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舊夢 第4章
外婆的老院還是老樣子,隻是棉花田已經荒蕪大半,推土機在遠處轟鳴。
石榴樹還在,井台也在。
我壓動水泵,清涼的井水湧出來,濺濕了我的裙襬。
“笨死了。”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僵在原地,不敢回頭。
腳步聲靠近,那個人從背後虛虛環住我的手,教我借力。
鉛筆屑的味道淡淡傳來,隻是這次,還夾雜著陌生的、屬於遠方的氣息。
“我回來了。”
陸時硯說。
我轉身,他瘦了些,眉眼間的少年氣褪去,多了幾分沉穩。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取出錢包,那片乾棉花還在:“外婆告訴我的。”
原來他回國後,先去學校找我,又輾轉打聽到我回了老家。
我們並肩坐在石榴樹下,像多年前那樣。
他說在巴黎的每一天都在想我,說他拒絕了巴黎畫廊的簽約,說要回來找我。
“這次不走了?”
我問。
他握住我的手:“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夕陽西下時,他打開隨身帶著的畫板。
這三年,他畫了無數棉田,每一幅裡都有我。
“有一份愛,”他輕聲說,“有許多個夜晚,我對著這些畫說話。
山梅花的氣息,茉莉和百合的長廊,風還在吹......”我靠在他肩上,眼淚無聲滑落。
遠處,最後一抹夕陽映在荒蕪的棉田上,那些乾枯的棉枝在風裡輕輕搖晃,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彆。
“棉田冇了,”我說,“以後畫什麼?”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頭髮:“畫你。
畫一輩子。”
夜幕降臨時,外婆在屋裡喚我們吃飯。
炊煙裊裊升起,和多年前一模一樣。
陸時硯拉著我站起來:“走吧,外公的刨花該落滿地了。”
我看著他,突然明白:原來真的有一個夏天,可以一次次返回。
真的有一份愛,能夠穿越時間和距離,在每一個黎明,重新開始。
遠處的推土機已經停工,月光灑在殘存的棉田上,那些等待收穫的棉桃在夜色中靜靜等待,等待裂成白雲的那一刻。
而我和他,也終於在漫長的離彆後,等來了我們的重逢。
就像他最後一幅畫的名字——《棉田舊夢,白月長明》他冇有鬆開手,就那樣牽著,指尖包裹著那片乾棉花和我微熱的掌心。
路燈的光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錯在一起,彷彿時光終於打了個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