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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南的雨季(ppl) 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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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動

陳荷自製了一個簡易的槍套把槍綁在腿上,裙子是桑麻材質,挺闊而輕薄,裙外還有一層裝飾的紗,兩相遮掩下,除非是看裙底的變態,否則沒人知道她裙下藏了槍。

她剛藏好槍,銅把手侍女綠著一張臉找來了:“公主您快些回去吧,小心有刺客。”

“太沒意思了,戴個金頭冠拿個小銀扇,從這裡被擡到那裡,每天就兩個姿勢,不是躺著就是跪坐,跟個磚一樣到處搬,你說她們的心理是不是都要不正常了。”陳荷生無可戀地翹起腳,那雙拖鞋踩了濕地又往泥巴上一走,粘的泥都快比鞋重了:“回去吧回去吧,給我找個新鞋,不然刺客殺我都不用看畫片,跟著泥腳印就逮著了。”

銅把手鼻子抖了兩下,想笑又不敢笑似的拿出一雙拖鞋:“您踩在水裡的時候就要給您換了,”她把鞋子放在地上:“請擡下腳。”

陳荷毫不客氣地讓她擦腳換鞋,因為在各大商場,銷售也是這樣幫她試鞋的,但是接下來的她受不了了,她回到宴席上,目睹紹明輸了個人。

獵鴨作為一項消遣活動,沒人認真玩,獵到的記得分受獎賞,鴨子飛跑了當放生做功德。

可紹明當真,對於這個有時會把她處死的女人,紹明不想承認自己輸了。

她每次輪回到獵鴨這一步,是有輸有贏,因為風向,天氣,手感,她打到的鴨子數量不一,這次她得了頭彩,便跟賭博得了甜頭似的,連打二十個鴨子,飛了十一個,打到九個,在一眾零落裡當屬第一。

可是邪惡的紹王後派出了士官和她打,在紹明打完她所有的鴨子後,紹王後和她商量,自己身體不適,能不能派出士官代打,並且表示我不會搶你的第一。

紹明在她的一通陰陽怪氣下被迫同意了,士官當著所有人的麵,打了十七個,還有三隻是鴨子不飛。

紹明輸了八個,紹明不願意,她把自己身邊的奴隸抵押出去,讓紹王後再給她二十個鴨子:“如果我的總數超過母親,就是我贏,我要是沒打過,這個奴隸隨母親處置。”

“今年安居期的雨超過了王宮外的菩提樹根,孩子,若是你輸了,母親便拿這個奴隸祭拜江神,這是你佛前的功德。”

天不遂人願,紹明二十打八,還是輸了。

陳荷聽完通事翻譯,恍惚看見兩隻大鵝掐架,對“紹明最厲害”的印象也一落千丈。

沒本事學人家逞能,她是給鴨子積功德了,可奴隸怎麼辦,這也太慘了。

他們都是古人,全都會死,其實他們已經死了,隻是自己在觀賞他們活的時候。陳荷努力說服自己,但當她看見那個要被推上小舟的奴隸時,她橫越過所有人,跑到紹明麵前:“這不是密嗎。”

“你叫她密?”紹明讀了個蒲甘語,“發音確實像。”

陳荷壓低聲音:“你彆裝沒聽懂。”周圍的女眷投來八卦的目光,她權作沒看見,強行擠在紹明身邊:“能不能讓她活著。”

“可是……”紹明為難地看著紹王後:“因為她是你在蒲甘見的第一個人嗎,你對她有感情的話……我可以多給你派兩個,我這裡有很多中國奴隸,我的白話還是和他們學的。”

“我是這個意思嗎?”陳荷抓她的手臂:“看在我們之間那點情分上,求你了,你一句話的事。”

紹明倒了一盞酒,勸慰她似的送到陳荷嘴邊:“隻是一個奴隸。”

陳荷推開酒盞,她害怕紹明不高興,都沒敢用力,酒液還是濺到了兩人的裙子上,“隻是一個奴隸,你動動手她就能活。”

“我不能。”

“你——”陳荷盯著紹明,搶過她的酒杯,將酒液一飲而儘:“你等著。”

她跑到桌席中央,演舞台劇一樣誇張地跪下:“我的手裡還有二十隻鴨子,尊貴的王後,請允許我向您挑戰,這個奴隸侍奉過我,如果釋迦摩尼保佑,請你把奴隸送給我。”

她的發言為了向古人靠攏並且能登大雅之堂,同時為了翻譯準確,聽起來略像莎士比亞,紹明不合時宜地想到一些現代的東西,偷偷捂著嘴笑。

紹王後說了一串話,在通事冗長的表達後,陳荷提取出了一個簡短的意思:可以。

河岸邊,密睜著一雙過大的眼睛看著陳荷,陳荷強迫自己不去那邊,她專心研究手裡的飛鏢,戰爭中使用的魚頭一樣的迴旋鏢做成適合玩樂的大小,她做了兩個投擲的動作,示意放飛鴨子。

鴨子飛了,迴旋鏢投了出去,像扔垃圾一樣拋到水裡,濺起一條水花。

四周傳來笑聲,陳荷咳嗽了一下,要來了第二支。

第二隻鴨子飛了,迴旋鏢沒有打中,它拐了個彎回到陳荷手裡,陳荷接的時候還重心不穩退後半步。

紹明執杯的手放下了。

第三隻鴨子飛了,迴旋鏢打中了鴨子身體,鴨子撲棱一下下墜,然後又起飛了。

周圍再也沒有了聲音,陳荷對著江水,一連打下了八隻鴨子。

“怎麼不動了,她們都看著你。”

不知何時,紹明離開座位走到她身邊。

“有風。”陳荷觀察旗子的動向。

“不怪你沉,鍛煉確實多。”

“大學參加了飛鏢社。”

紹明驚奇地看她,像是第一次看見陳荷這個人:“說來是我搶你的錦雞了。”

“第一次打不到的。”陳荷揮她走遠點:“你們這兒不科學,都不能試打。”

“是王後為難你。”

第九隻鴨子掉落了。

江水猶如一位嫻靜的淑女從在河灘上緩緩淌過,河岸突起的水草帶出金色的波瀾,此刻陳荷的世界裡隻有那柄飛鏢,鴨子統一朝一個方向飛,然後被打在水裡,抖著綠瑩瑩的羽毛遊走了。

隻要打下來都算,陳荷控製著手勁兒,鴨子能活,密也能活。

侍從要為她更換飛鏢,陳荷擺手讓他撤走,撲通,撲通,河麵上的鴨子自動組成隊伍,親人地遊到岸邊,惹來貴婦淑女的投喂。

“陳荷……”紹明有點不忍心看她。

第二十隻鴨子落下來,陳荷沒有接飛鏢,她手心一片通紅,那柄作惡多端的飛鏢旋轉回來,嗖地紮到了旗杆上。

她一連打下了十八隻鴨子。

目睹整場的貴婦都為她鼓掌。

“我贏了!我竟然能打中!”

她抱著紹明轉了一圈,又去和侍衛握手,她沉浸在救人的喜悅中,那點壯膽的酒全部揮發了出來,她小孩子贏了大禮包一樣到處和人道喜。

紹王後也笑了,妹妹頭通事站了出來,“蘭金花公主,想必本次宴會中沒有人能比您打中的鴨子多了,你年輕貌美,通曉女子的德行,往後成為後宮……”

陳荷聽出一絲不對味,她站直了身子,握著道喜的米花看紹王後:“謝謝,但你能先把這個奴隸放了嗎。”她指著河岸,密還跪在小船上。

妹妹頭說:“王後有好生之得,不願生靈受苦難死,上天感動,王後每次獵鴨,便得二十隻,公主您獵了十八隻,是您輸了。“

“……”

陳荷的樣子很不對勁,紹明不動聲色地拉過陳荷的手腕:“王後每次都獵得二十個,這是獵鴨的規矩。”

陳荷氣暈了,根本感覺不到有人碰她:“什麼破規矩,我打了十八個,她的人纔打了十七個……是她的人……不是她……她跟我玩文字遊戲呢!!!”

“因為她是王後。”紹明從她手中拿走彎折的米花,她哄她:“如果有朝一日我當王後,王後每次獵得十八個,但是每個人有二十隻鴨子,好不好。”

“下次!什麼下次!”陳荷小腿扯著束身裙找王後對質,侍衛把她攔在獵場,她就扒著侍衛對著王後喊:“你不動手就打二十個,你是神啊你。”

“王後就是神的化身。”紹明低聲道。

紹王後說了幾句話,那些侍衛放下兵器,陳荷氣得喘不上氣,紹王後又說話了,她緊張得手心出汗,急切地問紹明:“她說什麼。”

紹明實話實講:“她罵你,說‘蒙古草原上的鷹,也捉不住水裡的鴨子。’”

“什麼玩意兒,一群拿著封建迷信過家家的賤人。”她不甘心,她的十八隻鴨子比不過一句王後是神,兩邊侍衛斜挎的弓箭鑲著紅銅,在太陽下晃眼,陳荷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贏過王後。

陳荷搶過侍衛的弓箭,衝到河灘裡,把箭頭對準前方。

紹王後在上首沒有動作,侍衛沒命令不敢攔她,圍場的貴族發出驚叫。

蒙古公主大喝一聲:“放。”

侍官聽不懂,但是被她的氣勢嚇到了,手一抖,鴨子自己跑了。

拉弓和飛鏢不一樣,陳荷拚命把弓弦往後拉,箭搭不上手指,她剛鬆手,箭就掉了下去,弓弦狠狠地打在手背上。

“操。”

陳荷毫無風度地罵了一句,幸而周圍的人都聽不懂。

她從水裡摸出那支箭,手背滲出血,她感覺不到痛一般,再次把弓箭張開。

侍官看了王後,握著鴨子不敢動,在場沒有人說話,隻能聽見鴨子被握疼了的慘叫。

陳荷拉弦的三指被勒到麻木,她指尖腫脹充血,頭發也從金葉釵中掉下來擋在眼前,麵紗似的模糊了視線。

怎麼辦,明明隻差兩隻。

我要殺了她。

陳荷猛地轉身,然後撞進了一個懷抱。

懷裡的人很熱,像不甘受死的魚在砧板上彈動,紹明緊緊抱著陳荷的腰,安撫受傷的貓科動物一樣,沿著陳荷的脊椎往下摸,隻是輕輕地摸,想讓陳荷放鬆。

“彆射了,鬆手吧,”她抱著陳荷,懷裡的身體像凍硬了的麥稈,在溫暖中一點點軟化,“沒關係的,把手鬆開,你看,你手背都流血了,你不是會彈鋼琴嗎,手指很痛,以後彈不成了。”

“你還知道鋼琴。”

“我知道,陳荷,來,鬆手。”

隔著陳荷頭上的花幕,紹明看見一把弓和一支箭先後落到泥水裡,紹王後那個尖銳的聲音回蕩在身旁:“公主也太認真了,隻是一個奴隸而已,快把她送給公主。”

陳荷聽不懂,紹明告訴她:“王後答應把密送你了,陳荷,陳荷……”

密得救了,陳荷把披肩扯下來圍在她身上,女孩瘦弱的身體不停發抖。

“沒事了,走吧。”陳荷抱著她,兩個人邁著相同的步子,陳荷是元朝公主,客宴上的天皇貴胄,而此刻她覺得,她和這個小小的女孩融為一體了,她能理解紹明的做法,她救下了女孩,她失去了貴族的尊嚴。

不過我本來就不是貴族,我救了個人。陳荷摟著她的戰果,驕傲地走出泥濘的濕地。

身後的宴會沒有因為這點插曲被打斷,歌舞聲再次響起,紹明怔怔地站在江岸邊看她們離去,渾濁的江水拍打著她的腳踝,她渾然不覺,任憑泥沙沒過腳麵。

她手指握住什麼一樣收攏,牽連了潮濕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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