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城新事 女孩
女孩
上了車，賀華芝扭頭看著程新棠，“我們去哪裡放生小狐？”
“去東區後山那邊。”那邊算是比較深的山，經常有野生赤狐出現，而且墓園和後山不遠，小狐大概率是從那邊跑過來的。
“好嘞，那邊路上可能會有點顛簸，科長，小程醫生，你們坐好了。”
聞言，程新棠看著窩在座椅上的小狐，“沈賽昭，你能抱著小狐嗎？”
程新棠今天穿的褲子坐下來差不多到膝蓋位置，不是很適合將小狐放在腿上。
“可以。”
得到沈賽昭應允，程新棠將小狐抱起，慢慢地放在沈賽昭的懷裡，“不怕哦。”
“對小狐說的還是對我說的？”
“對你們兩說的。”
程新棠一邊回沈賽昭的話，一邊摸了摸因為換了個地方變得有些警覺的小狐。
小狐因為程新棠的安撫很快安穩下來，乖乖地待在沈賽昭懷裡不再鬨騰。
程新棠鬆口氣，又看回身旁因為懷裡多個小狐貍身體變得有些不自然的沈賽昭，“真的沒問題嗎？”
“沒事。”
沈賽昭輕微調整了下坐姿，背靠著後座，讓自己放鬆下來，手輕輕地放在小狐身上，學著程新棠的動作安撫著因為路麵顛簸不安的小狐。
賀華芝透過後視鏡看著後座，將車開得更穩些。
車子在小狐的輕哼中從茗城城門開出，從主道拐進一條更為崎嶇的小路，最後抵達後山入口處。
賀華芝也很少來這邊，她看著眼前越來越狹窄的路果斷停車。
“科長，小程醫生，到了。”賀華芝將車停穩，下車替沈賽昭拉開車門。
“往前就是小路了，車子開不進去了。”
沈賽昭抱著小狐下車，眺望四方。
後山位於茗城西北邊，自西向北是草木繁盛的連綿群山，山腳下不遠處就有一個村落。
她們腳下這條小路就是以前村民入山采摘捕獵走出來的小路。
“再往前走走嗎？”
後麵也是她給我戴的。”
“哇，我今年畢業的時候是西區鎮使孫長官給我頒發的證書和獎章。”賀華芝一臉自豪，“她還邀請我去西區。”
“畢竟我們小賀警官是優秀代表。”沈賽昭學著程新棠的稱呼叫著賀華芝。
賀華芝嘿嘿一笑，“那是，科長，你可是撿到寶了。”
“是是是。”
很快，沈賽昭三人就回到了車上。
“咦，那是不是有個人？”賀華芝開車前習慣性先觀察四周，她們現在在的位置離村子不遠，因為地勢，甚至能看到不遠處低處的幾間房舍。
所以當賀華芝往村子方向看時，一下就發現了從村子裡拿著鏟子往上爬的女孩。
程新棠順著賀華芝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個從田間穿過來的女孩。
現在已經快中午了，田間也沒什麼人，拿著鐵鏟往山上走的女孩就很突出了。
“她拿著鏟子上山想做什麼呢？挖坑？”賀華芝有些不解。
等女孩走得近了，她們也看得更清楚了。
程新棠盯著女孩的走路姿勢皺起了眉，女孩的步子很慢，手上的鏟子被她用來當作支撐工具移動向前。
“她腿有問題。”程新棠很快得出結論。
“去看看？”沈賽昭出聲。
“嗯。”程新棠沒有糾結，直接開啟車門下了車往女孩的位置走去。
現在正是秋收時節，靠近深山小路這邊大多是菜地而非稻田，菜地裡茂盛的植株從地裡向外延伸到菜埂上，偶爾擋住道路。
程新棠跨過一株紅薯葉，在距離女孩幾步遠的時候，出聲道：“需要幫忙嗎？”
女孩被程新棠聲音引得擡頭，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田間出現了除她之外的三人，“誒，你們是什麼人？我怎麼在村裡沒見過你們？”
她一臉警惕地看向沈賽昭三人，還帶著點緊張和害怕。
“我們從那過來的，看到你那種鐵鏟，你要去哪嗎？”程新棠指著她們停在小路口處的車，彎腰放輕聲音詢問著眼前的女孩。
女孩鬆了口氣，“原來不是黑白無常來了。”
程新棠還沒來得及問女孩這話的意思，女孩又開口了。
“我要去那上麵。”女孩指著小路口再往上的位置。
程新棠順著女孩指著的位置，那不就是她們過來的地方。
“往上是墳地。”沈賽昭小聲提醒。
“你要去墳地嗎？”
“嗯，”女孩點頭，“我娘就埋在那裡。”
“那你是要去給你娘挖土嗎？”賀華芝也加入了話題。
“不是，我要給自己挖坑。”女孩聲音有些低，“我生病了，可能要死了，我要先給自己挖坑，就在我娘旁邊。”
程新棠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蠟黃的瘦小女孩，伸手牽住了她的手，“能和我說一下，是什麼病嗎？”
“我也不知道什麼病。”女孩感受著程新棠手心傳來的溫暖，緩緩開口：“最開始是起熱，婆婆說我是發熱了，用毛巾給我擦汗讓我涼快些，之後我果然不燒了。
“但是沒多久我的左腿開始很疼，婆婆說是因為我現在在長身體，長身體腿都會疼。但是我每天晚上都疼，路都走不了了。
“後來婆婆找大夫給我看了，大夫說我生病了，但是她們沒告訴我是什麼病。我知道肯定很嚴重，因為我晚上睡覺的時候聽到婆婆偷偷抹眼淚，說我命苦。”
程新棠聽著女孩的描述，對女孩的病有了個基本的判斷。
“我覺得我可能是要死了，就想給自己挖個坑，和我娘埋在一起。”即使做好了給自己挖坑的準備，但女孩提到自己可能會死還是忍不住掉眼淚。
程新棠等著女孩哭了一會兒，看她想用袖子抹眼淚，纔拿出手帕替她擦乾眼淚。
女孩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我今天腿沒有那麼疼了，就想著趁婆婆出去了，自己來後山這邊給自己挖個坑。”
婆婆已經很辛苦了，她不想婆婆再為她操勞。
她想，在自己死之前，多做點事情，讓婆婆不那麼辛苦。
程新棠看著眼前堅強的女孩，另一隻手撫上女孩有些輕微腫脹的左腿，“疼不疼？”
“現在有點疼。”女孩握著鐵鏟的手往前，“我剛剛用這個撐著走過來就還好。”
“姐姐是醫生，帶你去醫院檢查治療好不好？”
從見麵開始就不抗拒程新棠的女孩聽到程新棠的話卻往後退了一步，搖頭，“我不去。”
“那我們先帶你回村子找你婆婆，和你婆婆商量好不好？”
女孩還是搖頭。
“你生的這個病應該是骨髓炎症，不治病的話骨頭會爛掉，甚至會死，跟著姐姐去醫院，醫生們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程新棠輕輕按著女孩左腿發熱處，通過女孩的反應，加上女孩先前的描述，推測出女孩大概率是骨髓炎症，骨髓炎症在仁和醫院是能治好的。
聽到會死，女孩有些害怕，眼淚又要流出來了，但還是搖頭，“我不怕死，我要是死了和我娘埋在一起就好了。”
程新棠拉著女孩坐在菜梗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高月，月亮的月。”
“我可以叫你小月嗎？”
高月點頭，“可以，婆婆也叫我小月。”
“那小月，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不想治病嗎？不治病的話你的腿會很疼的。”
知道女孩是強撐著說的不怕死，程新棠沒再提及死亡。
“可是去醫院要很多錢，我沒有錢。”高月吸了吸鼻子，她知道去醫院要很多錢，她什麼都沒有。
“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告訴我，你想治好病嗎？”
高月擡頭看著程新棠，“可是我家沒有大人了，我不想讓婆婆那麼辛苦，而且婆婆也沒有錢。”
高月其實聽到過蘭心姐姐和婆婆說過去醫院的事情，婆婆說要把家裡的雞都賣了。
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去城裡看看到底是什麼病。
但是高月不想讓婆婆把雞都賣了，婆婆這兩年照顧她，讓她上學已經很辛苦了。
她不能再連累婆婆了。
程新棠從女孩的話中聽出來了一絲怪異，“家裡沒有大人是什麼意思？婆婆不是大人嗎？”
“婆婆是村口婆婆，我娘去世以後，是婆婆收留的我。”
從高月的話中，程新棠不難猜到高月家庭困難，但是她沒想到高月口中唯一提及的大人和她並沒有關係。
高月是個孤兒，程新棠很快得出結論，她下意識看向身旁的沈賽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