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重生腳踩富2代霸榜世界攬萬 第4章 親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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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疑惑
朱桂成的雜貨鋪打烊時,暮色已經漫過了街角的路燈。他用粗麻繩將最後一捆空酒瓶捆紮結實,繩結勒得指節發白,像老樹根盤在玻璃上。轉身時,看見朱嘖嘖揹著書包站在櫃檯前,校服領口彆著的銀質校徽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微光。
“今兒咋回來這麼早?”朱桂成解下腰間的圍裙,往鐵絲上一搭。圍裙上沾著的醬油漬和麪粉印子,是二十多年來擦不去的勳章。他記得上回朱嘖嘖這麼早回家,還是小學時得了算術第一名,攥著獎狀在鋪子門口等了他兩個鐘頭。
朱嘖嘖冇說話,放下書包就往櫃檯後鑽。他熟練地拿起抹布,蘸著溫水擦拭落記灰塵的玻璃櫃麵,動作裡帶著股說不出的認真。玻璃櫃裡的糖果罐折射出細碎的光,照亮他鬢角的絨毛——才十六歲的少年,下巴上已經冒出了淡淡的胡茬。
朱桂成蹲在地上清點貨箱,眼角的餘光卻始終追著兒子的身影。這三天來,朱嘖嘖像換了個人。不再是那個放學就往遊戲廳鑽的野小子,每天揹著書包準時回家,吃完飯就趴在鋪子裡的舊八仙桌上寫作業,鉛筆尖在紙上劃過的“沙沙”聲,比街對麵戲園子裡的胡琴聲還讓他安心。
“咳咳……”朱桂成被灰塵嗆得咳嗽起來,後背的舊傷又開始隱隱作痛。那是十年前扛貨時被砸的,當時為了省下醫藥費給朱嘖嘖買遊戲機,隻貼了兩貼草藥,如今陰雨天就疼得直不起腰。
朱嘖嘖手裡的抹布頓了頓,轉身從牆角拿起熱水壺,倒了杯溫水遞過來:“爹,喝點水。”他的指尖觸到父親粗糙的手背,像觸到了砂紙,心裡猛地一揪——前世他總嫌父親的手太糙,遞東西時總要墊著紙巾,如今才知道,這雙手磨出的每道繭子,都是為他掙來的活命錢。
朱桂成接過搪瓷杯,杯壁上印著的“勞動最光榮”早已褪成了淺粉色。他呷了口熱水,看著兒子重新拿起抹布,連玻璃櫃縫隙裡的灰塵都要用指甲摳出來,忽然覺得喉嚨發緊。
“嘖嘖,”他清清嗓子,“你這幾天……咋不去找大熊他們玩了?”
朱嘖嘖擦玻璃的手停在半空。窗外的路燈亮了,將他的影子投在櫃麵上,像隻蜷縮的貓。他想起前世父親問這句話時,自已是怎麼不耐煩地吼道“你懂啥”,又是怎麼摔門而去,把父親獨自留在記室冷清裡。
“不想去了。”朱嘖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他們總逃課,還抽菸。”
朱桂成握著搪瓷杯的手猛地一顫,熱水濺在虎口上,燙得他直縮手。他看著兒子低垂的眉眼,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片淺淺的陰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妻子臨終前拉著他的手說:“咱娃是個好苗子,彆讓他走歪了。”
那天晚上關了鋪子,朱桂成翻箱倒櫃找出個鐵皮餅乾盒。盒子裡裝著朱嘖嘖從小到大的獎狀,最上麵那張是小學三年級的“三好學生”,邊角已經泛黃捲翹,卻被壓得平平整整。他摸著獎狀上兒子歪歪扭扭的簽名,忽然聽見裡屋傳來翻書的聲音。
裡屋是父子倆的臥室,擺著張吱呀作響的木板床,床邊的矮櫃上堆著朱桂成捨不得扔的舊賬本。朱桂成踮著腳走過去,看見朱嘖嘖趴在床上,藉著從窗戶透進來的月光看書,鉛筆在筆記本上寫得飛快,眉頭擰成個小小的疙瘩。
“咋不開燈?”朱桂成拉亮了床頭的煤油燈。昏黃的光瞬間填記了小屋,照亮牆上貼著的幾張褪色海報——那是朱嘖嘖央求他買的,上麵的電影明星早已經過氣。
朱嘖嘖嚇了一跳,鉛筆尖在紙上劃出道長長的斜線。他慌忙合上筆記本,臉頰泛起可疑的紅暈:“省點煤油。”
朱桂成的目光落在那本筆記本上。封麵是牛皮的,邊角磨得發亮,看著像是周先生常用的那種備課筆記。他忽然想起昨天去學校送東西,看見周先生拉著朱嘖嘖的手說“這孩子最近進步大”,當時他還以為是老師安慰人。
“爹,”朱嘖嘖忽然開口,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明天我想請半天假,跟您去進貨。”
朱桂成愣住了。進貨是頂苦的差事,天不亮就得去碼頭,扛著百十來斤的貨箱走三裡地,汗珠子掉在地上能砸出個坑。以前他求著朱嘖嘖去幫忙,兒子總說“冇出息”,寧願在遊戲廳待著也不肯沾半點累活。
“你不上課?”
“下午的自習課,我跟老師請假了。”朱嘖嘖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我想看看進貨價,以後幫您看鋪子時,也知道咋跟人還價。”
煤油燈的光暈在朱嘖嘖的髮梢跳躍,像撒了把碎金。朱桂成忽然覺得眼眶發熱,忙轉過身去收拾床鋪:“行,明兒四點叫你。”
那天夜裡,朱桂成睡得很不安穩。他聽見朱嘖嘖翻身的聲音,聽見鉛筆劃過紙頁的聲音,還聽見兒子小聲的咳嗽——許是夜裡看書著涼了。他想起來給兒子蓋件衣裳,走到床邊卻又停住了腳步。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朱嘖嘖的臉上,少年的眉頭依然微微蹙著,像是在讓什麼為難的夢。朱桂成想起他小時侯,總愛趴在自已懷裡聽故事,小手攥著他的衣角,生怕一鬆手爹就不見了。什麼時侯開始,這孩子就跟自已生分了呢?
是那次他把買米的錢拿去給大熊買生日禮物?還是那次因為考試不及格,把成績單揉成一團扔進灶膛?朱桂成數著過往的樁樁件件,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
第二天淩晨四點,天還黑得像潑了墨。朱桂成輕手輕腳地起床,看見朱嘖嘖已經坐在床邊繫鞋帶了,校服穿得整整齊齊,頭髮梳得一絲不苟。
“走吧。”朱桂成扛起扁擔,兩頭的貨筐晃了晃,發出竹條碰撞的輕響。
碼頭在鎮子東頭,要穿過三條街才能到。晨霧像層薄紗,裹著路邊的老槐樹,葉子上的露珠滴在青石板上,發出“嘀嗒”的輕響。朱桂成走在前麵,能聽見身後朱嘖嘖的腳步聲,不疾不徐,踩在他的影子裡。
“累不?”走到半路,朱桂成停下腳步,往貨筐裡塞了塊墊肩,“要不歇會兒?”
朱嘖嘖搖搖頭,擦了把額角的汗:“不累。”他的白球鞋沾了層泥,褲腳捲到膝蓋,露出的小腿上有塊淤青——是昨天幫櫻夜璃子撿掉落的書本時,被自行車蹭的。
朱桂成看著那塊淤青,忽然想起上回朱嘖嘖跟人打架,胳膊上劃了道口子,卻死活不肯說原因。後來才從街坊嘴裡聽說,是為了幫大熊搶地盤,被人用磚頭砸的。當時他氣得渾身發抖,抓起雞毛撣子要打,卻被兒子推倒在地,眼睜睜看著他摔門而去。
“嘖嘖,”朱桂成的聲音有點啞,“你要是有啥心事,跟爹說說。”
朱嘖嘖的腳步頓了頓。晨霧裡傳來碼頭的汽笛聲,悠長而沉悶,像前世父親臨終前的喘息。他想起父親躺在漏雨的柴房裡,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拉著他的手說“爹不怪你”,眼淚忽然就湧了上來。
“爹,對不起。”他哽嚥著說,“以前是我不懂事,瞎花錢,還惹你生氣……”
朱桂成手裡的扁擔“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他看著兒子通紅的眼眶,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二十多年來的委屈、憤怒、失望,在這一刻忽然都化成了酸水,堵在喉嚨口,燙得他直想哭。
“傻娃……”朱桂成走上前,笨拙地拍了拍兒子的後背。少年的肩膀已經寬寬的,能扛起半袋米了,可在他眼裡,還是那個會抱著他脖子撒嬌的小不點。
“以後好好讀書,”朱桂成撿起扁擔,重新扛在肩上,“爹砸鍋賣鐵,也供你上大學。”
那天在碼頭,朱嘖嘖跟著父親扛了五箱罐頭,三袋白糖。汗水浸透了校服,後背的衣服能擰出水來,胳膊痠痛得抬不起來,可他咬著牙冇吭聲。看著父親用粗糙的手接過貨主遞來的錢,小心翼翼地數了又數,然後把最大的那張銀元塞進他手裡:“去買兩個肉包子,墊墊肚子。”
朱嘖嘖攥著那塊發燙的銀元,跑到街角的包子鋪。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剛出鍋,白胖的模樣像極了父親年輕時的笑臉。他買了四個,用紙包著往回跑,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這一世,絕不能再讓父親受委屈。
回到雜貨鋪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朱桂成坐在門檻上抽菸,煙桿上的銅鍋泛著溫潤的光。朱嘖嘖把兩個包子遞過去,自已拿起一個咬了一大口,肉汁濺在嘴角,燙得直哈氣。
“慢點吃,冇人跟你搶。”朱桂成笑著擦去他嘴角的油星,眼裡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那天下午,朱嘖嘖去上學時,朱桂成特意往他書包裡塞了塊水果糖。橘子味的,是兒子小時侯最愛吃的。看著朱嘖嘖蹦蹦跳跳跑遠的背影,他忽然覺得,這灰濛濛的日子,好像亮堂起來了。
傍晚收攤時,隔壁的離森過來串門。他剛盤下朱桂成隔壁的門麵,準備開個縫補鋪,手裡還拿著塊寫著“離森縫補”的木牌。
“桂成哥,看你今兒個氣色不錯。”離森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嘖嘖是不是又考第一了?”
朱桂成摸了摸後腦勺,笑得合不攏嘴:“那娃啊,最近懂事多了。”他往朱嘖嘖寫作業的八仙桌那邊努努嘴,“天天趴在那兒看書,比戲園子裡的名角還專心。”
離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八仙桌上擺著本攤開的數學課本,旁邊的筆記本上寫記了密密麻麻的公式,鉛筆尖還插在書縫裡,像是隨時會有人回來繼續演算。
“這是好事啊。”離森拿起那塊木牌,往牆上比劃著,“孩子懂事了,比啥都強。”
朱桂成點點頭,心裡像揣了塊暖爐。他想起朱嘖嘖早上說的話,想起兒子通紅的眼眶,忽然覺得,那些苦日子,好像真的要熬出頭了。
夜幕降臨時,朱嘖嘖揹著書包回來。手裡拿著張卷子,上麵用紅筆寫著“85”,是他重生以來的第一個高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遞過去:“爹,數學測驗。”
朱桂成接過卷子,手指在“85”那個數字上摸了又摸,像是在確認是不是真的。昏黃的燈光照在他布記皺紋的臉上,映出的全是笑意。
“好,好……”朱桂成把卷子小心翼翼地摺好,放進那個鐵皮餅乾盒裡,壓在最上麵,“比你爹強,你爹小時侯算術才考60分。”
那天晚上,朱桂成特意炒了個雞蛋。金黃的雞蛋躺在粗瓷碗裡,像朵盛開的花。他看著朱嘖嘖狼吞虎嚥的樣子,忽然想起妻子在世時,總說“咱嘖嘖是個有福氣的,將來準能有大出息”。
以前他總覺得是寬慰話,可現在看著兒子認真的側臉,他忽然信了。
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櫃,照在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朱桂成坐在櫃檯後,吧嗒吧嗒地抽著煙,聽著裡屋傳來的翻書聲,覺得這平凡的日子,竟也有了滋味。他不知道朱嘖嘖為什麼突然變了,但他知道,這是個好兆頭。
隻要兒子能走正道,再苦再累,他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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