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 第五章 晏安
晏安
龍靖瑤歎了口氣，繼續道：“禦醫說你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所以我會把你送進帝星療養院，等你好了，再談彆的。”
“看守所和監獄不是更適合我嗎，何必送我進療養院？”
“”
龍靖瑤擡頭，忍住眼淚。
“輕羽，彆說氣話。”
龍輕羽垂眸，苦笑道：“這不是氣話，母親，我真的不適應外麵的生活。”
“我與大家格格不入，我的思維與快樂停在了過去，時間把我拋棄了。現在的我，隻是一個有案底的可憐蟲。”
“輕羽！”
龍靖瑤的聲音嚴厲了些許，她不能容許自己的女兒說出這樣的話。
可是，這真是她逼的
龍靖瑤歎了口氣。
“我給你安排了一個新身份，一個落魄貴族的小女兒，叫晏安，海晏河清的晏，平平安安的安。”
“療養院是半封閉式的，訪客可以進入。除了院長，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五百年前，我就下令刪掉了你所有的影像資料，也嚴禁有人討論傳播。所以五百年過去，很多人不知道你的長相。”
“所以輕羽，彆害怕，大大方方露出你這張臉。”
“至於那個抹不掉的靈魂烙印我會提供給你一些隱藏塗料，塗上了，隻要不沾到血，就不會有人看到。”
說完，龍靖瑤緊緊抱著龍輕羽，她道：“輕羽，好孩子，你一定要好起來。”
好起來
龍輕羽清楚知道自己根本不會好起來了，但她不能讓母親失望。
她不會再讓母親失望了。
“嗯。”
聞言，龍靖瑤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意。
於是，她得寸進尺道：“那輕羽，今晚和我一起睡，好嗎？”
“”
龍輕羽用手把臉蓋住，她說：“母親，我不是每天都吵著鬨著要媽媽的小孩。”
如此，便沒什麼好說的了。
龍靖瑤把龍輕羽的身體掰到自己的麵前，龍輕羽沒有反抗，還伸手環住她母親的腰。
她把頭埋在母親的懷裡，母親的懷抱，真的很溫暖。
一時間，龍輕羽竟自慚形穢起來。
龍靖瑤輕輕拍打著女兒的後背。
“輕羽，我好像從來沒有正式和你道歉過。”
龍輕羽一怔。
見狀，龍靖瑤湊到她女兒的耳邊，溫柔的說道：“輕羽，我的女兒，對不起，是母親做錯了，沒有多給你一點信任。”
龍輕羽抱住龍靖瑤的手，驟然捏緊。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做任何動作。
空氣和時間像是同時都被凝固了一樣。
但龍靖瑤知道，她的女兒，在哭。
沒有聲音，隻是在哭，哭濕了她的衣服。
原先的龍輕羽是怎樣的呢，龍靖瑤竟不敢回憶了。和現在的她對比一下，真的是無比慘烈的對比。
現在的龍輕羽，是一條在痛苦的泥潭裡不斷掙紮的魚，她所有的驕傲與自尊全被破壞打碎，愛和一點點善意都是能讓她存活的水與氧氣。
到底有誰能救救她？
救救她吧
龍靖瑤心中不斷湧現痛苦與悔恨的情緒，而這時，她聽到了女兒主動的說話。
她女兒說：“那說好了，從今天開始，我是晏安。”
“我不要做龍輕羽了。”
龍靖瑤揉了揉女兒的頭，忍住眼淚，到底還是答應了。
“好。”
“明天去祭拜一下媽媽，後天就送我去療養院吧，我會好好治病的。”
“要經常來看我。”
“嗯。”
翌日。
天氣不算多好，皇室的一家三口出現在了皇室的墓園。
龍靖瑤有過一個妻子，妻子因軍功被世人熟知，也因此進入星皇的眼中。
她是少將薑央，出生在一個不發達的偏遠星係，卻有極強的天賦。
她組織了上百次有關墮落種的圍剿，最終死在了前線。
平陽君臨也就是因為擊殺那個害死薑央的墮落種，才被封君。
結果，薑央的小女兒，因為被誣陷殺死平陽君一家三口，被她的母親判了五百年監禁
龍輕羽已經被毀掉了。
徹徹底底。
龍輕羽靜靜看著墓碑上照片裡媽媽嚴肅的臉色，回憶起她其實很溫柔。
如果媽媽還在，就好了。
“媽媽，我來看你了。”
龍輕羽的聲音很小，被淹沒在了風中。
一家三口又離開了。
龍輕羽跟在母親和姐姐的身後，亦步亦趨。
天氣雖然不是很好，但至少，現在她是自由的，她清白了，她是無辜的，是無罪的
龍輕羽，已經很滿意了。再多，也不能強求。
離開家的最後一個夜晚，龍輕羽到底還是抱著軟乎乎的玩偶，穿著睡衣，出現在了她母親的寢殿。
龍靖瑤很開心，覺得是女兒終於對自己稍稍敞開了一點心扉。
她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存著以晏安的身份，活到死的想法，才願意稍稍親近一下以後都不會再親近的人
龍靖瑤連小夜燈都沒有開，因為她知道，要是開燈，她可能會看到女兒輕羽崩潰難過的樣子。
龍輕羽抱著抱枕睡在床的一側，龍靖瑤湊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腰，龍輕羽瞬間就變成縮小的原形，死死纏著抱枕。
“”
龍靖瑤很難受，卻無可奈何。
唉。
早上醒來時，龍靖瑤卻發現，女兒輕羽竟變回人形抱著自己的一截胳膊睡著了。
真好。
帝星療養院坐落在帝星靈氣最濃的幾處地方之一，那裡有山有水，是一處很好的療養治病的地點。
a區是專門給精神存在一定問題的病人居住治療的區域，龍飛羽拉著妹妹的手，走在療養院的小路上，院長司婼就跟在她們的身後。
“姐姐，我害怕。”
龍輕羽低眉，情緒多少還是有些低落。
剛剛已經做了入院的身體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但也快了。
龍飛羽捏了捏妹妹的手，寬慰道：“彆怕，好了就可以出去玩了。”
“等治好姐姐帶你去旅遊，好嗎？”
龍輕羽點點頭，心想那她這輩子都出不了這療養院了。
她好不了。
院長帶姐妹倆去了住院區，半封閉式病房裡的人不算多，卻也不少。
單人的病房已經住滿了人，龍飛羽本想使用鈔能力給妹妹換個病房，龍輕羽卻拒絕了。
她又不是沒和人一起住過，而且雙人病房，也有一百平方，有足夠的休息娛樂的區域。
最終，龍輕羽住到了三樓305室，三樓一共有六個雙人病房。
龍輕羽的床邊，還是空著的，短時間內應該不會住旁人。
龍輕羽身上帶著的危險物品都被收走了，刀具、藥品之類東西，是不能出現在院裡的。
護士送來了住院需要穿戴的東西：手環、靈能限製器以及藍白色條紋病服。
“姐姐，我可以不戴限製器，也不穿這個嗎？”
龍輕羽懇求的看著姐姐，如果不是有人在，她都想尖叫了。
龍飛羽想了想星獄嚴管隊裡囚服的樣子，也算明白了妹妹抗拒的原因。
“嗯，那便不穿。”
龍輕羽注視著姐姐的臉色，她能猜到姐姐這樣說的原因，姐姐是在同情自己。
不，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而且，落魄貴族家的女兒，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特權呢？
不該有的。
龍輕羽垂首，“算了，不該有特權的。”
護士聽著姐妹倆的對話，她不明白為什麼先前匆忙離去的院長會這麼尊敬倆人，但病人在害怕，在惶恐，身為護士，她就有必要勸慰病人。
“病人和病人家屬，彆擔心，病服材質特殊，體感很舒適，而且有自潔能力。”護士補充道，“而且靈能限製器不是限製所有靈能，病人可以使用一般公民八歲左右的靈能。”
“一般的生活是沒有問題的。”
護士並不知道姐妹倆這樣的原因，也不會知道。
龍輕羽知道護士很有醫德，是在寬慰自己，想到未來可能會和這護士打很久交道，便道：“嗯，謝謝。”
龍輕羽把限製器戴到脖子上，接著拿起病服，小聲道：“姐姐，我去換衣服了。”
“好。”
龍飛羽戴著墨鏡，所以護士和龍輕羽不知道她現在的眼神。
唉。
從衛生間出來，龍輕羽已經換上了藍白條紋病服，腳上也踩著雙很卡通的毛絨拖鞋。
襪子沒穿，不舒服。
龍輕羽走到姐姐身邊，靠在她身上，一邊扣著手指，一邊問道：“姐姐，是不是很難看？”
龍飛羽抱住她妹妹，搖了搖頭，“不會，我妹妹一直很好看。”
穿病服的龍輕羽，臉上的病容更明顯了，顯得她本人是那樣脆弱，使人愛憐。
“姐姐在安慰我，我知道。”
龍飛羽看向護士，不動聲色的指了指門口，護士點頭，轉身關門離開。
病人和病人家屬要說些私密話，她懂。
龍飛羽拉著龍輕羽坐上，床，讓她靠躺在床上，她本人則是坐在床邊，龍輕羽卻拉住她，讓她躺在自己邊上。
妹妹難得這樣，龍飛羽自然要滿足妹妹，便躺下了。
她摘掉了墨鏡。
若護士還在，一定能發現，先前讓她出去的病人家屬，就是現在的皇儲。
龍輕羽靠在姐姐的肩膀上，懇求道：“姐姐，你要常來看我。”
“嗯，當然。”
龍輕羽低眉，“母親會來嗎，雖然我希望她不要來。”
“視訊對話，是最安全的距離。”
龍飛羽的心被揪住了，她知道，妹妹在怨母親。
而且先前，她也是知道都發生了什麼的。
她妹妹真的當著母親的麵說，自己在怨母親
“好。”
龍輕羽笑了一下，心情卻是複雜的。
“那姐姐，我以後就是晏安了。”
龍飛羽伸出手，做出要握手的樣子。
“晏安，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