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出金屋記 第8章 麵包自由難以抉擇,溫室鳥兒終被束縛 …
麵包自由難以抉擇,溫室鳥兒終被束縛
……
唐英為了改變女兒的想法,說到做到。她不再給女兒裁剪新衣,不再給她零用,不再讓她用家中的汽車。於是蘇念湘便漸漸地窘迫了起來,衣裙的款式不再鮮亮,愛逛的地方也囊中羞澀,麵對朋友的邀約隻好拒絕,學校裡舉辦的各項活動也脫手不理。
她這才發現原來生活中處處都是那麼需要錢。
連最簡單的去朋友家中做客,她也必須要穿上鮮亮的衣服,帶上一兩樣合心的禮物,花上幾角車資,走時還要打賞一下主人家的傭人。
蘇念湘的心漸漸彷徨,她已經過了二十年這樣的生活,一朝失去,便手足無措。
可她還是堅持著,不肯吐口。
直到有一天,她早起發現孃姨沒有給她端來麵水,她便一邊拿著梳子梳著頭,一邊出門喚著孃姨,可四下裡一直沒有人回她,直到過了好一會,纔有一個老孃姨慢騰騰地端著水走了進來,嘴裡說著一些蹩腳的藉口。
蘇念湘也不好意思說她,知道這怠慢一方麵是來自母親的授意,一方麵是因為自己囊中羞澀,好久沒給家中孃姨賞錢的緣故。
“若你嫁了那個學生,估計連個孃姨都雇不起,還是早早適應吧。”媽媽的話更讓她的心裡發寒。
“要是你要嫁那個同學,我是一分錢都不會出的,你爺爺肯定也要把你趕出去。”
她最終屈服了。
“我是因為”
她望著月光下方喧鬨的人群,如今爺爺和父母對她的婚姻很是滿意,因此特地出了一大筆錢來操持這一切。
“沒有辦法改變的現狀。”
“要是我沒有讀那麼多書就好了。”
她的目光裡滿是迷茫。
“不知道這世界上的婚姻需要愛情,不知道人活著就要有存在的意義,不知道我是一個人,就應當有選擇的權利。”
“我隻是一隻木偶,掌握在爺爺、父母的手中,他們讓我去讀大學,接受新式教育,不是為了讓我明智,隻是為了順應潮流,為了讓手中的木偶妝點的更加光彩照人。”
“我的婚姻隻有一個意義,讓蘇家更好的維持著輝煌。”
“我學了新的書,卻要去走老的路,成為舊的人。”
“這才讓我絕望。”
“那為什麼不去走新的路?”
蘇令徽不解地問道,她氣憤的站起身來,大大的眼睛裡燃著倔強的光芒。
“不願意,就告訴他們不願意啊。”
“要是我”
本來一直關注著姐姐的蘇念靈迅速又擔憂的瞟了她一眼。
“我就去走那條新的路。”
“孩子話”
蘇念湘笑了笑,轉過頭去,哀怨的看著寂靜的夜空和樓下喧鬨的人群。
“你看那隻鳥。”
蘇念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已經換下那身鵝黃色的旗袍,穿上更便於跳舞的紗裙,她從門口走了過來,伸出纖纖玉指撥弄了一下掛在窗戶旁的鳥籠,臉上掛著奇異的微笑。
那隻漂亮的鸚鵡在籠子裡左挪右撞,嘴裡急促地喊著。
“小姐們好”
“小姐們好”
“這隻鳥小時候也見過天空,她總想飛走。”
“伺候花鳥的人就一次次的剪去了她的羽毛,直到她再也沒有了飛行的能力。”
“後來她還望著天空,但就算我們把籠子開啟,她也不會再飛了。”
“她沒有了飛行的能力,便沒有了嚮往天空的勇氣。”
“儘管她還是想飛向那片天空。”
蘇令徽沉默了,她的心忽然有些沉重,她聽懂了念恩姐的意思。
念湘姐雖然嚮往自由,嚮往擁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但她沒有走上新路的能力,也沒有了反抗家庭的勇氣,於是便隻能被困在那隻精美的籠子裡。
她又想起了那件被小曼期盼已久曾經屬於她卻又被輕易奪走的東西。
因為她沒有力量,可她能成長為有力量的人嗎?
她會有這個條件嗎?
蘇令徽焦慮的有點想啃自己的指甲,但她輕輕一擡手,卻想起蘇大太太為了治她這個毛病,在她的指甲上塗了一層薄薄的甲油。
想起媽媽,蘇令徽的心陡然安定了許多。
或許是為了讓他們今天玩的儘興,蘇大太太和所有的長輩們都沒有出現。
窗外的煙花燃儘了,樓下的眾人開始鬨哄哄的尋找新娘去跳開場舞。
“彆不開心了。”蘇念恩回神拉起蘇念湘,“我上來可是來找新娘子的。”
她輕笑,剛剛那抹怨氣已經消失不見“你們也下去玩吧,隻是彆往暗處去,晚上有些人玩瘋了,臟得很。”
蘇念靈和蘇令徽乖乖的點了點頭,手拉手走了下去。
“看著湘姐,我的心裡真是難過。”蘇念靈一邊向下走著一邊哀憐的說道。
“我要成為一個有能力飛翔的人。”蘇令徽忽然攥緊拳頭。
兩人同時一怔,相互看了看。
可怎麼做呢,而且什麼纔是有能力的人呢。
“有錢嗎,要有多少錢?”
“有權嗎,要有多少權?”蘇念靈有些呆呆的歎道。
“可是我都不知道怎麼做纔能有錢又有權啊?”她苦惱的說道。
“我覺得不是的。”蘇令徽卻搖了搖頭。
“有錢有權又怎麼樣,那隻是外在和盔甲。”有多少人身居高位,卻依舊有著一顆怯懦者的心臟。
“最重要的是一顆永不放棄的心。”
“還要有行動。”
蘇令徽的腦袋一搖一晃,迅速的思索著。
“小鳥嚮往天空,就要走出那個籠子,呆在那個狹小的籠子裡,怎麼能學會飛翔呢?”
“可是籠子外麵好可怕啊。”
夜風吹過,蘇念靈緊了緊身上的披肩,她們說著小話,不知不覺又遠離人群走到了花園的邊緣。
“籠子外麵又黑又冷,還有貓,會吃鳥的。”她意有所指的說道。
“會嗎,會吧,但也有可能在跌跌撞撞中學會飛翔啊。”蘇令徽樂觀的說道。
“但是真的很可怕啊。”
蘇念靈看著遠方天幕下,舞台上,沙俄舞女和中國舞女正在熱情似火的跳著火辣辣的外國舞暖場。樂隊旁,年輕男女們也正在不知疲倦的跳著舞,
蘇念湘和新郎在眾人的起鬨和圍繞下抱在一起歡快的跳著交際舞,剛剛的那種哀愁全然不見了,在眾人豔羨的目光裡,她的臉頰緋紅,裙擺旋轉之間,露出了有些迷醉的笑意。
“前麵多好玩啊,我們快去吧。”蘇念靈鬱悶的心跟隨著音樂和姐姐的笑容又快樂的跳動了起來。
“好哦。”蘇令徽也不知愁的笑了起來,她們牽手奔進了春夜熱烈的風中。
“丁零,丁零”
一大早,萬國酒店九樓上下兩層的套房裡,電話聲就絡繹不絕的響起。
保鏢高飛拿著一摞聽差剛剛送過來的厚厚信封,快步穿過鋪著西洋地毯的客廳,他看見女主人蘇大太太正平靜的去坐在餐桌旁,低聲地和身旁的葉媽說著話。
胖胖的葉媽一會點頭,一會搖頭,麵上的表情古怪極了,欣喜中似乎又混雜著一絲擔憂。
“唉呀,兩個婆婆…”
忽然蘇大太太望過來一眼,有些淩厲的眼神在信封上輕輕一轉,高飛趕忙低頭行了一禮。
“老爺剛剛還在喊你,快去吧。”蘇大太太收回目光,很和氣地說道。
高飛肅容一點頭,又大步跨過長長的走廊,走到起居室的門口,他開啟門,被撲麵而來的混雜辛辣的煙氣衝的皺了一下眉頭。
書房外的起居室裡或站或坐了七八個等待傳喚的人,個個都穿的西裝革履,手中夾抱著大大的公文包。高飛眼睛一掃,發現裡麵有律師、顧問、證券交易員、工廠經理等等,他們都為蘇大老爺在滬市的產業工作,現在顯然到了檢閱成果的時刻。
他上前輕輕敲了敲書房的門,然後推門進去,蘇大老爺正在和一位證劵交易員說著什麼,看見他進來,便住了口,揮手讓那人出去。
“哪裡來的信?”
“蘇公館那邊剛剛送過來的。”高飛恭敬的上前將信放在桌子上,他知道蘇大老爺肯定要立刻看的。
果然,蘇大老爺很快就將嘴中的雪茄架在了旁邊的水晶煙灰缸上,利落的撕開了信封,幾張黑白照片從信封裡散落到了桌麵上。
高飛低頭偷偷瞥了一眼,發現照片上自己家大小姐和一個極其英俊的男人正微笑著聊著天。
有些模糊的照片也擋不住撲麵而來的青春氣息。
蘇大老爺頓時很開懷的笑了起來,他伸手按鈴,聽差跑了進來。
“喊太太過來。”他笑容滿麵地說道。
聽差像一陣旋風一樣跑了出去。
高飛意識到這就是蘇大老爺這一年多來常常提到的周維錚了。
他還知道,蘇大太太並不樂意這門親事。
客廳裡的蘇大太太來的很快,她穿著一身藕荷色蟲草紋樣的旗袍,彷彿很冷似得緊緊的攏著一件針織的披肩。
“佩珊,你快來看看,這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
蘇大老爺很是得意的看著蘇大太太柳佩珊,將手中的照片遞給她。
他起身離開寬大的官椅,激動的在書房裡踱著步。
“這樣的模樣,這樣的人品,多登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