一期的閱讀任務是杜甫,我就研究了下他的生平。”

“不能扯遠,我直接從安史之亂後開始說,就那會兒是他詩史創作開端。他無法麵對官場的**,和百姓受苦,而棄官不做,帶著家小遠走秦州另謀生路時,做了這詩!”

薑覓不通詩詞:“和轉折有什麼關係?”

薑二撲哧一笑:“文盲!漂泊西南是杜甫一生的轉折,之後就是他創作的巔峰期!”

南郭寺是意外?

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很難說不是被命運推著走……

薑覓不信,一時冇好氣道:“那你好端端的,來三星堆做什麼?”

薑二一臉無辜道:“我來看青銅神樹,帛畫頂部不是有金烏值日?中間部分的角落,也有一棵類似的小樹,總覺得也有點建木的意思……”

薑覓臉色一沉:“帛畫臨摹完了嗎?躲在這裡摸魚,淨說些有的冇的!”

薑二手一攤:“能看到的部分畫完了,剩下的我也冇辦法。”

相比第一次打開絲帛時都小心翼翼,薑二在知道絲帛還能被火烤後,直接就擺爛了。

整張絲帛被浸在一塊灑了一層水的方形托盤裡,上半部分代表的天上,和中間部分代表的人間清晰明瞭,最下端仍舊空白。

帛畫最下段至今冇顯示,如果是代表地下,也就是未來的意思?

薑覓想起當時承歸說的話,莫名的不安爬上心頭。

薑二變出一根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火鍋筷子,敲了敲他先前所說的小建樹。

“我在畫的時候,發現了兩個看不出身份的人!一個就在樹旁邊,另一個你找找。”

薑覓看向薑二繪製的超大樣本。

樹旁邊的人,手團在袖子裡,有些畏頭畏尾,表麵上是對著樹,實際上是眼神飄忽,不知在看向何方。至於另一個,雙手垂在身體兩側,清瘦綽約,姿勢如一,一共出現了三次。

在天上時,他遠遠地站在很不起眼,極其容易被忽視的神樹根部旁邊的角落。

到了人間,他挪得稍微靠中間了,站在小建樹的那個人和擡缸的一群人之間。

很接近空白那裡,說不清是人間還是地下時,他纔跟做了主角似的,卡在整幅絲帛左右的中點。

無論是哪次,這人都神情淡然。

薑覓下意識瞄了一眼承歸,他的視線同樣停留在最下麵那個人上,似也在猜測這個人在做什麼,以及這帛畫傳遞的資訊內容。

薑二見薑覓找到了人,把筷子晃到了帛畫中間部分。

“有一點很奇怪,馬王堆帛畫上的老婦人是辛追,侍從環繞。按照專家們的解讀,她是在嚮往登天極樂,或是在思念先她死去的家人。因為她的丈夫和兒子,都很早就去世了。”

“但咱們的帛畫,同樣的位置,隻有老婦人一個人,像是遭遇過什麼事,四周空空,獨自跪得筆筆直直,正好對著西王母的方向,跟在祈求西王母什麼似的。”

薑覓看了一眼,讚同地點點頭。

老婦人的背脊繃得很緊,從這一處細節上來看,確實像是迫切地想得到西王母的垂憐。

就在老婦人下方一點點,來了一個有翅膀的仙人,這仙人在天上部分是伺候在西王母身邊的。

組合在一起。大概是有神明聽見了凡人的禱告,派了仙人降臨人間的意思。

薑二繼續往下指:“最好玩的是這一個部分,這個大缸子和仙人一樣,也出現過,缸子在天上時,被擺在西王母腳邊,雖圍了些人,但比例很小,圍觀者表情是好奇。”

“可這缸子到了人間,大得需要很多人擡了。”

那是一個雖比人矮,卻直徑不小,大到需要八個人才能擡起來的大缸。這八個人腳步不一,行動吃力,卻冇有一個咬牙切齒,或覺得吃力,反而都麵露喜悅。

緊接著,薑二跳到了中下半段,指著最下最接近空白的地方。

“人對地下的想象往往是海,可能怕水是本能?所以這種類型的畫,主題經常是人對天界的嚮往,但我們這塊,也不知道算不算地下,是一整排的山,幾乎和上麵的所有內容隔絕,還很不搭。”

山……

薑覓仔細一端詳,手不自覺地按在手腕上,冰涼的栒山璧一貼皮膚,刺得她打了冷顫。

絲帛畫這處山的走勢,和當時對著火光時顯示一致,也和栒山璧碎裂後的描金紋一樣。

張著翅膀飛翔的玄鳥——祁連山,冷龍嶺。

薑大也跟著露出詫異。

天底下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薑覓想都冇想就交代薑二:“你領著薑家所有人回觀山墅,我、薑大和承歸去祁連山。”

薑二拒絕:“我也得跟著,多一個人多條門路。”

薑覓輕輕搖頭,給了薑二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整個度假酒店住了六十多個薑家人,他們得平安回到觀山墅,所以隻能是你。隻有是你,我才能完全放心。”

“我雖生在薑家,但如果不是最近的經曆,我不會那麼相信,除了薑家的種種規矩外,竟還有那麼多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薑覓說。

薑覓的聲音很輕,卻透露著堅定:“也許,有些謎底,就是需要我去解。”

“很快就是農曆十四……”一直冇吭聲的薑大,突然說道。

農曆十四,怪病發作,得生飲頜針魚的血才能平複。

“沒關係,我會注意時間,儘快回來。還有承歸一起呢!”薑覓將目光轉向承歸,“他說過的,隻要他在,我就會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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