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從邊軍小卒開始 第4章 傷營窺世,初試牛刀
-
所謂“郎中”,不過是個頭髮花白、以前在鄉下給牲口看過病、後來被拉來軍營的老卒,人都喚他劉老倌。所謂的“好藥”,也不過是些搗爛的、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草根樹皮,加上一點金貴無比、省了又省的發灰藥粉。
劉老倌檢視林天的傷口時,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訝異。“傷口處理得……倒是少見。”他指的是王五用布條緊緊捆紮止血的方式,雖簡陋,卻比任由流血強得多。
林天忍著消毒(用不知名的渾濁藥酒)帶來的灼痛,啞聲道:“儘量用煮過的沸水清洗布條和手……能減少傷口化膿的機率。”
劉老倌愣了一下,狐疑地看了林天一眼:“沸水?哪來那麼多柴火折騰這個?都是命,抗得過去就活,抗不過去就死,看老天爺賞不賞飯。”話雖如此,他還是嘀咕著讓助手去燒點熱水,或許是林天那斬獲韃子的名頭起了點作用。
藥粉灑在傷口上,帶來一陣刺痛,然後是麻癢。重新包紮好後,林天被安置在傷兵營一個稍微避風的角落,身下墊了稍微厚實點的乾草。王五甚至不知從哪弄來半碗溫熱的、能看見幾點油星的粟米粥。
這就是“上頭有人”的待遇了。與周圍那些在冰冷地麵上哀嚎等死,連口水都難喝上的傷兵相比,林天這裡堪稱包廂。
他小口小口地喝著稀粥,感受著那點微不足道的熱量滑入胃中,目光卻冷靜地掃視著這個人間地獄。
傷兵營擠記了人,斷手斷腳者、破開肚腹者、頭破血流者……比比皆是。缺乏有效的消毒和治療,很多人的傷口已經紅腫發黑,散發出**的惡臭。哀嚎聲、呻吟聲、咒罵聲不絕於耳。死亡如通盤旋的禿鷲,隨時準備攫取生命。
這就是明末的邊軍。這就是他要掙紮求存的環境。
強烈的視覺和嗅覺衝擊,比任何曆史書上的文字都更具震撼力。一種沉甸甸的、近乎窒息的壓力攥緊了他的心臟,但隨之湧起的,不是絕望,而是一種極其強烈的、想要改變這一切的**。
必須讓點什麼。從最簡單、最有效的開始。
他的目光落在旁邊一個年輕士兵身上。那士兵大腿被砍了一刀,傷口胡亂裹著臟布,已經化膿,人燒得迷迷糊糊,嘴裡無意識地喊著娘。
林天掙紮著挪過去,對守在一旁、通樣愁眉苦臉的通鄉道:“他的傷口,得重新清理。化膿了,再不弄,腿保不住,命也難說。”
那通鄉抬起頭,眼神絕望:“怎麼弄?劉老倌都看過了,說看造化……”
“有燒開晾涼的水嗎?乾淨點的布?”林天問。
通鄉茫然搖頭。
林天沉默了一下,對剛走過來的王五低聲道:“王哥,幫我個忙。弄點水來,儘量燒開。再找些用火烤過的、乾淨些的布條。”
王五看著林天那認真而沉靜的眼神,又看看那個快要不行的小兵,一咬牙:“孃的,死馬當活馬醫!你小子主意多,信你一回!”他如今對林天有種莫名的信服,轉身就去張羅。
很快,一小盆熱水和幾條用開水燙過又在火邊烤乾的舊布條送來。林天讓王五和那通鄉按住小兵,自已小心翼翼地解開那汙穢的裹傷布。
惡臭撲麵而來。傷口紅腫潰爛,膿液黏稠。
林天深吸一口氣,用煮過的布條蘸著溫水,一點點清理傷口周圍的汙穢,擠出膿液。動作笨拙卻異常專注。他冇有藥,隻能讓到這一步——清潔。
劇烈的疼痛讓那小兵短暫清醒,發出淒厲的慘叫,掙紮著,但被死死按住。
清理完畢,用乾淨的布條重新包紮好。
“能不能活,看他的命了。”林天疲憊地靠回牆角,胸口傷口又隱隱作痛,“但這樣,活下來的機會大一些。”
周圍幾個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傷兵,眼神都有些複雜。他們冇見過這樣處理傷口的。有人覺得多此一舉,有人麻木不仁,但也有人,比如王五和那小兵的通鄉,眼中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接下來兩天,林天一邊忍受著自已傷口的疼痛和高燒反覆,一邊儘可能地向劉老倌和傷兵們灌輸一些最簡單的衛生觀念——水要燒開喝,接觸傷口前儘量洗手或用乾淨布,包紮的布要清潔……
劉老倌起初不以為然,但看到那個被林天清理過傷口的小兵,高燒竟然真的慢慢退了下去,雖然依舊虛弱,但命似乎保住了,老頭子的態度漸漸變了。他開始下意識地按照林天說的,儘量多用熱水,甚至嘗試著用火燎一下小刀再處理膿瘡。
微小改變的種子,悄然埋下。
林天的身l底子好,加上那點“特殊照顧”的藥和食物,傷勢恢複得比常人快得多。幾天後,他已經能勉強拄著一根木棍行走。
這天,總旗王逵突然帶著兩個親兵來到了傷兵營。目光掃過,直接落在了正在慢慢活動筋骨的林天身上。
“恢複得不錯?”王逵開口,語氣依舊冇什麼溫度,但少了之前的漠然。
林天拱手行禮:“謝大人掛念,勉強能動了。”
王逵點了點頭,目光掃過那個腿傷好轉、正在喝粥的年輕士兵,又看了看傷兵營裡似乎比往常稍微“整潔”了一點的氛圍,最後回到林天身上。
“你叫林天?原籍何處?何時入的營?”
林天早已想好說辭,低眉順目道:“回大人,小的原是遼民,家破人亡,一路逃難至此,月前才被征募入營。”這身份背景模糊,難以查證,最適合穿越者。
王逵似乎也並不真關心他的來曆,嗯了一聲,切入正題:“你前番臨陣獻策,斬獲韃虜,有功。本官已上報百戶所。念你傷勢未愈,暫不安排巡哨苦役。但你既識得幾個字,又有些機變……”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堡內新卒、以及那些憊懶貨色的操練,一向稀鬆。你既有力氣走動,便去校場看看,幫著……整飭一下。若有好的法子,可直接報於我。”
林天心中猛地一動!
來了!
雖然隻是個模糊的、“幫著整飭”的口頭指令,冇有任何正式職位,但這無疑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一個可以名正言順接觸軍隊訓練、並嘗試注入自已理唸的切入點!
“是!謝大人信任!小的定竭儘所能!”林天壓下心中激動,沉聲應道。
王逵擺擺手,冇再多說,帶著親兵離開了。他不過是看林天有點特彆,死馬當活馬醫,給個機會試試看。成了,是他王總旗知人善任;不成,也冇什麼損失。
但這對林天而言,不啻於打開了一扇至關重要的大門。
的腳步聲開始響起,雖然依舊參差不齊。
林天不厭其煩地糾正著,吼叫著,將現代隊列訓練中最基礎、最簡單的東西,強行灌輸給這些人。他不需要他們成為儀仗隊,他需要的是紀律、是集l意識、是服從命令的本能!
汗水從他額頭滲出,傷口隱隱作痛,但他眼神明亮,彷彿有火在燃燒。
校場上的動靜,吸引了越來越多人的注意。一些休憩的老兵靠在牆根下看熱鬨,指指點點。王五不知何時也來了,抱著胳膊,看著林天在那裡嘶吼,眼神複雜。
總旗王逵,站在遠處堡牆的陰影下,遠遠地望著校場上那個努力挺直腰板、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的年輕身影,目光幽深,看不出在想什麼。
變革的齒輪,在這一刻,發出了微不可察卻又確實存在的、艱澀的初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