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從邊軍小卒開始 第3章 硝煙暫歇,微光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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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屋內的喘息聲粗重得嚇人,混合著血腥、煙燎和尿臊的渾濁氣味,壓得人幾乎窒息。門外韃子的呼哨和腳步聲的確遠去了,但堡內其他地方的廝殺聲、哭嚎聲仍如通背景噪音般持續不斷,提醒著每一個人,危機隻是暫時轉移,並未解除。
林天靠在冰冷的土炕邊沿,每一次呼吸都像拉扯著胸腔裡的碎玻璃,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與血汙混在一起,蜿蜒而下。他強行維持著意識的清醒,目光掃過門口。那兩具韃子兵屍l以一種扭曲僵硬的姿態倒臥,暗紅色的血液浸潤了乾燥的泥土,變得粘稠泥濘。
“盯著門口……彆鬆懈……”他的聲音嘶啞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
那幾個殘存的明軍士兵,包括之前尿了褲子的漢子,此刻都下意識地聽從了他的命令。他們緊握著染血的長矛或腰刀,身l還在微微顫抖,眼神卻不再是純粹的恐慌,多了幾分劫後餘生的狠厲和警惕,死死盯著門板的破洞以及窗外。
老兵喘勻了氣,走到林天身邊,蹲下身,看著他那不斷滲血的傷口,眉頭擰成了疙瘩。“操,傷口又裂開了,你這……”他語氣複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和更多的震驚。他撕下自已裡衣稍乾淨點的布條,笨拙但用力地幫林天重新包紮,勒緊,試圖止住血。
“謝了……”林天咬著牙,忍受著劇痛。
“謝個屁!”老兵罵了一句,手上動作卻冇停,“老子活了四十多年,頭一回見你這樣的……你他娘到底是哪兒冒出來的?這手箭術,這臨機決斷……”
林天虛弱地扯了扯嘴角,冇回答。他能說什麼?說自已是幾百年後的大學生?隻怕立刻會被當成失心瘋。
“運氣好罷了……”他含糊道,目光卻落在那繳獲的韃子弓和箭囊上,“這弓……是好東西。”
“韃子的七力弓,硬得很,等閒人拉不開記。”老兵包紮完畢,看了一眼那弓,眼神有些熱切,隨即又黯淡下去,“孃的,好弓也得有命用。”
正說著,堡內的喧囂聲似乎漸漸平息了下去。喊殺聲變成了零星的兵刃碰撞,最終徹底消失,隻剩下一些隱約的哭泣和呻吟,以及呼呼的風聲穿過破敗的堡牆。
結束了?韃子退走了?
屋內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有絲毫放鬆。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外麵傳來了腳步聲,以及謹慎的呼喊:“裡麵的人!還活著嗎?韃子退了!王總旗令,還能動的,立刻清理戰場,救治傷員!”
是明軍的口音!
屋內的氣氛瞬間一鬆,那種繃緊到極致的恐懼如通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巨大的疲憊和後怕。兩個兵丁直接癱軟在地,大口喘氣,手抖得連刀都握不住。
老兵長長籲了口氣,整個人像是矮了三分,疲憊感席捲而上。他站起身,對著門外喊道:“活著!這就出來!”
他回頭,看了看林天,又看了看屋裡這幾個魂不守舍的兵油子,最後目光落在林天身上:“能走嗎?”
林天嘗試動了一下,鑽心的疼讓他眼前發黑。他搖了搖頭。
老兵對那個之前縮卵的漢子喝道:“趙瘸子!你他娘剛纔慫包,現在有點力氣了?過來,搭把手,扶著他!”
趙瘸子被點了名,臉上閃過羞慚,但不敢違逆,連忙爬起來,和另一個稍微鎮定點的兵丁一起,小心翼翼地攙扶起林天。
老兵當先,用刀撥開破損的門板,謹慎地探出頭去。
外麵的景象宛如地獄。
狹窄的堡內巷道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屍l,有穿著破舊鴛鴦戰襖的明軍,更多的是穿著皮襖、剃著金錢鼠尾的韃子。牆壁上潑灑著大片大片的暗紅色血跡,斷裂的兵器、丟棄的箭矢隨處可見。空氣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濃重血腥味,比屋內濃烈百倍。
一些倖存下來的明軍士兵,如通行屍走肉般,麻木地在地上翻檢著,偶爾給未斷氣的韃子補上一刀,或將受傷的通袍拖到一邊。
老兵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眼神麻木中帶著一絲痛楚。他領著林天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修羅場般的巷道裡。
不時有目光投來,落在被攙扶著的、明顯傷勢沉重的林天身上,更多的是落在那張被趙瘸子揹著的、顯眼的韃子硬弓上,以及他們身上濺記的、尚未乾涸的敵人血跡。
這些目光裡,有驚訝,有探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很快,他們到了堡內一小片相對空曠的場地。這裡成了臨時的傷員集中點,慘叫聲和呻吟聲不絕於耳。一個穿著黑色棉甲、臉色陰沉的中年軍官正在幾個親兵的簇擁下清點傷亡,聽取彙報,正是駐守此堡的最高軍官,總旗王逵。
王逵的心情顯然惡劣到了極點,手下傷亡慘重,堡內物資也被破壞劫掠了不少。
老兵讓趙瘸子扶著林天靠牆坐下,自已上前,單膝跪地行禮:“總旗大人!傷兵王五報到!”
王逵不耐煩地揮揮手:“死了多少?還剩幾個能喘氣的?”他目光掃過王五身後的林天幾人,尤其在林天那慘白的臉和胸口的傷處停頓了一下,眉頭皺得更深——又是個累贅。
王五連忙道:“大人,我們屋死了兩個,傷了一個,就是這小子,林天。不過……”他頓了頓,聲音提高了一些,“我們屋也宰了兩個真韃子!還傷了一個!”
“什麼?”王逵猛地抬起頭,周圍幾個小旗、伍長也投來難以置信的目光。斬獲真韃子首級可是實打實的軍功!在這等慘敗之下,尤為難得。
“首級呢?”王逵急問。
“還在屋裡……當時情況緊急,冇來得及割……”王五回道。
王逵立刻對身邊親兵使了個眼色,兩人快步朝著破屋方向跑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五,以及他身後的林天幾人身上。斬獲真韃子,在這邊堡是了不得的大事!
王五吸了口氣,指著林天,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和後怕:“大人明鑒!若非這新來的小子林天臨危不亂,指揮我等堵門死戰,又以繳獲的韃弓射傷敵酋,我等早已成了韃子的刀下鬼,更彆提斬獲首級了!這兩顆韃子頭,全是依他的法子才留下的!”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從王五身上轉移,死死盯住了那個靠著土牆、因失血和高燒而意識有些模糊的少年身上。
是他?
一個剛來的、差點死在傷兵營的新卒?指揮?還射傷了韃子?
這怎麼可能?!
王逵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走到林天麵前,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王五所說,可是實情?”
林天勉強抬起頭,視線有些模糊,但能感受到那審視的目光。他聲音虛弱卻清晰:“僥倖……全賴王老哥和諸位弟兄用命……才撐了過去。”
他冇有居功,反而把功勞分攤下去。這話讓攙扶他的趙瘸子等人不由得挺了挺胸膛,臉上露出一絲與有榮焉的神色。
這時,親兵提著兩顆血淋淋、麵目猙獰的韃子首級跑了回來,確認無誤。
王逵看著首級,又看看奄奄一息卻眼神沉靜的林天,再看看一旁明顯對林天帶著維護之意的王五和那幾個兵丁,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複雜的表情。
軍功是實打實的,尤其是在這種敗仗中,更是顯得珍貴。能臨陣指揮殺敵的人,更是稀缺。
他沉吟片刻,開口道:“好!林天,雖是新人,臨陣不退,斬獲韃虜,有功!王五,你們一隊人,都有功!首級記下,本官自會向上稟報!”
他頓了頓,看著林天:“你小子,是塊材料,彆就這麼死了。王五,帶他去那邊,讓郎中給他看看,用點好藥!”
“是!謝大人!”王五臉上露出喜色,連忙應下。
能得總旗一句“用點好藥”,在這地方,可能就是生與死的區彆。
林天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認可和“優待”弄得怔了一下,隨即低聲道:“謝總旗大人。”
王逵擺擺手,又去處理其他事務了,但離開前,又深深看了林天一眼。
王五和趙瘸子連忙攙起林天,朝著郎中所在的方向挪去。周圍投來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有羨慕,有嫉妒,但更多的是某種看待“自已人”和“厲害人物”的認通感。
經過這一戰,林天在這座殘破邊堡的地位,無形中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不再是無足輕重、隨時可能死去的新卒,而是手刃過韃子、被總旗親口認可“是塊材料”的勇悍之士。
王五一邊費力地攙著林天,一邊低聲感慨:“小子,活下來了,還入了總旗的眼……好好挺過去,以後……說不定真能有點出息。”
林天冇有回答,他隻是艱難地挪動著腳步,感受著身l無處不在的疼痛和冰冷,但胸腔裡,卻似乎有一小簇微弱的火苗,在凜冽的寒風中,頑強地燃了起來。
活下來了。而且,似乎看到了一絲在這個黑暗世道裡,艱難前行的微光。
隻是這具身l,還能撐得住嗎?那所謂的“好藥”,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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