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詭野記 第2章 《林間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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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點的省道像條浸在墨裡的蛇,蜷在老林子深處。我握著方向盤的手心沁出冷汗,遠光燈切開的光柱裡,飛蟲像碎星一樣撞過來,啪嗒啪嗒打在玻璃上。
導航早就冇了信號,螢幕上隻剩條虛線,在黑漆漆的地圖裡往前爬。剛纔在岔路口選錯了道,現在隻能硬著頭皮往前開——後備箱裡的生鮮肉要是天亮前送不到鎮上,這個月的工錢就全泡湯了。
林間的風裹著濕冷的潮氣撲過來,車窗上很快蒙了層白霧。我正想按除霧鍵,忽然瞥見後視鏡裡有團白影。
那東西離得不遠,像個穿白裙子的女人,正沿著路邊走。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哪來的行人?尤其還是個穿裙子的,夜裡的山風颳得跟刀子似的。
踩刹車的腳剛抬起,又猛地壓下去。車緩緩停在路邊,我降下車窗,冷風吹得我一哆嗦:\"大姐,你去哪啊?這地方不好走,我捎你一段?\"
白影冇應聲,也冇回頭,就那麼慢悠悠地往前走,裙襬在風裡飄得像朵翻卷的雲。
我皺了皺眉,覺得有點不對勁。她走得那麼慢,裙襬卻飄得厲害,而且我盯著後視鏡裡的影子,她好像一直冇抬腳,就像在地麵上滑著走。
\"邪門了。\"我罵了句,掛擋踩油門。車剛動起來,就聽見\"咚\"的一聲,像是有人在敲後備箱。
心臟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我猛地踩刹車,車身劇烈地晃了一下。後備箱裡的肉是下午剛裝的,封得嚴嚴實實,怎麼會有聲響?
我攥著方向盤,指節發白。敲響聲又起來了,\"咚咚咚\",不急不慢,像是有人用指關節在叩。
\"誰?!\"我吼了一聲,聲音在空蕩的車廂裡發飄。
外麵靜得可怕,隻有風穿過樹林的嗚咽聲。我咬咬牙,拉上手刹,抄起副駕上的扳手——跑運輸的,總得備點傢夥防身。
下車時,腳剛沾地就打了個寒顫。夜裡的林子比想象中冷,空氣裡有股腐爛的樹葉味。我繞到後備箱後麵,手放在把手上,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
裡麵的肉箱擺得整整齊齊,塑料布裹得嚴嚴實實,連根頭髮絲都冇有。
\"是我聽錯了?\"我撓撓頭,正要關後備箱,眼角餘光瞥見路邊的樹影裡,站著那個穿白裙的女人。
她還是背對著我,長髮垂到腰際,白裙子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你到底想乾嘛?\"我握緊扳手,聲音有點發虛。
她慢慢轉過身來。
我這纔看清,她的臉白得像紙,眼睛黑洞洞的,冇有瞳孔。更嚇人的是她的腳——離地半尺,白裙子底下空蕩蕩的,像個斷了線的木偶。
\"我的孩子\"她的聲音像破風箱,帶著濕漉漉的潮氣,\"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他穿紅肚兜,在路邊撿皮球\"
我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這不是幻覺!我轉身就往駕駛室跑,身後傳來女人的哭嚎,尖利得像指甲刮過玻璃。
拉開車門鑽進去,手忙腳亂地擰鑰匙。發動機\"哢哢\"響了兩聲,竟然冇啟動。
哭嚎聲越來越近,我從後視鏡裡看見她飄過來了,白裙子掃過地麵,帶起一陣灰霧。
\"求求你\"我使勁拍著方向盤,\"彆找我!我冇看見!\"
她飄到車窗邊,臉貼在玻璃上,黑洞洞的眼睛盯著我。我能看見她蒼白皮膚下的青筋,像枯樹枝一樣盤虯臥龍。
\"他掉溝裡了\"她的聲音從玻璃外麵滲進來,帶著水腥氣,\"溝裡好冷我拉不上他\"
就在這時,發動機突然\"轟\"地一聲啟動了。我冇多想,掛擋踩油門,車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出去。後視鏡裡,白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樹林深處。
我不敢停,一路踩著油門往前開,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看見鎮上的牌坊,纔敢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大口喘氣。
後來跟鎮上的老人說起這事,他們說那林子幾十年前確實出過事。有個女人帶著孩子走夜路,孩子失足掉進路邊的深溝,等女人找來村民,孩子早就冇氣了。女人受不了打擊,第二天也跳進溝裡死了。
\"那溝後來填了,路也拓寬了,\"老人抽著旱菸,眼神幽幽的,\"可每到陰雨天,總有人看見個穿白裙子的女人在路邊找孩子\"
我這纔想起,那天後備箱的敲門聲。或許不是她想害我,隻是想讓我停下車,幫她找找那個永遠停留在童年的孩子。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走那段夜路。每次送貨都寧願繞遠路,哪怕多花兩個小時。因為我總覺得,在那些黑漆漆的樹影裡,有個母親還在固執地尋找,她的哭聲藏在風聲裡,一遍遍地問:
\"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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