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城新事 新生
新生
沈賽昭擦乾淨被曹勝血濺到的右手，“走吧，出去。”
“這兩人的屍體？”
“等賀秀來處理吧。”
話音剛落，就見賀秀帶著人出現在了密室門口處。
賀秀見到沈賽昭兩人，快步上前，在看到躺在地上毫無聲息的曹勝後腳步頓住，又被沈賽昭袖口上的血跡驚到，“小五，你沒事吧？”
“沒事，這是曹勝的血。”沈賽昭挽起袖口給賀秀看了看自己沒有任何傷口的手臂，拍了拍賀秀的肩膀，“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
賀秀放下心來彙報著情況，“根據蘭隊長給的據點，已經將大部分叛軍捉拿，剩餘逃竄的趙鎮使已經安排人在周邊村子排查。”
“好。茗城那邊呢？”
“茗城沒有訊息傳過來，擔心有變，我就讓項蘭和達飛先回去了。”
沈賽昭點頭，“這裡有幾箱黃金，還有曹勝和程遠山屍體，讓人一起搬出來，再整合一下隊伍，我們也回去。”
“好。”
沈賽昭帶著眾人剛到洞口處，守著的人立馬上前，“沈科長，茗城生變，司長讓您速回茗城！”
沈賽昭皺眉，“趙秀呢？”
“鎮使那邊已經收到訊息，去集結隊伍了。”
沈賽昭帶著人往茗城方向回去，“茗城現在什麼情況？”
“陸處長帶著不知道哪裡的人突然發難，司長帶著人守著督軍府和警政司。我出來時，城門已經被陸處長的人控製住了。”
沈賽昭思索著茗城現在的情況，“陸貴的人應該就是曹勝給的人，曹勝原本應該是想藉由陸貴引發茗城動亂，他一邊趁亂悄無聲息拿到寶藏，一邊坐觀虎鬥，最後奪下茗城。”
所以曹勝沒帶多少人來這邊，怕是分了不少人去茗城，要不是她之前一直盯著程遠山這邊，還真抓不到曹勝。
茗城，原本繁榮的街道上除了交火的雙方再無行人，家家戶戶緊閉著門，就怕被捲入這突然的混亂中。
陸家，沈世清躺在床上，汗水浸濕了額頭的碎發，程新棠俯下身子，“現在還不到分娩的時候。”
沈世清咬著牙，忍著痛看向陰影中的陸從雙，“小雙，要是我沒挺過去，孩子，給你。”
“我不需要。”陸從雙盯著床上待產的沈世清，即是對沈世清說，也是對自己說，“我不需要這個孩子作為我的籌碼。”
“阿棠，外麵你不用管，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如果真到那個時候，請務必優先保住世清姐。”
程新棠對著沈世清堅定地開口：“我在婦產科實習過，相信我，今晚你們都不會有事的。”
沈世清用力地撥出一口氣，“好，我相信你們。”
相信程新棠能讓她平安生產，相信陸從雙能在今晚護住她們。
沈世清渾身戰栗，嘴裡咬著毛巾，雙手牢牢拽住床的兩側，意識開始飄忽，卻依著本能跟著耳邊程新棠傳來的聲音呼氣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沈世清聽到耳邊傳來程新棠的聲音，“是個女孩。”
沈世清腦袋昏沉，忍著巨大的疲憊感努力睜開眼睛，“我看看。”
“好小。”沈世清側頭看向被包裹住的一團，“謝謝你，程醫生。”
陸從雙靠近，眼神詢問，程新棠明白陸從雙意思點頭，“母女平安，好好休息就好了。但是最好還是能去醫院。”
陸從雙點頭，盯著床上的沈世清和剛出生的女嬰，“睡吧，明天醒來就會是新的一天。”
得到陸從雙保證，沈世清才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陸從雙並沒有急著離開，她和程新棠站在門口，“謝謝你阿棠。”
程新棠定定地看向陸從雙，“現在是那個機會嗎？”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陸從雙卻聽懂了，她看向遠處傳來的動靜，“阿棠，你知道沈賽昭為什麼和我不對付嗎？”
程新棠沉默，她確實不知道。
陸從雙瞭然，“幼時，我和沈賽昭救了一隻受傷的小貓，但賀長官貓毛過敏，小貓被我帶回陸家，但是卻被陸從利淩虐死亡了。”
小貓本就受傷未愈，又被陸從利淩虐，等到陸從雙帶著沈賽昭找到小貓時，小貓已經斷氣了。
“我當初帶小貓回陸家，為的是和沈賽昭交好，但我高估了自己，在陸家，我護不住自己，更護不住小貓。”
陸從雙停頓，語氣有些飄忽，“其實我不喜歡小貓，小貓太弱小了，需要人保護。”
就像年幼的她一樣。
程新棠心裡一緊，為那隻死亡的小貓，也為幼時的沈賽昭和陸從雙。
“後來，因著賀長官的麵子，陸從利被陸貴抽了三鞭子。”
陸從雙看回程新棠，“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下定決心，我要獲得權利，要和賀長官一樣，站在最高的位置，這樣纔不會有人輕視我。”
程新棠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沈賽昭當時對受傷的小狐那麼小心，為什麼她在提起陸從雙時態度奇怪。
“沈賽昭不是因為你沒保護好小貓遠離你的。”程新棠盯著通往大門的道路。
陸從雙輕笑，也看向門外，“是啊，她討厭的是我的利用，我不喜歡小貓，卻仍然選擇利用小貓拉進和她的關係，沈賽昭遠離我是因為看明白了我會為了變強利用弱小，但她不會。”
但沈賽昭並沒有阻止她，甚至在某些時候願意和她合作。
“但現在不一樣了，阿棠，我現在回答你，我希望現在是那個機會。”
程新棠還沒來得及回答，脖頸後一陣疼意，再次睜眼就是在廢棄的工廠中。
工廠內，程新棠快速掃視一眼，門外守著兩人，裡麵大約有十個人，為首的除了將她打暈帶來這的陸從雙，還有陸從雙提到的陸從利。
在陸從利看過來之前，程新棠閉上眼睛，裝作還在昏睡。
“陸從雙，你說沈賽昭會去找信物，還是來這救程新棠？”
“怎麼，怕她來這收拾你？”
“我纔不怕她呢！”陸從利聲音提高了一個度，“要不是她跑去了平城，我早就收拾她了。”
陸從雙輕嗤，擋住陸從利看向程新棠的視線，看向門口，“那我就等著你的表現了。”
陸從利下意識跟著陸從雙轉頭，“你這意思是沈賽昭會來這？”
陸從雙沒答話，“老頭子把東西給你了對吧？”
“是啊，我的好阿姐，還得感謝你給我的暗示，不然我也不敢對大哥下手，不過你沒想到吧？爹沒捨得處理我，你的算盤落空了。”
陸從雙扯出一絲笑，“是啊，沒想到老頭子這麼偏心。”
見陸從雙低沉，陸從利更得意了，“陸從雙，怪就怪你不是男的。你再有用有什麼用呢？爹還不是看重我。而且沈世清生的是個女孩，以後陸家就是我的了。”
“東西現在在你身上？”
“陸從雙你彆想了，我不會告訴你在哪的。”
陸從雙眼神冷漠，“蠢貨。”
“你罵我？”陸從利不可置信，“陸從雙，你信不信我和爹說，讓你得不到任何好處。”
“我要的，從來都不會等著彆人給。”
“你明明就是要不到。”陸從利笑得更放肆了。
陸從雙沒再理會陸從利，她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接下來，就等著該來的人來了。
“砰，砰。”
門外傳來兩聲連續的槍聲，廠內的幾人迅速調轉槍口，將陸從利護住，舉著槍對著門口。
門口，沈賽昭一人拿著手槍，掃視著這個廢棄的工廠。
陸從利見隻有沈賽昭一人，從為首的陸大身後站出，“沈賽昭，你居然真的來了？一個人來？就這麼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嗎？”
沈賽昭沒理會陸從利的挑釁，她徑直往後麵角落處的程新棠走去。
“站住。”陸從利大聲喊道。
沈賽昭看著用槍對著她的陸大，沒有絲毫畏懼，“陸家要對我動手嗎？”
陸大拿不準沈賽昭的態度，更不敢擔下這個罪名，“沈科長誤會了，沈科長來這做什麼？”
沈賽昭已經走到了幾人麵前，聽到陸大的話輕笑一聲，“不是你們送信讓我來這？”
“那我還讓你去督軍府了，你怎麼沒去？”陸從利很是不爽沈賽昭的態度，明明在他的預想中，沈賽昭才應該是像被人宰割的魚肉一般無助，現在這麼氣定神閒算什麼？
沈賽昭像是纔看到陸從利一樣，“陸小少爺也在啊？”
“陸貴果然是個老糊塗，沒了大廢物，換了小廢物來，難怪會被逼到這個地步。”
“你少囂張了，沈賽昭，今晚過後，我爹就會是這真正的督軍了。”
“蠢貨。”
“你！”連續兩次被人罵蠢貨，陸從利怒氣衝衝，正要上前和沈賽昭理論，卻被人扼住，隨後一把匕首橫在脖子上。
“彆動。”陸從雙一隻手穩握著架在陸從利脖子上的匕首，一隻手利索地卸下陸從利的手槍，對準陸從利腦袋。
“陸從雙，你做什麼？”陸從利有些發抖，他防著沈賽昭對他動手，不敢離沈賽昭太近，卻沒想到會被陸從雙挾持。
“你不是我，我要是出事了，爹不會放過你的。”
“我說了，我要的，從來都不會等著彆人給。”
感受到陸從雙的殺意，陸從利嚇得發抖，“阿姐，我是你親弟弟，我沒了，媽會傷心的。”
“那又怎樣？”
“瘋子。”陸從利從小就知道陸從雙的狠絕，軟硬不吃，見哪條路都行不通開始撒起潑來，“陸大，救我啊。”
陸大調轉槍頭對準陸從雙，“小姐，你想做什麼？”
“做什麼？”陸從雙看著毫不猶豫舉槍對著自己的陸大，“老頭子讓你們保護陸從利，解決威脅，這其中也包括了我吧？”
陸大被戳中，陸貴和他們說的的確是保護好陸從利，必要時，可以將陸從雙一起解決，但他沒想到這些會被陸從雙知道。
陸從雙並不失望，她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陸貴知道陸從利廢物，壓不住她，他對她從來都是利用，但是好在她也是。
陸從雙眼神狠厲，“陸大，我相信以你的槍法，你可以殺了我，但是我敢保證，我的槍不會比你慢。”
陸大沒敢放下手槍，“你想要什麼？”
“把東西給我。”陸從雙扣著陸從利後退到程新棠旁邊，“我知道東西在你那。東西重要還是陸從利的命重要，你不會分不清吧？”
陸大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慢慢靠近陸從雙。
“給我就好了。”沈賽昭走到陸大身旁，就要拿過陸大手中的信物。
“小姐？”陸大一臉不可置信，“你們做了交易？”
“怎麼？就隻能你們對我趕儘殺絕，不許我謀求出路？”陸從雙將手上的槍壓在陸從利腦袋上，“快點。”
“陸叔，快給她們，救我，我不想死啊。”
叫喚的陸從利讓陸大腦袋突突的，他咬著牙，舉起手槍對著角落處的程新棠。
早在聽到槍聲，程新棠就沒裝昏迷了，她看向舉著槍對著自己的陸大，對著沈賽昭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不給就不給，何必動怒。”沈賽昭一轉腳步往程新棠走去，擋住陸大。
陸大沒有動作，其餘人也不敢動，沈賽昭邁著步子越過眾人走到程新棠身旁，牽起程新棠就要往外走，“陸管家，東西我不要了，你們陸家的家事我就不參與了。”
“沈科長，今晚你來了，就不能輕易離開了。”
“是嗎？”沈賽昭掃視一圈廢棄工廠的眾人，“陸大，陸貴讓你們在這守著，還把東西交給你，是讓你們保住陸從利的性命吧？”
陸貴對今晚的事情並沒有十分的把握，所以將能洗刷吳佳寧的證據給到了陸大，一方麵能用這個牽製住她們，一方麵，如果陸貴那邊失敗了，還能用這個保住陸從利性命。
“但現在看上去，不用我出手，陸從利小命就要沒了啊。”
沈賽昭看著嚇得發抖的陸從利輕嗤一聲，“陸大，陸貴那邊結局已定，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敢獨自一人過來，所以這東西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解決了陸貴，即使沒有關鍵證據，督軍之位也會是吳佳寧的，“況且，就算我今晚和你達成交易，保住陸從利性命，你往後想跟著這種又蠢又壞的慫貨？”
“東西留下，我放你走。”陸從雙攻破陸大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
“陸叔，你不能走，你救我，救我！”見陸大態度鬆動，陸從利掙紮地叫喊著。
陸大捏緊拳頭，在陸從雙注視下放下對準她們的手槍，“若是我安全了，東西會寄回陸家。”
“行。”陸從雙答應地果斷。
陸大選的這些人都是他的人，見陸大要離開，也都要跟著離開。
在陸大就要踏出鐵門的瞬間，他轉身對著陸從雙的方向開槍。
“砰！”子彈沒有射中任何人，但一向蠢笨的陸從利卻難得機靈一次，趁著陸從雙避開子彈鬆開他時，掙脫開陸從雙的桎梏，撲倒在地上。
“砰！”反應最快的是沈賽昭，在陸大轉身瞬間，她就舉起手槍對著陸大，這次，子彈正中陸大右臂。
兩聲槍聲響起，打破了表麵的平靜。
陸大忍著痛，躲在鐵門後，看著在地上趴著的陸從利，指揮著發愣的手下，“掩護少爺。”
陸大話音剛落，眾人便對著沈賽昭幾人開槍，好在沈賽昭三人已經躲在了柱子後麵。
陸大仗著人多的優勢，從外重新包圍住她們。
“沈賽昭！”程新棠看突然出現在沈賽昭側邊的那人，提醒道：“小心後麵。”
沈賽昭擊中前方兩人的其中一個，躲開攻擊。
危機之時，程新棠記起沈賽昭去南城前教她的，舉起手槍，瞄準遠處逼近沈賽昭的人，上膛扣動扳機，子彈射出。
程新棠握住槍的手很穩，也很準，那人沒有防備，被一槍命中，直接倒地。
射中那人後，程新棠毫不猶豫，徑直跑向沈賽昭。
另一邊，陸從雙也避開攻擊，將圍上的一人擊中。
一下子傷了好幾個人，陸大也不敢再輕易靠近了，隻讓人繼續開槍，掩護著陸從利往門口來。
在躲開子彈的空隙中，陸從雙對著地上蠕動的陸從利開了一槍，子彈擊中陸從利右腿，“你真一個人來的？”
“槍聲為令。”沈賽昭對準陸從利沒受傷的左腿射出一槍，“馬上就要過來了。”
“那就好。”
果然，沈賽昭話音剛落，工廠外就傳來數聲槍聲，很快，門外對著裡麵的槍聲停止。
“科長！小程醫生！”賀華芝跑在最前麵，“你們沒事吧？”
“沒事。”見賀秀將陸大等人抓住，“何必呢？”
“你早就派人守在周圍了，我註定走不了。”
沈賽昭輕笑，“我也沒答應放你走，再說了，不是陸管家你說的，不能輕易離開。這下，不算輕易了吧？”
陸從雙從陸大身上搜出信物，交給沈賽昭，“陸從利交給我。”
“當然。”
沈賽昭將信物給到賀秀，“把這個給趙藏冬送去，相信她能用好這個，給陸貴最痛的一擊。”
陸大聽到沈賽昭的話，明白了，沈賽昭先前說的陸貴敗了是激他的，但很快那會成為事實。
賀秀帶著人離開，廢棄工廠就隻剩下沈賽昭三人和半死的陸從利。
陸從雙走向因為被擊中雙腿暈倒在地的陸從利，拿起陸從利先前準好好的一盆冷水潑下。
陸從利仰視著立在他身前的陸從雙，“姐，放過我吧，我是你親弟弟啊，你不能這樣對我。”
“當初，你也沒有想過放過我們。”
陸從雙沒多廢話，她拖著陸從利往外走，茗城已經入冬，夜裡溫度更是低。陸從雙將陸從利保暖的衣服扒下，守在他身旁，“既然你叫我姐，那我就親自送你上路吧。”
沈賽昭牽著程新棠往回走，“小程醫生開槍很準。”
“沈科長教得好。”
沈賽昭輕笑一聲，看向遠處已經有些泛白的天際，“我找去陸家的時候，世清姐已經醒了，她說孩子叫沈新燦。”
“萬象更新，燦爛光明。是個好名字。”
程新棠緊握住沈賽昭，兩人攜手往前，一起看向遠處的即將升起的朝陽。
“天亮了。”
她們迎來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