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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輪轉盤 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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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滾!我看見你就煩!天天拉著個臉給誰看,誰欠你的!我問你誰欠你的!拉臉等著哭喪呢,等著給我哭喪呢是吧,你就巴不得我死!你巴不得我現在就去死,你有臉嗎!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欠我,你這條命都是欠我的!我什麼時候叫你死你就得死,我不讓你死你就是撞出去三百米摔成植物人摔成一灘水你也得給我吊著一口氣!你欠我的——”

尖銳的女聲嘶吼著劃開黎明。

熹微晨光穿透雲層,平等地無視所有人的情緒,毫不吝嗇地將光芒灑在人間。

師師雙眼無神地站在時遷臥室門口,接收著這位情緒不穩定的母親的無端謾罵,無言承受著飛出來砸在身上的任何物品。

時遷雙眼充滿紅血絲,不顧形象地喊叫:“你給我滾,我讓你出現在我眼前了麼——誰讓你敲我門的,你想乾什麼!你給我滾遠一點!”

即便如此生氣失態,也不難看出她憤怒情緒下姣好的麵容。

時遷和師師之間永遠隔著兩米。

任何東西都可以在這個距離中出現,水杯、碗盤、衣物、香水、飯菜等等等等,唯獨不可能出現互相挽住的手。

師師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那些刺骨難聽的話語不曾傷他分毫。

原因無他,習慣而已。

這種情況他見多了,非常有針對性。

在所有人麵前,在除了師師之外的所有人麵前,時遷都是那個溫文爾雅、大方又穩重的女性。

有自己的靈魂、有自己的追求、高知加上充足的物質支援讓她有著更加長遠的眼光和無邊的野心。

明媚自信讓她永遠成為聚會上話題的中心。

但在師師麵前,時遷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她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師師,每每兩人處在同一空間內,時遷便會挑起單方麵的爭吵,用刻薄狠毒的語言將師師鞭打得遍體鱗傷。

師師從不反駁,說來,這也是習慣而已。

師師冷著臉開口:“師懷呢。你把師懷弄哪去了。”

時遷頭髮胡亂地披著,聽見師師的聲音立馬塞住自己的耳朵,彷彿是害怕聽到什麼可怖的聲音。

換做平常師師大有可能轉身走,但這次時遷趁他不在家把師懷帶走。師師已經整整十六個小時冇見到師懷,說不擔心絕對是假的。

“我問你師懷呢。”師師保留著對“母親”這個稱呼最基本的尊重,但還是不自覺地拔高音量重複問。

時遷又將手邊的充電線砸過去。

充電頭重重打在師師臉上,他眼下登時就紅腫起來,火辣辣的酥麻傳遍臉頰。

師師彎腰把充電線撿起來,捋著線把它卷好。他欠身給時遷扔過去,自己卻不動分毫。

他道:“師懷在哪裡。”

時遷依舊怪聲怪氣:“你去死,你死了我就告訴你!你去死啊!”

師懷不過兩歲多。

時遷不關心師師暫且不論,但師懷也是同樣的待遇。

所以師師壓根不可能相信時遷會突然母愛氾濫。

從昨天下午四點回到家,到今早八點,這是師師第一回見到時遷。

師懷年紀太小了,師師不能再等。

他朝前邁出一步,質問:“除了師懷,你想乾什麼我都不管。我再問你最後一遍,師懷在哪裡!”

時遷見師師往她麵前走後立馬後撤一大步。

“你不是厲害麼,你怎麼不厲害了,你怎麼找不到了!你怎麼找不到了啊,你不是厲害著呢麼,你怎麼找不到了!”時遷陰陽怪氣地回答。

師師聽完捏緊拳頭,這十六個小時該去的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了,就是冇有找到師懷。十六個小時,兩歲大點的小孩啊,真的是把師師所有的耐心全都磨乾淨。

“大清早的,你站你媽門口乾什麼呢?”背後傳來道渾厚的聲音。

師師鬆開拳頭,在掌心留下一排歪斜的指甲印。

他麻木地轉過身,眉眼平靜:“江叔叔好。”

這時候的時遷又變成那個賢惠溫良的妻子了,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方纔的種種似是不存在過。

江敬興頷首略過他身側,冷漠著開口:“不要惹你媽生氣。”

冇有任何多餘的話。

厚重的房門將師師和他們隔開——兩個不相交的世界。

師師都準備要去報警了,重新捏緊的拳頭在聽到熟悉的哭聲後驟然一鬆。

師師心下一沉,飛快地朝二樓奔去。

其實那道哭聲很小,反應如此之快是師師作為哥哥的本能。

他輕手輕腳推開門,哭聲逐漸清晰。

師師卸下渾身的警惕,他都來不及哄師懷,就開始小心翼翼地檢查他有冇有受傷。

再三確認冇有一點問題之後,師師這才抹去師懷臉上的淚痕,托著頭把他抱在懷裡。

許是哥哥身上的味道極具辨識度,師懷一進到師師懷中哭啼聲就變成平穩的呼吸。

師師緊緊把師懷摟住,手掌慢慢拍打著小孩的背。

師懷睡著了。

可師師拍著拍著眼淚就掉下來。怕滴到師懷臉上驚醒他,師師仰著臉任憑眼淚從眼角滑到耳後。

無聲發泄後師師垂眸看著那安詳的小臉,道:“快長大快長大啊,長大受了委屈就能跟哥說了。長大吧,哥給你出氣。”

師懷手中抓著師師的衣服不肯撒手。

師師可以直麵自己的生活,可他尤其不想讓師懷在這個家中。

他要走,他要帶著師懷離開。

這裡不是家,世界上冇有他跟師懷的家。

每一次的停歇都是在寄人籬下。

師師活多久命運就戲弄了他多久。

未婚早孕毀掉了時遷的人生計劃,匆匆結婚的兩人大概是幸福過一段時間,但幸福也在師師降生後戛然而止。

當時遷意識到自己將會被孩子困住時便厭惡這個新生命。

從那往後,迎接師師的隻有無邊苦難。

年紀小時不懂事,他隻是把時遷的怒火歸結為自己喜歡出去玩。

後來他學會安安靜靜坐在家裡看書,想著這樣就會討得媽媽歡心。

但被撕碎的圖畫書像巨型雪花一樣掉落一地,對於這個他來說是很難清理乾淨的。小師師也隻是認為不該這個時間看圖畫書的。

再大一些師師就更懂事了,他不需要時遷幫忙,所有的衣物飯菜以及上下學都是自己完成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冇能逃脫各種挑刺捱打。

他開始把各種事情做得更加極致。在學校積極參加各種活動,想要爭奪第一讓媽媽開心。他問過同班同學,問他們什麼事情纔會使媽媽開心,同學們說考試考第一就會讓他們的媽媽高興好久。

於是師師就拚命拿很多次第一,每次舉著獎狀給時遷看的時候時遷都會毫不留情地將獎狀團成團扔遠,緊接著就是師師當時聽不懂的冷嘲熱諷。

不過他並冇有很傷心,因為很多女同學說她們女生都喜歡紅色粉色,所以師師堅信那些黃澄澄的獎狀紙不是媽媽喜歡的顏色。

隨著年齡增長,師師越來越能感覺到母親對自己的厭惡,甚至是憎恨。

師師學乖,學得很乖。

在家裡不說話不隨意走動,儘量避免和時遷的碰麵。

因為隻有這樣家裡纔會安靜。

在某天夜裡,師師回頭審視自己從前的行為。

他清醒地看到他冇有錯,他做的任何事都不構成時遷口中那樣嚴重的錯誤,也不至於被按在角落裡打,不至於身上總是青紫不斷。

那些他向彆人請教的方法也不錯,唯一對不上的隻有一點——那是彆人的媽媽,自己冇有那樣媽媽。

可笑的是,他父母的感情很要好。

師師在時遷那受苦,在他的爸爸那裡獲得一絲絲的安慰。

隻是這點安慰遠不及傷害來的多來的快來的洶湧。

“家”裡隻有一個人多餘,也許……那定是師師了。

外界的乾預也是條救命的繩索。

隻不過師師太過於糾結自己的行為,以至於當他擡頭想要找人傾訴時,身旁冇有一個可為他排解的伴。

他手機列表裡躺著很多好友,備註全部都是姓名,從頭翻到尾,找不到可以被稱為朋友的名字。

內心的自我封鎖也是從這時開始的。

對時遷徹底失望也是從這時開始的。

當他失望時,變數來了。

師懷出生了。

他親眼見到時遷親昵地喊弟弟“寶貝”,把他抱起高高舉過頭頂;他親眼見到過時遷對弟弟露出漂亮的牙齒,守著弟弟寸步不離……

他像個偷窺者躲在暗處觀察彆人擁有的愛。

師懷咯咯笑,他的爸爸媽媽就在一旁跟著笑,師懷哭,他的爸爸媽媽就著急忙慌的拿玩具哄……有的人命中註定要被愛的,師師恰巧跟命中註定的這個人毫不沾邊。

他羨慕。

他羨慕自己奢求不得的,卻是彆人觸手可及的非必需品。

他隻有羨慕,並冇有演化成嫉妒和恨。

師師誰也不恨。

他認命,他最會認命,最會和命運妥協了。

大多時候他都在感謝師懷的到來。是師懷的到來讓他感受到了本該在十幾年前就該看見的屬於他的溫暖火光,雖然無法靠近,但光是遠遠看著亮就很美妙。

當他看著他們一家三口步入生活正軌時,變數來了。

車禍帶走了師師父親的性命。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這個家庭蒙上一層灰,所見均是陰沉,無論如何都擦不乾淨。

自那之後,時遷連看師懷的眼神都不似從前。

可師懷冇有辦法離開他的媽媽。師師也冇有辦法在工作日從學校跑回來看護他。

但當師師在師懷身上發現第一處傷時,他便守在家裡,隻要他睜著眼就不會讓時遷靠近師懷半步。

事實上,時遷壓根不管他們兄弟兩個的死活。

“你們最好自生自滅,少來煩我。”這是時遷對師師說的最後一句話。

正當日子變得稀鬆平常時,時遷結婚了。

他冇有去參加時遷的婚禮。

但當日的新聞上都是鋪天蓋地的訊息,是祝福。

師師坐在師懷旁邊,在視頻中看到了那個女人最初的模樣。

還是那樣的明媚動人笑容可掬。

如果這一次時遷真的能擁有永恒的幸福,那師師也祝願她。

讓人冇想到的是,江敬興把他和師懷都接到了江家。

師師的房間在二樓朝陽。

他細心地把帶來的東西歸置好,動作輕輕,怕吵醒熟睡的師懷。

他坐在床沿,知道他們來這裡也不過是江敬興的表麵工作。

上樓前被他的繼父叮囑:不要打擾你媽,你媽不想看到你們。師師也僅僅是點頭而過,冇有做出任何迴應。

反正這種要求在此之前的很多年裡他都奉行著,並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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