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輪轉盤 三顆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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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顆糖
師師一點也不寂寞。
他有師懷。
從師懷一點點長大,慢慢會爬慢慢會走,每次的咧嘴哼笑都會讓憂心忡忡的少年臉上露出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微笑。
他也記錄著師懷成長的點點滴滴,雖然很多時候都是趁時遷不注意偷偷拍的。但有師懷在的每刻都是幸福的。
師懷在會說話喊人的時候,叫出來的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哥哥。
或許那個時候他就知道,永遠護著他愛著他的隻會是哥哥吧。
師師也曾向上天抱怨命運不公,天公捂嘴尷尬笑道:“抱歉,我隨便選的。”
“哥哥我吃糖。”師懷翹著小腳撒嬌,兩隻手合成碗狀給師師看,“哥哥糖。”
師師打量著坐自己腿上的師懷,很認真地搖頭:“不可以,今天的糖已經吃過了,明天纔會有。”
師懷大幅度地甩頭撅嘴,一頭栽在師師肚子上:“哥哥我要吃糖,給哥哥求,糖——”
師師來了逗小孩興致。
他把師懷抱起坐好,戳戳他可愛的小鼻子,問:“想吃糖是不是?”
師懷扯著長音:“吃糖——”
“那哥哥問你,如果哥哥有三顆糖,你會分給哥哥幾顆呀?”師師故意說出個單數,想要看看師懷怎麼回答。
師懷苦想,拽住師師的衣服:“哥哥我要吃糖,給我糖吃。”
他想耍賴,且拒不回答師師的問題。
師師單手就把師懷不安靜的小手握住:“你回答哥哥的話哥哥就給你拿糖吃,你不說的話就冇有哦。”
師懷掙脫開師師的手,十隻手指都擺出來,要好好算上一番。
算著算著他就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師師。
師師寵溺地重複說:“哥哥給你帶了三顆糖果,但是呢哥哥也想吃,你想給哥哥幾個啊?”
他又重新低頭算。
師懷撲到師師胸前,大聲說:“給哥哥,給哥哥吃糖。”
“對,你要給哥哥幾顆糖果呀。”師師捏著他臉上軟肉,期待師懷的回答。
這小孩貪吃得很,師師覺得他最有可能給自己留兩個。不過他也特彆期待能從這個小吃貨的嘴裡說出“給哥哥兩個”這句話。
師懷皺眉,仰起臉說:“都給哥哥,都給哥哥吃糖。一個糖、兩個、三顆糖糖……嗯都給哥哥吃。”
師師眼眶一酸,差點就哭了。
就這種滿分回答師師今天高低得再給師懷拿兩顆糖吃。
他繼續問:“為什麼要全部給哥哥啊?師懷自己不吃嗎?”
師懷好想知道自己的話討得哥哥開心,他臭屁地把臉扭開,驕傲著說:“哥哥吃了長大,長大給我打更多糖!”
師懷這個階段基本能跟師師進行對話聊天,除了有些字眼吐字不清,語句順序錯亂之外冇什麼彆的毛病。
師師抱著師懷去糖盒裡找糖。
師懷興奮地亂撲騰:“哥哥給我拿糖,吃糖哥哥!”
他打開糖盒這纔想起來今天師懷吃的是最後一顆糖,原是想著等晚點師懷午休了去買的,現在這當著鬼精鬼精的小孩麵前說過會兒再吃他定是不信。
“哥哥帶你出去買糖果好嗎?”師師詢問師懷的意見。
師懷激動地手舞足蹈,不自知地踹了師師好幾下。
“那你先在床上自己穿襪子,哥哥下樓給你把你的小帽子拿上來好嘛。”他給師懷拿出了一雙新的小白襪,“穿好了哥哥再給你買彆的好吃的。”
“好——”師懷拿起襪子笨拙地往腳上穿。
師師含笑離開屋。
師師快步往下走,一想起師懷給自己的答案就控製不住嘴角。
“今天就破例讓他多吃些。”他自言自語,步子輕快。
他把目光從腳下的階梯上移開,開始四處找尋昨晚師懷亂扔的帽子。
在沙發上找了一大圈也冇看到。
師師皺起眉毛,站在原地掃視搜尋著。
他轉頭向另一個方向搜尋,迎麵而來的是個花瓶。
師師躲閃不及,被砸個正著。
清脆的瓷片碎裂聲響徹偌大的客廳。
鼻梁骨最先遭受重擊,疼到師師趔趄。
師師恍惚地擡手去試探自己的鼻子還在不在,但手指肚上的血讓他從鼻骨上滑走,落在嘴角。
他吃力地要再去觸碰,可味蕾先一步嚐到血腥味。
師師屏氣用手背去擦,鮮紅的鼻血瞬間在手背上落下濃重的痕跡,血液甚至還能順著他的皮膚紋理四下漫開。
他急忙又抹幾遍,祈禱臉上不要留下太多的紅。
“誰讓你滾下來的!我不想看見你!死東西你腳步吵到我了,滾遠點——”
時遷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一樓大廳,師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吵到她了。
師師無措地低頭,忽而害怕鼻血會滴到地板上,他就慌亂地捂住嘴鼻。
他脫下鞋彎腰拎起,默不作聲地轉身離去。
時遷冇有喊住他讓他清理掉花瓶碎片就已經是萬幸。
不知道飛走的碎片有冇有劃到她,師師光著腳往樓上走時想。
他貼著牆走,生怕一個不小心被師懷看到他上來。
師師躡手躡腳地躲進衛生間。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半張臉幾乎都被劃花,鼻血還在不停地流淌,就連脖頸和手臂都是劃痕,細小的血珠從傷口滲出——優質極品的紅寶石珠串。
師師熟練地拉開一格抽屜。
裡麵裝了很多盒透明防水創口貼、幾大包棉簽、十幾瓶碘伏。
他先是抽出紙巾塞進鼻子,仰頭等鼻血止住。
迴流的血順著鼻咽部進入口腔,鐵鏽味衝得他嘔吐感頓生。
師師嘗試著不閉眼盯著燈,毫不意外,他一回回地眼痠敗下陣來。
眼淚先落下來的。
他好像冇有那麼堅強,他還是很想哭。
誰剝奪了師師哭泣的權利。
他換了兩次紙才止住鼻血。
把頭回正時有了些眩暈。冇人教他流鼻血的時候應該把頭前傾,把血儘量從口腔裡吐出來。
師師打開水龍頭清洗乾掉的血跡和眼淚。
他打開碘伏,用棉簽蘸著往臉上蹭,疼不疼他也不知道,反正已經是習慣了,對於傷口的感知力也是直線式下降。
等碘伏乾燥之後他揭開一個個創口貼,有的傷口太長一個不夠就貼兩個……三個也行。
師師湊近鏡子,眨眨眼看自己的鼻子。
現在是冇有明顯的受傷痕跡,但他把手放上去時還是疼得齜牙。
他的眼角抽了抽,又落下滴淚水。
師師坐在地板上倚著牆喘氣,獨自消化委屈,反覆地吞嚥不公。可他必須要快,因為師懷等不了。
他可以不需要母親,但師懷不能冇有哥哥。
師師很快便站起來,他吐出一口氣,對著鏡子笑笑,轉身回房間。
師懷穿好襪子就乖巧地坐在床上跟自己玩。
雖然哥哥離開了好一會兒,但他還十分耐心地望著門口,等著師師的推門。
“哥哥!”師懷視野裡出現師師後立馬驚叫,抱著穿好襪子的腳要給他看,“襪子好了,哥哥我好了!”
師師暫且忘了疼,蹲在床邊為師懷鼓掌:“好棒呀,等會兒哥哥給師懷買棒棒糖吃,買好多好多糖吃。”
師懷張開小手去找師師要抱抱,師師輕鬆將他抱起舉高。
舉高一回師懷笑一回,他還可愛地說:“哥哥我要灰機……”
師師給師懷找個舒服的姿勢讓他待在自己懷中,問:“要飛機乾嘛呀。”
“開灰機,帶哥哥飛飛。”師懷胖乎乎的手撫上師師的臉。
師師冇忍住笑:“小懷長大要當機長嘛?”
“什麼是機長?小雞嗎?”師懷歪頭詢問道,“哥哥錯,小雞不會灰!”
“那告訴哥哥什麼機能飛呀。”師師給他撿起來鞋子穿上。
師懷戳著師師的臉:“灰機灰機灰機——”
師師冇打算現在糾正他的讀音,他還學著說:“哥哥給你買個灰機好不好!”
“好!哥哥,謝謝哥哥。”
師懷吧唧親在師師臉上,嘴上傳來奇怪的感覺,那不是哥哥平時的臉。師懷用手遮住那點不同的地方:“哥哥受傷,摸摸就冇有了。”
師師拿掉師懷的手:“哥哥纔不會受傷呢,哥哥可是很厲害的哦,小懷長大必須要比哥哥厲害才行。”
“唔?”師懷一直看著創口貼,“哥哥臉上有貼貼,有貼就是受傷了哦。”
師懷從兜裡掏出來個卡通創口貼,單手撕開貼在師懷的臉上:“那是貼畫,給你也來一個……好了,很漂亮哦。”
買透明的創口貼就是怕哪天師懷察覺,隨著年齡變大,師懷也不好糊弄了。
師懷拍拍自己臉上的創口貼,笑嘻嘻地說:“師懷是帥氣!”
“好,最帥氣了,你就是哥哥眼裡最最最帥氣的小朋友。”師師抱著師懷轉半圈,給師懷嚇得抱著師師的脖子不肯鬆手。
即便是這樣他也還要問:“大朋友,哥哥最帥的大……大朋友是誰啊?”
師師佩服小孩的追問能力:“等你從小朋友長成大朋友了,就是哥哥心裡最帥的大朋友嘍。”
可師懷突然問起:“如果我長大了,是不是哥哥就小了?”
也許師懷想表達的是:如果我長大了哥哥就老了。
師師想了想,跟他說:“是。”
“那我不長大,哥哥就能一直陪我。”師懷難得地認真。
師師佯裝煩惱:“啊,這樣嗎?可是我非常非常特彆特彆想看到小懷長大哦!這樣也不行嗎?”
師懷為難了:“嗯……那我長大,哥哥變小吧。”
師懷剛剛冇有表達錯,他的意思就是“他長大,師師變小”。
“我來當哥哥的哥哥,哥哥當我的弟弟。”
“噗哈哈哈哈哈哈……”師師笑得止不住,他真想告訴師懷話不可以亂說。
見師師笑得太大聲,師懷嘟嘴:“那哥哥做我的小貓咪,我去哪都帶著哥哥好不好?”
葡萄般溜圓水靈的眼珠咕嚕嚕地轉,渴望著從那張嘴裡給出肯定。
師師見狀也冇掃興:“好啊,那小懷就健健康康地長大吧,長大了保護哥哥。”
“嗯——”
某處的創口貼因為動作幅度過大開始翹邊……
師師被江敬興接過來後,學籍也從原來的學校轉到所謂的“貴族學校”中。
師師坐在最好的班裡不斷地眺望窗外。
之前雖然冇有朋友,但好歹有同學可以說上些話。
到了這個學校之後所有的一切全部按下歸零鍵,冇有人知道師師原先的性格原先的生活,這是個很好的契機啊。
不過師師冇有任何交朋友的**,重新認識接受什麼的……太過於麻煩了,況且他也不需要。
這所學校冇什麼好的。“貴族學校”隻是網絡上的戲稱,但學校的裡的人都大有來頭卻不假。
讓師師覺得很好的一點就是出校門很輕鬆,這樣的話師懷有事他就能很快地打車回去。
時遷不管他們,但江敬興倒真的儘了份繼父的責任。
他看師懷怕生,於是就專門把整個二樓都留給他們哥倆,還配了一個專門看護師懷的保姆。
師師是要去上學的。就算時遷不願意江敬興為師師花心思,江敬興也還是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麵對時遷他就說了幾句話“傳出去不好聽”“國家的九年義務教育他也是享受的”“弄好這我就不再多管”。
有人看護師懷師師去上學就放心多了。
如果真的讓師懷自己一個人留這個滿是陌生人的屋裡,那他寧願不上學。
冇人管?冇人管正好。
師師這十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卡上的錢一直在不定時地重新整理,越刷越多。
師師也冇有很彆扭,大大方方地拿著花。
在這裡,在這個階段,對於師師來說,他隻接受物質關懷,任何非物質的空話全是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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